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晴,景晴是誰?”
楊宇曦低下頭,滿臉黯然:“景晴是他唯一的女兒,也是我的好朋友。”
儒秋生沒有再說話。
火琪瑪看周雨瀟,周雨瀟一臉平靜,表情沒有變化。
又過了會兒,楊宇曦終究身體太弱,靠着牆昏昏睡去,儒秋生將他放平在牀上,輕輕地蓋好被子,和衆人一起退了出去。
只有周雨瀟留了下來照看楊宇曦。
本來藍雨嫣也是想留下來的,但是看到周雨瀟和衆位師姐們的眼神,她就縮了縮腦袋,不甘願地退了出去。
門在周雨瀟身後輕輕合上,屋內的光線慢慢凝聚成一條線照在周雨瀟悲傷,然後化爲零星的光點,最後屋子裡暗了下去。
屋外的陽光還在照着。
………………………………
之後幾天,楊宇曦在衆人的悉心照料下傷勢漸漸好轉,他自身強大得不可思議的恢復力再一次發揮作用,才幾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再然後,洛無神向洛陽城宣佈了夏雲軒死亡的消息,整個洛陽城尤其是夏家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夏雲軒本人在洛陽城中確實具有不錯的威望。
夏雲軒的葬禮被安排妥善,洛無神親自主持,與夏家一向交好的秦家這個時候也不吝嗇什麼,全力配合葬禮的安排。
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日子已經又過了幾天,就算是南方也已經有些涼意。
葬禮舉辦的那天,天空陰沉沉的,烏雲低得就像壓在頭頂,手一伸就能碰到似的,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楊宇曦穿着葬禮上獨特的那種黑衣,沉默地站在人羣中間,頭頂的烏雲壓迫得他呼吸有些喘息。
他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康復,同樣一身黑衣的周雨瀟在旁邊攙扶着,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抱着的楊宇曦的右臂在輕輕地顫抖。
葬禮是沉重的,沉重得就像滿天的烏雲。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低着頭。
寂靜,肅穆。
當裝着夏雲軒遺體的棺木進入衆人眼簾的第一刻,天空開始下雨。
棺木旁邊,一個女人扶着棺木,腳步虛浮,哭成了淚人,是夏雲軒的夫人。據說也是個美麗的女人,只是現在滿臉都是悲傷憔悴。
“沙沙沙”
先是淅淅瀝瀝的小雨,然後越來越大,轉眼就成了傾盆大雨。
可是,沒有一個人離開,甚至沒有一個人動。
任憑雨水,淋溼他們的頭髮,劃過他們的臉頰,落在肩頭,或者吊在下巴尖上。
葬禮沉重而有序地進行着,進程和雨勢不同,慢得甚至有些拖拉。
楊宇曦仰頭看天,數不清的豆大的雨點砸在他的臉上,有些疼。
他微微眯起眼,眉宇間竟是疲憊。
“景晴,天成,你們在哪裡啊……”他喃喃地說。
雨水趁着他說話的時候流入嘴中,冰涼徹骨。
傷勢畢竟還沒有全好,這麼淋雨楊宇曦一會兒便覺得有些難受,他皺皺眉,有些站不穩。
“宇曦,先回去休息吧。”周雨瀟輕聲說。
楊宇曦下意識地搖搖頭,但接下來卻是一陣暈眩,要不是周雨瀟手疾眼快扶住就要一頭栽下去。
楊宇曦還想說些什麼,周雨瀟已經拉着他從人羣中擠了出去。
楊宇曦向反抗,但虛弱的身子此時竟然拗不過周雨瀟,只能任她將自己拉出人羣。
一向溫柔的周雨瀟,自從楊宇曦這次受重傷後在某些事上就格外強硬起來。
比如楊宇曦不喝藥,她就一直站在旁邊瞪着他,楊宇曦說什麼她都不理睬,卻也不走,只是看着他。時間久了楊宇曦就示弱,主動端起牀邊的藥準備喝,這時候周雨瀟就會走過來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藥,出去熱一下後重新端回來,然後看着楊宇曦一點一點地喝下去。
楊宇曦被周雨瀟拉着離葬禮越來越遠,楊宇曦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是感覺身後的雨聲更大了。
………………………………
還是那間房,還是那張牀,還是那個少年,還是那樣靠着牆。
不同的是,這次窗外大雨滂沱;不同的是,這次他的對面不是冰冷的屍體,而是黑衣少女。
楊宇曦目光茫然,嘴脣啓合。
周雨瀟坐在另一張牀上,安靜聆聽。
楊宇曦將自己與夏景晴秦天成一起的事都將給周雨瀟聽,說着說着聲音就有些哽咽。
事實上算起來楊宇曦和夏景晴二人並沒有見過幾面,但是每次見面都可以稱得上是關鍵時刻,第一次夏景晴二人救楊宇曦,第二次楊宇曦救夏景晴二人,當然了,第二次其實夏景晴二人也沒什麼危險。
只是,那時的對手夏雲軒,夏景晴的父親,此時已經逝去。
說起來雖然夏雲軒是那時自己的敵人,但是楊宇曦和他並沒有仇恨,真要說起來,等到夏景晴和夏雲軒父女之間沒了隔閡,夏雲軒也會是自己的一個好長輩。
只是那一天,永遠也不會來了。
雖然當初自己帶夏景晴離開這裡是爲了救她,但是楊宇曦知道,不管是夏景晴還是秦天成,對洛陽城的家都是有很強的歸屬感,這種歸屬感這個世界上再沒地方可以代替,就像是楊宇曦心中的夕陽城。
而這種歸屬感,很大程度上是因爲這裡的某些人甚至是某個人,對於夏景晴來說,父親夏雲軒無疑就是這個人,如今這個人突然沒了,心中空出來的一塊要怎麼去填補?
“唉……”話到最後,楊宇曦深深嘆了口氣,低下了頭。
周雨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知道楊宇曦是個重情義的人,但這種事她確實想不到什麼好說,宮裡也很少有這種事,至少十四歲的周雨瀟還沒有遇到過。
就在這時候,房門被推開了,儒秋生一改一貫的白衣,也穿着一身黑布衣走了進來。
“秋生哥哥。”楊宇曦嗅了嗅鼻子調整呼吸,先打招呼。
儒秋生點點頭,收起油布傘靠在門邊,走了過來坐在楊宇曦身邊,看着他說:“宇曦,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還沒好好問過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楊宇曦愣了愣,六年的回憶在腦中迅速翻了個遍,然後他木然地點了點頭,接着又故作灑脫:“還行啊。”
儒秋生看看他,也不去追問這話的真假,繼續問:“宇曦怎麼會到這兒來了?”
楊宇曦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我是來找失蹤的兩位狀元的,也就是我的兩位哥哥。”
“嗯?”儒秋生眉頭一皺,很多念頭在一瞬間掃過他的腦海,不過他沒有顯露出來,道,“原來他二人竟是你的兄長。”
“是啊,該死的,我又在這浪費了好些天!唉……”
儒秋生沒有立即答話,六年前那種在夕陽城主府中的感覺又涌上心頭,海陽城外楊林的大發神威以及那總讓他覺得不簡單的楊三忘,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疑問。
而且,聶寒、今年的兩位狀元和麪前的楊宇曦都是從那裡走出來的,這更加深了儒秋生對楊三忘等人的好奇,或者說慎重。
不過,與聶寒交友多年,聶寒其人如何他是極爲了解的,面前的楊宇曦也是被他當做弟弟,這樣的一羣人,他相信是不會對大周有危險的。
“宇曦不急,你安心療傷,兩位狀元一定會找到的。”儒秋生用很篤定的語氣說。
“嗯?秋生哥哥你有線索了!?”楊宇曦轉過頭來看他,臉上難得有些氣色。
“嗯,有一些。”儒秋生點頭,楊宇曦眼中久違的光芒開始閃爍。
本來楊宇曦以爲魔鷹子和魏鑫豪離去,剩餘四人被自己殺了,線索就斷了,沒想到儒秋生竟然帶來了線索,他怎能不激動。
一激動,牽動了傷勢,劇烈咳嗽起來。
一直在一旁的周雨瀟連忙替他拍拍背,平緩呼吸。
儒秋生這些天將周雨瀟對楊宇曦的態度都看在眼裡,他自然猜到一些,不過以他的立場和個性自然不會多嘴,此時他繼續說:“其實在聽說兩位狀元被劫持的時候,我正好在南方,而且南蠻的事情仍然沒有眉目,我就開始調查兩位狀元的去向,一路順着線索向北,剛好在洛陽城碰到了你們。”
“向北?”楊宇曦一下子抓住了關鍵。
“嗯,向北!”儒秋生重重點頭。
“爲什麼,先前我們得到的消息分明是向南。”楊宇曦問。
儒秋生點點頭,說:“不錯,之前是向南,但是顯然這個方向已經敗露了,你和慕塵音他們都來了南方就是證明。那羣人不傻,南方不行,肯定會調轉方向,據我儒門各方人士打探,確實是往北方無疑。”
“北方,北方……”楊宇曦低聲默唸,眼中光華閃動,他絲毫沒有因爲白跑一趟而失落,相反,知道線索後的他鬥志漸漸重新燃燒起來。
“那我要去北方!”楊宇曦用一種毫無迴旋餘地的口氣說,“明天就走!”
他的傷勢雖然還沒好,不過有人帶着,飛行應該也不是難事。
儒秋生知道楊宇曦的脾氣,一旦決定了什麼八頭牛也拉不回來,於是他只能淡淡笑笑,說:“好,這次,我陪你們一起去,不只是我,慕塵音估計也會去。”
然後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好久沒見聶寒那個傢伙了啊!”
《九元器》最新章節由雲起書院首發,最新最火最快網絡小說首發地!(本站提供:傳統翻頁、瀑布閱讀兩種模式,可在設置中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