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香怡居的黎姬,你們相識?”在回府的車上,仍述問明薩。
“你看出來了?”明薩瞪着圓溜溜的雙眼:“他們也都看出來了?”
仍述知道,明薩口中問的是納允納修兩兄弟:“他們應該不知道,不過我看出你有些不對勁。”
看到小魔頭挑起眉毛,用好奇疑問的眼神瞟着自己,仍述開始解釋。
“你一向不喜歡與世俗女子談論家長裡短,更何況黎姬是香怡居的女子。你也一向不喜歡看什麼熱鬧的煙火,應該不會特地跑去露臺觀看。”
“而等你離席後不久,那個黎姬也起身出去,我當時就懷疑你們相識。”仍述解釋道。
明薩笑語嫣然:“算你猜對了!不過,我與她也不算相識,只有些淵源。”
笑過,明薩也將黎姬之事向仍述講來。
“你還記得,我去找潛藏在聖京邊緣的綠漪時,我說我在那裡救了一個青樓女子,就是她。”
這次換做仍述驚訝:“她當時不是寧死不做風塵女子嗎?”
仍述記得小魔頭給自己講過此事。當時在採仙院,或許正是因爲那女子的堅韌和不屈,才讓小魔頭萌生了要多管閒事,救她於水火的念頭。
可是,如今她既已脫離了虎口,卻自己走進了深淵?
競選香怡居頭牌,該是她自己的意願,並非他人逼迫。
“就是啊,所以我也奇怪。後來我問她接近納允是否別有目的,她默認了。”明薩沉吟了兩聲,又說:“這個黎姬,不是普通女子。”
“當時她雖然看起來悽慘備至,但也不似尋常人家的女子,言行舉止有禮有節,風骨不凡,該是個大家閨秀。”
“短短數月時間,她能從一個落魄女子,搖身一變成爲香怡居的頭牌。有姿色,有腦子,自然還是個精通琴棋書畫的人物,才能做到。”
明薩一條條地分析給仍述聽。仍述聽着,同時喃喃自語:“她會是誰呢?”
“不管她是誰,我覺得她可能會幫到我們。”
“與我們同一立場?”
“她對納允和納府的態度,不是有意巴結攀附,而是刻意接近,伺機要做什麼。該是與我們同一邊。”明薩回答。
若黎姬真有心與納家對立,就真有可能和他們立場相近,在魔族就多了一個盟友。
“你們以後還怎麼見面,有約定嗎?”仍述問道。
“納府的家宴,你以後常帶我去吧。”明薩笑道。
若是當時知道日後還會再見,而且黎姬又能如此接近納家,明薩還真有些後悔,當初沒在救下那她的時候,多問一些她的家世線索。
這樣想過,明薩轉而一笑再想到:依她那般倔強的性子,就是問了,她哪裡會說?
“這個納允還真有意思。”明薩突然笑起來。
“你傻笑什麼?”仍述被說得一愣,但也跟她笑起來。
小魔頭在朗聲笑語之時,眉眼和嘴角是同樣的弧度,一個彎向下,一個翹向上,實在極富感染力。
“我笑納允啊!他以與香怡居頭牌親近爲榮,先一個綠漪,再一個黎姬。想來,納宗主五十一歲的壽辰,可要當心嘍。”
明薩自顧自笑着,笑彎了腰,笑出了眼淚。
世事艱難,沒什麼可來消遣的笑料,便自己逗自己樂樂吧。
“嗯,”仍述延續戲虐話題:“那他五十一歲的壽辰,我們不去了。”
“嗯,嗯。”明薩忙不迭點頭,兩人笑鬧一路。
……
藍家少夫人,突然開始對府中宴席感興趣,幾乎每場必到。而且,她與香怡居的黎姬很是投契,常常一同說笑。
納修開始有些疑慮。
此時,不論藍風,還是他這位人間同來的定親女子琴瑤,都是納修緊盯的人物。
他曾暗中留意過黎姬,也留意了琴瑤,卻沒有找到這兩人之間有何端倪。
不過,黎姬確實與一慣的青樓女子不一樣。
黎姬此人才情甚高,舉手投足都沒有世俗的污氣,反而清瀝得很。她的琴聲便如她的人一樣,傲然於衆。
一向反對大哥納允與這些女子糾纏的父親,也對黎姬的看法與對其他女子不同。
也許,正因爲如此,琴瑤是真的與其投緣?或許吧。納修無奈搖頭,將放在琴瑤和黎姬身上的餘光挪開。
數日後,黎姬和明薩在另外的宴席上,再次相遇而談。
明薩見黎姬心情大好,便問她有什麼開心的事。黎姬則看着明薩,定然道:“突然發現,我與夫人可能是同道中人,這事情讓我開心。”
明薩不解,知道她有深意,頷首等她細說。
黎姬笑笑,不動聲色,低聲說着:“當時聖京的綠漪刺殺一事,旁人都以爲,是班鳴少爺先找到的線索。我近來細想,卻發現了端倪。”
“採仙院與那個綠漪藏匿的院子離得不遠。那日,夫人救我於採仙院,中途神色匆匆離開,說有急事要辦。而那天,剛好就是綠漪被找到的同一天。”
“夫人蒙面出現在那裡,時間要比班少爺更早。若非是爲捉拿綠漪而來,夫人怎會跑到那麼偏遠的地方去?難道這世上的事,真有這麼巧?”黎姬巧笑嫣兮。
“可不,真是巧啊。”
明薩笑起來,雙眼迎着黎姬的目光,毫不迴避。言語上不做肯定,卻用眼神肯定她的猜測:“不過,你我越發投契,確實值得開心。”
“以往,我覺得自己的力量很小,但既然結識了夫人,我想,我的力量終於可以派上用場。”黎姬笑說:“還是那句話,夫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吩咐。”
黎姬神情自然,她很聰明,即使在說很鄭重嚴肅的話,即使內心的波動很大,她臉上也不會有引起他人懷疑的神情。
此時,黎姬和明薩兩個倚在宴席最外的欄杆上,不時攀談。
明薩一向不習慣長時間待在喧鬧的宴席中,黎姬的性格也好靜,她們站在角落的僻靜處,曬着陽光,有說有笑,就像兩個閨中好友,在說體己的話。
在外人眼中看不出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