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釐的生辰宴席在一片尷尬略帶些困窘的氣氛中倉皇結束。
萬孚尊主先離開去照看桑釐有沒有事,桑釐喝掉的那些酒其實還不至於讓她醉成那般,但愁緒易醉,也是情字所害。
宴席上的人們盡數散去,明薩看不過桑釐和赤恆這般互相折磨,看赤恆宴席上的反應一定是心中有爲難之處才如此,爲何不能說明白?
於是明薩決定要去找他說一說,最起碼要讓他知道桑釐還傻傻的等着他的迴應,不能給桑釐留下遺憾纔好。
問過宴席的侍從,有人說看到赤恆將軍向訓兵場的方向走去了,明薩便走去那裡找他。
本來一路上明薩已經想好了一肚子的話,要如何對赤恆說,要怎樣迫他順從自己的心意,或者赤恆可能會有怎樣的反應,自己又將如何應對,明薩統統想了一遍,覺得自己此行一定要爲桑釐勸服赤恆。
可到了訓兵場,終於找到在僻靜處的赤恆,看到他那個樣子,明薩都沒有顯身上前,更沒有對他說一句話,因爲明薩全然明白了赤恆心中的苦楚和折磨。
此刻訓兵場上已經夜深人靜,士兵們在營房內的說笑聲都已經微弱了,可赤恆卻一個人在不易被注意到的僻靜處揮劍習武,他肩背盡溼,揮汗如雨,臉上凝重的神情,讓人分不清他掛在臉上的某顆汗珠是不是混着淚水。
引明薩而來的是赤恆身邊的貼身近衛,那對孿生兄弟鄭則和鄭齊,他們是赤恆出生入死的兄弟,更是受赤恆不吝提拔,早就對赤恆忠心無二。
見到赤恆將軍多天來自我折磨,形神俱消,他們也十分着急,但又不知該做何事來扭轉事態。
“你們立刻去請桑釐郡主到這來。”明薩對孿生兄弟侍衛吩咐道。
聽到桑釐的名字,鄭則鄭齊還是有些忌憚,因爲桑釐從來沒給過他們好臉色。
明薩回身看見他們猶豫的神情,便又說到:“桑釐來了,你們主子就會好,還是你們願意看他一直這樣瘋狂下去?”
鄭則鄭齊相視一眼,忙對明薩拱手爲禮然後準備跑開。
“等一下!”明薩叫住他們,見這兩個人一臉老實的樣子,免不得要再囑咐兩句。
“見到桑釐郡主,要對她說明赤恆現在瘋癲的情勢,可以誇大,誇大到她願意來爲止。”
孿生兄弟再相視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了明薩的意思,便再次拱手爲禮,然後跑走了。
明薩再看兩眼赤恆爲情癡狂的樣子,這情之一字真是讓人深陷其中,又深受其害,赤恆現在的樣子,與那位遠在青城孤島上的護元長老,每到月圓之夜簪花祭奠心眉將軍的狂癲模樣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明薩轉身離開,想到一會桑釐匆忙趕來,然後他們必會明白彼此的心意,這裡便不需要自己多說一句了。
……
果不其然,在聽到赤恆練劍瘋狂後,桑釐立刻從牀榻上翻下來,穿好了衣袍。本來桑釐有些似醉未醉,但她也已梳洗過準備睡了,聽到赤恆如此她第一反應就是趕去看他。
都換好了衣袍走到了門口,桑釐又剎住了腳步,幹嘛要去看他,今天宴席上自己不也一盡失態,傷心至此,他都沒有站出來說什麼,此刻自己又何必去看他?
鄭則和鄭齊一看桑釐郡主果然不好請,還是明薩郡主厲害,於是他們便再誇大說辭,說赤恆已經刻意劃傷自己以消心傷。
這下桑釐再也忍不了了:“那還不快帶我過去!”她厲聲道,一邊說着一邊已經自顧自的小跑出門。
這兩個孿生侍衛想來老實巴交嘴笨的可以,桑釐可沒想過他們會說謊話,心中想着赤恆不定傷成了什麼樣子,要趕快前去阻止他。
……
“赤恆!”
桑釐跑過來,看到月光下那個瘋狂練劍盡情發泄的身影,她情之所至驚呼一聲,想叫他立刻停下來。
赤恆聽到桑釐呼喚的聲音,一個愣神,刺出的長劍便收了回來,轉身看到桑釐奔跑而來的身影,這一刻他毫無他念,只是丟下手中的劍,跑上前去緊緊的抱住那個倩影。
此刻,赤恆和桑釐緊緊抱在一起,熱淚盈眶,他們像小時候一樣,玩耍嬉戲至最開心時也要張開雙臂與對方擁抱慶祝。
“對不起,桑釐,雖然父將不許我們在一起,但我不該如此懦弱,我一直在忍,但我突然發現我忍不了了,也不想忍了!”
赤恆用堅實的臂膀深深的環抱着桑釐的嬌軀,毫無頭緒的將自己的心緒對她說來,感受着桑釐滾燙的淚水流進他的胸膛,抽泣着不說話。
天地之間,只留一縫,那道光亮之下唯有兩人,那便是他們。
山河故遠,滄海桑田,只願與她攜手同遊,看落英繽紛,看月色如水。
這一擁抱,他們都知道赤恆將要面對什麼,雖然他還沒想好要如何面對父將的阻攔,但他已做好了準備,無論如何不會再放開桑釐的手。
……
……
然而當赤恆向父將赤秦說明之後,不到半天時間,赤秦已經將拜親的帖子送到了皇城中的顧府去,替赤恆向顧庭叔父家的女兒提親。
赤秦就是這樣堅決,像他以往警告赤恆時說的話一樣,如若你執意要娶桑釐,我便替你另謀良緣,如今一字不差,他便是如此做的。
而那顧家叔父也知道萬孚尊主對桑釐郡主和赤恆婚事的態度,他不敢隨意處置赤家的拜親帖,只得繞着彎子,託人向縱靈師言明,提前試探萬孚尊主的想法如何,也好知道這門親事他是應還是不應。
那天傍晚,明薩從矗靈殿回來,侍女便說桑釐和顧庭已經在殿中等了有一會了。
顧庭今天從西域烏孫國回來,已經去矗靈殿覆命過,這明薩知道,但桑釐來做什麼?顧庭也跟了來?
明薩走進去一看,只見桑釐已經哭成了個淚人,顧庭在一側也眉頭緊鎖。
“明薩,怎麼辦?”桑釐帶着抽泣的哭音,再也沒了平常的故作無事,慌張的像個小孩,見到人便求助。
“出了什麼事?”明薩問道。
顧庭便把在路上遇到桑釐後,桑釐給他講述的赤秦替赤恆提親之事對明薩說了。
今天顧庭去矗靈殿覆命後,回到稷候府,便聽說了明薩和仍述的事,他就想着傍晚等明薩從矗靈殿回來來找她,看看她的情緒如何。
結果在過來的路上就遇到了邊走邊哭的桑釐,似乎桑釐的事情更爲緊急,若不趕快想對策,那到底是桑釐先嫁別人,還是赤恆先娶別人都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