“慕靈脩,不……或者我應該稱呼你爲夙隱。”青尋那冰冷金屬質感的聲音帶着些許的戲謔:“想起來了麼?”
躺在地上的慕靈脩,緩緩的睜開眼,平靜的沒有半分情緒的閃動。
“青尋。”他站起身,竟突然笑了:“謝謝!”
“謝我給你立了個衣冠冢麼?”
“怎麼會?”慕靈脩淺笑着,這些年來心中的鬱結壓抑全部隨着記憶的恢復而煙消雲散。
見到他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死神那猙獰的笑容突然僵硬住了。
慕靈脩朝着他懷中那宿隱的肉身伸出手,那美麗神聖的身影,隨着他的動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的變成無數的光點飄散到空中,最後從空中緩緩的落下一根長髮,飄到他的掌心。
“只是當年從我身體上落下的一份頭髮而已,青尋,你到底想要執着到什麼程度?”那跟散發着亮光的青絲從底部燃氣一點火光,眨眼間便將它全部的吞噬掉。
“不過,當年,我沒有吞噬掉你,還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青尋一把抓住身後的蘇青兒,身體突然散發出濃郁的黑霧,在她的驚叫聲中,將她硬生生的塞入自己的身體中。
“爲什麼!”融合了蘇青兒的青尋,如今看起來更加的瘋狂,那歇斯底里的金屬聲音,嘶聲裂肺:“你爲什麼從來都不肯接納我,從我擁有屬於自己的意識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追逐着你,可是你爲什麼從來不肯回頭看我一眼,戴天沐那個人類到底有什麼值得你留戀?!”
黑色的淚,劃過他那美的妖異的臉龐,帶着黑暗氣息的邪魅,看起來竟是無比的淒涼。
慕靈脩輕輕笑了,神色溫和:“青尋,你知道麼?這十幾億年,我從來沒有過這麼一刻,心中能夠如此平靜。雖然外面生靈塗炭,雖然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了結,但是經歷了這麼多,我才終於感受到那種與萬物衆生容納在一起的宏大感覺。”
他的身體輕輕的漂浮起來,散發出神聖的白光,他在那虛幻朦朧的氤氳中伸出手,平靜祥和的笑着,就連聲音都充滿了蠱惑:“青尋,你是死神,來吧,抓住我的手,從魔化中走出來,你的路,還很長……”
那渴望已久的,從未體會過的溫暖,將青尋身周的黑霧驅散。
看着他那微笑的面容,那輕易就能夠治癒一切傷口的溫柔眼神,青尋輕輕的伸出手。
慕靈脩的笑容越加深刻,印在他的眼裡,就好像重新經歷了一場石破天驚的重生,以前一切的苦惱積怨,統統消失不見。
然而,那伸出的手,突然定格在半空中。
慕靈脩又將手往前伸了一點,希望能夠給他抓住自己的信心。可是他的手,卻半分也不再向前移動。
“慕靈脩,這樣,你就想擺脫我麼?”
慕靈脩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微笑不減。
“呵呵……”那金屬質感的聲音有些沙啞:“第一次,這是你第一次這樣正視我,若是我這副樣子,能夠讓你多看我幾眼,就這樣其實也不錯。”
“是魔化的太深了麼?”慕靈脩輕輕的嘆了口氣,眼中流露出一抹歉意:“我一直以爲,你只是對這無數的時間覺得厭煩,只是想找一個生活的目標,卻從未想過,你心中的執念竟然這麼深……”
“不要對我露出這種表情。”青尋露出一抹邪笑:“以前每次你露出這種帶着歉意傷感的表情,爲了不讓你愧疚,我都會向後退,不過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
這一次,不會!
慕靈脩意味不明的搖搖頭,嘴角的那一抹笑意,隨着空間的波動消失在原地。
……
亡靈世界中,慕靈脩在無數的空間通道中穿梭着。這亡靈世界看起來就是一片蒼茫,實際上佈滿了空間通道,不小心踏錯一步,都會莫名其妙的落到另一個地方去。
“我明明感受到,那封印的氣息就在這亡靈世界中。”他輕輕的皺着眉頭,穿梭在複雜的通道中:“看來青尋入魔之後,實力真的突飛猛進,所創造出來的空間,竟然連我都很難強行瓦解。”
看着眼前永無止境的昏黃色,慕靈脩拿出懷中的裁決令牌,意念侵入到其中,磕上雙眼,似乎在感受着什麼,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擡頭看向另一個方向,身體突然消失。
一個狹小的洞穴中,一身白衣的慕靈脩站在如此昏暗的空間中顯得異常醒目。
那洞穴不深,只有不到五米,兩個成年人身高的高度。慕靈脩站在洞口處,遮擋了大半的光線,可是卻依舊能夠看見在那洞穴的牆上,枯萎的藤條上掛着一個毫無生氣的白衣男子。
慕靈脩輕輕的,一步一步的靠近,那些曾經,那些過往,就在這個過程中,經過時光的洗禮,一點一滴的破塵而出。
經過那麼久的年歲,終於迎來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重逢。
就連青尋都不知道,當年夙隱封印戴天沐的時候,將修羅族的修羅之力封印在了他的肉身中,然後就藏在了他的亡靈世界中。
他凝望着那熟悉的容顏,往日的時光,通通開始在腦海中回放。即便他是主宰,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兩個人之間竟然會經歷這麼多的磨難。
那毫無生氣,隔了三千年未變的面容,與地鬼的臉一模一樣,只不過相比起來平和許多,溫柔許多。
恍恍惚惚的,兩張相貌相同,神情的不同的臉,在他的眼中合二爲一。
……
這場千年大劫,怔怔持續了十天天,各個種族傷亡慘重,其中以人類爲主,幾乎全軍覆沒。但是在其他種族的拼命反戈之下,半神族的傷亡同樣不小。數億計數的大軍折了將近四分之三的數量。大陸上的物種幾乎都被焚燒的一乾二淨。
斬辰谷寒一流,在這場戰亂中,竟似越戰越勇,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這也是人類還得以保存一些香火的最後依仗。
地鬼面若寒霜的將眼前的一個半神族撕得粉碎,立刻開始尋覓下一個目標。
站在他身後與他相距不遠的戴天景配合他的位置,移動了一下自己的作戰地點,輕易的用空間能力碾碎一個敵人,氣急敗壞的道:“都已經十天了,慕靈脩怎麼還不回來?這樣下去,就連我都要吃不消了了!”
地鬼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冷聲道:“他不回來,也不能影響到什麼。”
“喔。”他眉毛一挑,撇撇嘴,躲過一道犀利的攻擊,然後一個反身將那襲擊的自己的半神族踹了出去:“我說你真的是我二哥麼?沒想到你轉世之後竟然會是這種性格……誒?!那是戴天逸!他要幹什麼?!”
地鬼連忙擡頭看去,果然看見一直沉寂不動的戴天逸,竟然懸浮在半空中,身體散發出濃烈的金光,伴隨着濃郁的煞氣,幾乎將整個大陸都籠罩了起來!
“糟了!”神皇顏歌隨手斬殺的手邊的一名半神族,神念在大陸上迅速的流轉,查看着死傷,可是越探查,臉色越蒼白。
戴天逸當初喝下夙隱的鮮血的時候,就跟戴天沐戴天景兩兄弟一樣,被賜予了本命能力。而無影和地鬼兩個人之所以以爲自己的本命能力是裁決令牌的賜福,是因爲他們都失去了之前的記憶,而且那種本命能力的確是裁決令牌激發了出來,所以纔對此產生了誤解。
戴天逸的本命能力是星辰,每死去一個人,他就可以召喚出一顆流星進行攻擊。而現在大路上的死亡人數,加起來足足有十幾億,若是當真召喚來了這麼多的流星襲向大陸,那麼荒穹大陸頃刻間就會化爲灰燼!
“可惡!”
一代神皇,看着這一副場面,竟突然有種無力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才能阻止,看戴天逸這架勢,必定是抱着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信念。
不由自主的,所有人都揹着濃重的煞氣驚醒,意識到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看着天空上那架勢,斬辰第一個衝了上去,方天戰戟帶着冰冷的殺氣狠狠的劈了過去。可是空中似乎有一層柔軟的,卻無法讓人攻破的結界擋在戴天逸身前,就連他那一戟能夠劈死一名半神族主神的神力,竟然都無法突破。
有第一個帶頭,除了半神族的人以外,所有的種族強者,都開始對他展開攻擊,可是那結界,面對大陸上所有強者的合擊,竟然完全沒有即將崩裂的趨勢。
“開什麼玩笑!”締梵站在半空中,失聲大叫:“如果真的讓他施放成功,整個大陸就都完蛋了!”
斬辰一臉的鋒銳,抓着戰戟的直接捏得發白,像是瘋了一樣拼命的攻擊,可是那結界,紋絲不動。
“怎麼會這樣……”戴天景看着天空那堅不可破的身影,狠狠的咬牙:“這個喪心病狂的男人!”
“難不成,就要結束了麼?”巫妖王懸浮在天空中,巫妖袍下早已經老淚縱橫,如同時光回朔,記憶中那些年跟着主宰的時光,一一閃現。“主宰,您看見了嗎?那些曾經追隨着你的人,都在等着你。”
流冰和洛天羽站在一起,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