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萬孚尊主和縱靈師都感到奇怪,但一時不能在珞櫻殿看出異常。
自從靈犀節後,皇城盛送護元和青城使臣返程青城後,明薩便告了假,暫時推掉出城排查暗影軍團地下工事的任務。
具體原因不詳,雖然明薩的說法是她感覺近來有些累,身體吃不消,想暫且休息一陣。
萬孚尊主沒有理由反駁,明薩本就舊傷新傷一大堆,休息是應該的。只是這態度有些突然就是了。
這幾天幾乎天未明,明薩便趁着侍從們還在睡覺悄悄去到隔壁房間,照料內有頑疾外有多處傷口的鬼面軍師。
爲了隱蔽,夜晚他從不上燈,就一個人在無盡的夜色中時而沉思,時而昏睡。
他的傷口明薩不敢讓皇城醫官來查,只能自己親自爲他清理上藥,勢必好的慢些,不過幸好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
玉兒便爲鬼面軍師準備吃食用具,暗中與明薩配合,瞞着其他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經過幾日的調理,鬼面軍師氣色明顯好起來,感覺他原本瘦到皮包骨的手臂,手臂上幾乎凋敝的血脈也多了些血色。
這日明薩來看他時,覺得他氣色不錯,可能是時候該對他說些緊迫的事了。
“你做好準備了嗎?你的身份不可能永遠瞞下去,我總會向萬孚尊主言明。”明薩看他吃過療養的藥後,接過藥碗便問。
鬼面軍師一時有些驚訝,雖然他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
“如果不是時局緊迫,我可以繼續替你瞞着,但現在魔族伺機而動,人類需要靈樹的保護。”明薩說。
可鬼面軍師卻彷彿沒仔細聽明薩的話,而是陷在自己的情緒裡掙扎道:“如果我知道他們是魔族人,我定不會受他們驅使。”鬼面軍師攥緊了拳頭,憤憤地說。
自從他從明薩口中得知,暗影軍師是魔族國師,仍述是他培養成爲魔族魔尊的傀儡後,鬼面軍師心知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一個愧疚於這個時空的大錯!
原本以爲公羽鑫是鼎界一位難得的英明尊主,與以往世代祖輩不同,荒淫無度的奢靡生活下,他其實掩藏着一顆稱雄稱霸的心。
他想興盛鼎界軍力,與菀陵和青城分一杯羹。
也正是公羽鑫的這番說辭和這種心性,讓段流無怨無悔地加入了他的同一陣營。他們兩個有共同的目標,就是對付菀陵和青城。
段流在鼎界逗留一段時間後,慢慢對鼎界皇城的勢力也多有了解,他發現公羽鑫最倚仗的人並不是他,而是暗影軍師。
而暗影軍師也是公羽鑫身後的真正幕後指使,雖然段流對暗影軍師的很多暗中陰謀都不敢苟同,甚至對他的殘忍多有不恥,但既然上了一條船,段流便只能繼續走下去,況且,他們還有需要一同應對的敵人。
段流以爲鼎界謀劃的,只是這人間三方勢力的明爭暗鬥,卻不知他們竟然謀劃的是兩個族類的戰爭。
而自己,竟成了異族入侵的最佳幫手!
“我上次便問過你,你爲何幫助暗影軍師製造武器,又因何從菀陵被他帶去鼎界,你有難言之隱沒對我說,我可以不追問。但現在恢復靈樹的生長才最緊迫……”
“如何恢復靈樹生長?需要我做什麼?”鬼面軍師終於聽清明薩話語中的重點,有些茫然地問。
“需要我們兩個的血,一同澆灌靈樹。”明薩說。
鬼面軍師露出不解神色。
“是靈山十巫親口預言的。我參悟後認定,只有我找到了你,用我們兩個的血試上一試,若還是不成,靈樹恢復生長恐怕一時不得法了。”明薩說。
鬼面軍師將信將疑地聽着,停了停再說:“菀陵靈樹在聖殿之中嚴密守衛,你可以帶我暗中前去?”
“自然不可。”明薩果斷回答:“聖殿只有萬孚尊主才能帶人進去,我怎能暗中安排你進入?”
萬孚……鬼面軍師心中一沉,他始終不願面對萬孚。
如今更知道,他段流一生是個錯誤,還做了一輩子的錯事,他更沒臉面對萬孚。
見鬼面軍師如此擔憂,渾身都緊繃起來,明薩又安撫說:“這就是我今天來想和你商量的事。我想是時候將你的身份告訴萬孚尊主了。”
“什麼?”
“我這些天請辭在府中,萬孚尊主應該早有懷疑,你既進入菀陵皇城,我便不能一直替你隱瞞下去。我需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和理由,替你向萬孚尊主解釋清楚。”
明薩再道:“如今喚醒靈樹便是一個絕佳機會,如果我們成功了,你便可以將功抵過,你爲暗影軍師效力只是受其矇蔽,但你一樣可以爲菀陵效力。只有萬孚尊主知道了你的身份,他同意替你向衆人隱瞞,我才能保你十分安全。”
看着明薩說的言辭篤定,鬼面軍師心中啞笑。
自己沒有告訴她,除了暗影軍團中的鬼面軍師身份,他還有另一層更重要的身份,那層身份纔是不敢對萬孚說起的。
明薩想的太過簡單了,對自己也過於信任,這讓鬼面軍師心中越發難過。
對於萬孚來講,當年奪走晴致,並無力保護晴致,他能否原諒自己?對於菀陵皇城來講,一個已經“死”了很多年的尊主,突然出現在皇城中,且變成了皇城最應該痛恨之人,於衆人面前他如何立足?
“不可。”千絲萬縷之後,鬼面軍師還是這樣回絕。
“爲何不可?”明薩有些微怒,更多的是焦急。
“……”鬼面軍師想說什麼,張了張口還是沒說,他一直沒有勇氣啓齒。
“你一定有什麼事瞞着我,你爲何離開菀陵,你爲何爲暗影軍師所用?你的臉爲何受傷?你又爲何堅決不肯見萬孚尊主?這些事都是你一直迴避的,你有事瞞着我,對不對?”
明薩一連串反問,句句問到鬼面軍師心裡。
他知道,他不得不說了。
作爲一個罪人,或許他不該奢望他還能活多久,雖然他剛剛找到了明薩,他本願意多活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