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律宗衆人因魔宮大統領的命令,不得已暫時不能返回橫河之南領地,只能在聖京驛殿中留着。這無疑是音律宗暗中的羞辱,也**裸地宣示了魔尊和大統領對待兩宗的不同態度。
仍述既然領了查證刺客的事務,也便有了與同爲負責人的班鳴進行接觸的機會。音律宗大部分人都支持魔族與人類和平相待,不攘戰爭,這纔是仍述應當支持的宗派,而並非法器宗。
作爲藍家少爺,仍述平常自然不能與音律宗人過多接觸,現在反倒給自己提供了這個機會。
仍述與明薩商議過後,第二天便獨身去了班鳴所在的駐殿。
班鳴也是英朗之輩,見藍風主動上門來,神情中亦有些相惜之意,卻又礙於兩宗關係,似有隱晦。
“我尚未來得及去藍府拜訪,倒是藍賢弟來得如此早,倒是我的不是了。”班鳴迎着仍述,連連道自己失禮。
仍述則忙擺手:“怎能怪班兄?如今你暫住驛殿,理應我這常住聖京的人先來拜訪纔是。”
兩人客套着,卻都有些不自在,氣氛有些巧妙的尷尬。說話間已經來到殿中,班鳴命侍從去泡茶伺候。
仍述用眼睛餘光掃了班鳴一眼。第一感覺,認爲班鳴與自己的性情倒有些相似,對這些寒暄客套和虛假之禮有些牴觸。
順了自己的感覺,仍述揮起衣袍,端然坐在座椅上,爽朗再道:“嗨,也不與班兄過多客套了,這些事我本也不會多理。”
擡眼間,見班鳴眼中似有驚喜之色,仍述繼續道:“想來班兄也是爽朗之人,我便不多繞彎子。我是個急躁脾氣,領了任務便想來早早了清,等不了許多。”
班鳴聽畢,哈哈笑出聲來,笑聲中盡是暢快。
“藍賢弟果然痛快,我確實不是虛妄之人,你若一味與我客套拜禮,我也就那幾句套詞了。”
說完,兩人一同暢快笑開。
“對納宗主壽宴之上刺客一事,班兄怎麼看?”仍述率先斂正神色,開口問道,搶佔先機。雖然不與你繞彎子,但該動的腦子還是要動的。
班鳴眼露慎色,嘴角瞬即扯出一抹微笑,似乎是沒想到藍風的攻勢如此迅速:“如今音律宗被所有人的矛頭指着,說什麼都顯蒼白。對刺客一事的看法,應當我先討教賢弟纔是。”
班鳴不急不慌,徐徐道來,說的確是實話,但話鋒一轉,卻將難題拋給了仍述。我先看你如何認爲,我便也好說出我的看法。
仍述瞬即燦然大笑,兩人相顧,再一次一同笑開。兩個高手之間的對話博弈,確實有趣。
“班兄且不要爲難我了,你也知道,我回魔族還沒多少日子,就遇到這種事,你以爲我能有多少想法?”
仍述再一句實話脫口而出,面露無奈神色,凌空一轉,再將話鋒掠向班鳴。脣槍舌劍,兩人僅隔盞茶的案几距離,中間似有刀光劍影。
班鳴再笑,不過這笑聲足夠短促,他很快斂正了神色,沉吟片刻道:“也罷,如今我宗且說什麼,魔宮和法器宗也不會信的。”
“你既不說,要如何取信?”
班鳴點頭,再徐徐道來:“我只能說,納宗主大壽宴席上那些刺客,確實不是我宗所爲。”
“哦?”仍述眉峰一挑:“仲宗主可有當面向大統領解釋?”
“昨日在魔宮的情形,藍賢弟也看到了。大統領和納宗主哪有給機會,讓我們辯解?”班鳴無奈重重嘆息一聲:“如今我們被暫留在聖京,如同軟禁,這態度還不夠明顯?”
仍述一直盯着班鳴的神色,在他眼中看不到一絲說謊的虛妄。反而,他的眼中充滿無奈和冤屈。他說的,仍述相信八成是真。
“恕我對魔族之事暫瞭解不詳。不過,在這大地之上,除了兩宗恩怨,還有誰那般怨恨法器宗衆人?”仍述追問道。
班鳴擡眼看他,見仍述這話雖然直白不委婉,但卻也沒有嗔怪之意,似是正經要與他中立談論此事。
“確實奇怪…所以,仲宗主也有慌亂,一時間不知如何查證。”
“納宗主第一時間便派人下去,嚴查綠漪和逃走舞女的下落,至今尚無消息。若音律宗真被冤枉,找到她便有了人證。”仍述再道。
聽了仍述的話,班鳴臉上的無奈之色更重。他有些無措,不知該苦笑還是怎樣,沉默片刻迴應說:“藍賢弟認爲,找到逃走的刺客便能解決問題了嗎?”
盯着仍述的眼睛,班鳴加重了語調再道:“若刺殺一事,是有人刻意賴在音律宗頭上。只怕,找到那些舞女,音律宗的罪名只會坐實吧!”
聽了他的話,仍述眉間蹙起來,這話確有道理。
關鍵是,仍述一時想到了管家老秦,若是老秦是刺客的幕後指使。那麼,老秦的目的是要將音律宗置於死地嗎?
班鳴見仍述沉默思索,他的話卻沒有停:“一旦音律宗頂上了這個謀殺法器宗衆人的罪名,仲宗主自然被制裁。宗主接班人…相信賢弟也知道,並無合適人選,到時音律宗便四散而去,再無實力做某些人的絆腳石了。”
仍述知道,班鳴所說,意指法器宗宗主及謀劃的衆人,一意想要音律宗瓦解。而仲宗主之下,只有一個兒子,便是那個只懂酒色的仲聰,仲聰可不是個接任宗主的合適人選。
“班兄,”仍述擡頭,正色道:“你果真認爲,法器宗爲冤枉音律宗,可以將自身置之那般危險境地?”
“危險?”班鳴只以爲仍述有意替自己的宗派推脫,語調提高几分,辯道:“若是危險,怎會如此容易化險爲夷?況且,刺客所用之毒,居然對人身並無大害?”
“當日我在場,我自然知道兇險與否。”仍述沉思片刻,心間諸多關於老秦的事先提醒,卻無法對班鳴說明。
但若不是老秦對他和明薩早有提醒,那日納府宴席之上,確實異常兇險。
“班兄若信我,我便實說了。”仍述沉吟道,神色鄭重而真誠:“正如音律宗自覺頂了莫大冤屈一樣,此事,我並不認爲是法器宗有意誣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