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城附近兩軍,現在何方?”信兵剛剛跑到近前,仍述就急不可待地問出口。
“他們已經匯合,現在北原城東北向三十里。”信兵急忙回稟。
明薩聽完,也向鬼門關的深林中望了一眼。赫晉率領的蠻獸軍,已經來到了鬼門關深林東側。不知這三十里路,納四軍的將士們,能否來得及趕到。
“加速!”
“將士們,加速衝啊!”
仍述赫然發令。最後的三十里路,衝到了,與其餘兩軍匯合,就有一線生路。若衝不到,就只能拼死與蠻獸軍一搏。
“稟主將,方纔那個怪人…”信兵有些吞吐。
“怎麼?”仍述問。
“斥候看見他,進了鬼門關。”
仍述聽過,轉而看向鬼門關深林。傳說,進入這裡的人,沒有一個能走出來。
“現在不是神神叨叨的時候,先逃命再說。”仍述對那噤口的信兵責令。
“是!”
……
在納四軍全軍走出鬼門關西側沼澤,噺 鮮 尐 說奮力向北原城趕去時,鬼門關東側,已經能夠看清赫晉率領的蠻獸軍。
它們的行軍速度,讓人歎爲觀止。
主將和士兵,也都坐在蠻獸戰車上,一眨眼,便能更近一丈。
“赫將軍,這裡是鬼門關。東側氣候無常,是爲險境,我們確定要從這裡過?”副將上前詢問。
眼看前方一線天空,不同於現在頭頂的豔陽高照。
彷彿只是一線之隔,在一條天際線的另一邊,天空像被神明施了詛咒。前面的天空下,卻是陰雨綿綿,雲層密佈,十分詭異。
“有什麼可怕!”赫晉不滿斥責:“我軍蠻獸軍,還踏不過這區區鬼門關!”
副將想了想,主將的話也有理。
鬼門關最危險的,要數深林中的猛獸烈畜,還有讓人迷失的樹木深林。西側沼澤地,東側氣候無常的地界,並非是無人之境。
蠻獸軍是非人力可比,而他們率領的,是蠻獸中的精英戰隊,應該沒問題。
令旗一揮。
音律師團後方的音節忽轉,號令行進在前的蠻獸軍,加速前進。
蠻獸們怒吼幾聲,是在響應號令,眨眼一瞬,前鋒軍已經闖入了細如牛毛的陰雨中。
這時,前方斥候回報:“啓稟主將,前方…有一個人…”
“什麼意思!”赫晉不耐煩。
“前方鬼門關深林裡,走出了一個…人…”
赫晉仍有不滿情緒,但聽說那人是從鬼門關走出來的,他從蠻獸戰車之頂站起身來,向遠處前方眺望。
果然,視線盡處,看到一個瘦小低矮的人影。
在高大蠻獸軍的襯托下,他簡直就是個四五歲的小孩子。但他卻以十分迅捷的速度,與大軍相向行走。
“一個孩子?”赫晉放下手中的遠望筒:“你們,親眼看到他從林子裡走出來的?”
“是…”
信兵的語調有些戰慄。
赫晉再看一眼,而後怒斥:“怕什麼!一個孩子,若是蹲在鬼門關的樹林邊緣,你也能看成從裡面走出來的!”
“他若對我軍不利,就殺了他!”赫晉坐下來,說話毫不留情。
再過片刻,在衆人都預料不到的時間間隔裡,那被赫晉叫做“孩子”的人,已經走近來,快與主將的戰車平行。
這時,赫晉纔看清楚,他不是一個孩子,倒像是個老乞丐。
“誒!你什麼人!”
赫晉朝前方行來的老乞丐吼了一聲。
那老乞丐卻沒有迴應,仍自顧自低頭走路。
赫晉震怒,一個平民,在如此高高在上的將軍面前,居然敢頭也不擡,問話也不回答?
“說你呢!老東西!”赫晉怒喝。
那老乞丐仍舊不爲所動,任赫晉在戰車上吹鬍子瞪眼。
赫晉不肯罷休,向左右侍衛使了個眼色,兩侍衛立即上前,出手動武,要將老乞丐制伏。
就在兩侍衛即將近身時,老乞丐突然將頭擡了起來,定睛看着赫晉。這道有力堅定的眼神,頓時讓衆人定格片刻。
“敢問,可是赫晉將軍?”老乞丐開口問。
嗬!
赫晉在戰車高處,不禁開口大笑。
這老乞丐,身在如此荒山野嶺,居然知道我是誰。看來我赫晉的名號,遠震四野啊!
“你知道我的名號?”赫晉緩和了語氣,聲音中充滿驕傲。
“率領蠻獸軍,自橫河進攻,途徑甕城、寧城、質城、地城、埠城,五座城池,屠城全殲,便是將軍你的號令。”
老乞丐不帶一絲語氣和情緒,陳述着這個事實。
雖說這句話,可以理解爲,老乞丐在列舉赫晉將軍的功績。也是因爲這樣,他才知道赫晉將軍大名的。
但赫晉此刻聽起來,他卻像是在挖苦,在質問,讓人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所以赫晉沒有搭話。
老乞丐卻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彷彿不願多看赫晉一眼。
“你站住!”赫晉反應過來,覺得老乞丐是對自己的不敬,大聲喝令。
老乞丐自然是不聽的,他不改方向,仍是與蠻獸軍相向而行,要徹底遠離鬼門關一帶。
不遠處,傳來老乞丐的聲音。
“將軍不義,戾氣太重,不詳。天將大風雪矣,危及!”
那聲音似是被雨絲澆灌,竟有些延綿不斷,震顫渺遠之感。蠻獸們聽不懂,但直聽得蠻獸軍的將士們,渾身戰慄。
“給我抓住他!”
赫晉也愣怔須臾,反應過來,方大聲吼道。
侍衛們得令,忙跑上前去捉拿老乞丐。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當侍衛的手,即將觸碰到老乞丐的衣袖時,老乞丐的身形便一閃,出現在一丈之前。
等侍衛們再追近,他再鎮定一閃,又兀自向前一段。
若即若離的距離,侍衛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他。不管你在哪,我都比你更向前一丈。
赫晉大怒,從戰車上跳下來,準備自己親身去捉拿。
可就在他剛跳下戰車時,怪異之事再次發生。
連綿的細語,突然變爲天降風雪。雪勢越來越猛,碩大的雪花遮住了將士們的眼,再看不清那老乞丐的蹤跡。
“他媽的!”赫晉揮手拂去臉上的雪花,定睛看清眼前的路。
雪花漸大,從花瓣變爲羽毛,從羽毛變爲蒲扇,氣溫驟降!將士們感覺自己顫抖的,如同冬天離羣的小雞,就快奄奄一息。
衆人心中,都響徹着,方纔那老乞丐的話語。
“將軍不義,戾氣太重,不詳。天將大風雪矣,危及!”
一聲聲,涼透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