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家歡喜幾家愁。
竇昭和宋墨倒是安安心心歇下來,忙碌了一天的宋宜春此時卻面沉如水地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聽着着陶器重稟報這兩天打聽來的消息。
“……竇家四小姐是在真定鄉下長大的不假,和王又省的女兒視同水火也不假,竇家五小姐奪了竇家四小姐的未婚夫,這也是竇、魏兩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可沒想到的是,因爲姐妹易嫁,竇七爺把原本準備給竇家五小姐陪嫁的銀票臨時補償給了竇家四小姐……”說到這時在,陶器重不由蹙了蹙眉,低聲道,“聽說竇家七太太爲了這件事要死要活的,四小姐出閣的時候都沒有出現。而且竇家七爺爲了這件事還和竇家七太太吵了起來,還叫了王家的人去主持公道,就是竇閣老,也驚動了。我來的時候,王家的人和竇閣老都還在靜安寺衚衕。我看那竇家小姐前腳出閣,後腳孃家就會鬧騰起來!倒時候只怕會成爲世子爺的笑柄。”
宋宜春不悅。
他希望給宋墨添堵,可不想讓英國公府抹黑。
宋宜春想了想,道:“你讓手下的人盯緊點。要是那邊真的鬧騰起來,就讓那竇氏暫時別回門了。”
這樣一來,大家知道竇氏孃家出了來,正好可以消彌一下那一擡銀票所造成的震撼。
陶器重連連點頭,和宋宜春商量:“……我想去真定一趟。”
宋宜春很滿意的陶器重的慎重,同意了,接着問起宋翰來:“他這些日子功課如何?”
受宋宜春之託,陶器重介紹了一位在翰林院任職的老鄉每隔十天就過來指點宋翰的功課。
“杜大人說,二爺很勤奮,照此下去,再過兩三年,就可以下場試了試了。”
宋宜春聽了很不滿意。
誰都知道功勳子弟是不會去參加科舉的,那老頭卻偏偏拿科舉說事。這不是唬弄他嗎?
他想到宋墨讀書的那會,不管是哪個大儒教宋墨,都說宋墨天姿聰慧,生在英國公府可惜了。
宋宜春的頓時有些惱怒,嗡聲嗡氣地對陶器重道:“天色不早了,先生先去歇了吧!”
陶器重畢竟和宋宜春賓主二十幾年,知道宋宜春這是不高興了,不禁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神色黯然地退了下去。
宋宜春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在那裡全神貫注地想竇家的事。
如果竇七爺真的和太太鬧翻了,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勒令兒媳婦和孃家一刀兩斷,這樣一來,宋墨就不可能得到竇家的幫助了。
他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
不過,讓誰去跟媳婦說好呢?
總不能讓他一個做公公的人去跟兒媳婦說吧?
而且,這個事還不能驚動宋墨。以宋墨的聰明,恐怕一聽就知道自己打什麼主意,到時候打草驚蛇不說,說不定還會讓宋墨抓住機會。和竇家走得更近了。
這這才深深地體會到,身邊沒有個能辦事的女人。真是太麻煩了!
宋宜春腦海中閃過蔣氏那娟麗的面龐。
他不由打了個寒顫,狠狠地甩了甩頭,彷彿這樣,就能把蔣氏從記憶中驅走似的。
而隔着英國公府兩個坊的濟寧侯,雖然已過三更,田氏居住的偏院卻依舊點着燈,幾個服侍田氏的婆子站院子中間。都有些不安地看着站在廡廊裡的魏廷珍的丫鬟。
“這個什麼時辰了,大姑奶奶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非要這個時候問清楚的?”有婆子不滿地小聲嘀咕。
“就是。”她的話引來了她們幾個老姐妹的同仇敵愾。另一個婆子也不快地小聲道,“還把侯爺和少夫人也叫了去。大姑奶奶也不想想,就算侯爺有什麼不對,可也到底是支應門庭的人了,又娶了少夫人,怎麼也應該給侯爺留幾分面子,這樣當着少夫人的面教訓侯爺,算是怎麼一回事啊!我看,這件事我們得提醒提醒太夫人,不然這日子一長,少夫人肯定會對侯爺有所輕怠的!”
想起剛纔內室裡傳來魏廷珍姐弟糊含不清的爭執,幾個婆子不約而同地點頭。
而此時被幾個婆子議論的魏廷珍杏目圓瞪地怒視着一言不發的竇明,那模樣,恨不得一口把竇明吞了才解恨似的。
“你是啞巴啊!”她目露寒光地盯着嘴巴拒成了一條縫的竇明,低聲喝道,“我們家又沒有人怪你,不過是問你幾句話,你倒覺得我像是你的仇人似的,對我不理不睬不說,連自己的婆婆也不放在眼裡。你代你姐姐嫁了過來,我們可有誰說過你的一句不是?誰知道你卻是個不知好歹的,不要說恭謙溫順了,就是連做人的禮儀,素養都沒有。這就是你們北樓竇氏養出來的好閨女不成?明天我倒要去問問竇閣老的夫人一個道理,看是誰教你這麼對待婆婆的……”
魏廷瑜看着神情恍惚的竇明,忍不住再次和姐姐起了爭執:“姐姐,您就不能少說兩句。我不是早就跟您說明白了,那一擡銀票原是岳父給明姐兒準備的,明姐兒沒用上,總不能讓通德銀樓白印一回吧?岳父就把那一擡銀票給了竇四小姐……您在這時糊攪蠻纏些什麼?哪有像您這樣說話的?”
“怎麼?現在有了老婆,就沒有了姐姐?”魏廷瑜冷笑,振振有詞地道,“那銀票原是給明姐兒,既然竇昭能把她的陪嫁要回去,明姐兒憑什麼不能把準備給明姐兒的陪嫁要回來?就算不能要回來,同樣是女兒,你岳父也應該給明姐兒準備一份纔是!”
竇昭出嫁,她做爲姻親,也去吃喜酒了。
當她聽到那一擡銀票的時候,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閉過氣去,席也坐不下去了,立刻差了個丫鬟去找竇明,結果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她一路心神不寧地回了濟寧侯府。到三更鼓纔在母親的屋裡等到了來給母親晨昏定省的竇明確。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呆呆的竇明就魂不守舍,飄飄然然地徑直走了出去。
那模樣,像個丟了魂魄的鬼似的,嚇了魏廷珍姐和田氏一大跳。
竇明覺得很累!
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一擡銀票會變成了竇昭的!
母親一直在哭,誰勸也不聽。
父親執意要把母親送回王家,誰勸也不改口。
大舅舅只把好父親請到了書房裡說話,最後卻訕訕然地派人去給外祖父送信……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魏廷珍知道後。逼着她回孃家和父親把那擡銀票要回來,她的婆婆聽說了還不住地點頭,說什麼“理應如此”。
要不是魏廷瑜幫她說了幾句話,魏廷珍只怕早就下令讓那粗使的婆子把她押回竇家了!
念頭閃過,她想到了魏廷瑜。
是啊,魏廷瑜呢?
竇明睜大了眼睛四處張望,就看見了匆匆追出來的魏廷瑜。
她哇地一聲,撲在了魏廷瑜的懷裡。
卻聽見魏廷瑜磕磕巴巴地道:“你也別怪姐姐,她是爲了我們好!你想想,就算是那擡銀票要了回來。難道我姐姐還能分一分銀子不成?還不全都是你的……”
竇明張大了嘴巴望着丈夫,臉頰還掛着晶瑩的淚珠。
疲憊了一天的汪少夫人正坐在鏡臺前御妝。就看見喝得已有七、八份醉意的丈夫腳步不穩地走了進來。
她忙站起身來,扶丈夫在臨窗的大炕上歇下,又親手斟了杯熱茶,這才準備繼續御妝。
誰知道卻被丈夫一把拽住,笑着問起新娘子的事來。
不管怎麼說,宋墨都差點成了他的妹夫!
汪少夫人忍不住就笑了起來,把宋墨怎麼犯傻的事略帶幾分誇張地講給汪清淮聽。
汪清淮猛地坐了起來。一身酒意剎時醒了六、七分,原來有些朦朧的眸子也立刻變得犀利鋒銳起來:“你說什麼?宋硯堂,竟然由着女方的全福人擺佈?”
這是一種尊重女方的做法。
汪少夫人嚇了一大跳。道:“什麼了?我可沒有排編宋世子,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張三爺,當時張三夫人也在場,還有陸大奶奶,她也在場。”
汪清淮沒有做聲,而是坐在那裡發起呆來。
汪少夫人看着十分的惶恐,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輕聲問汪清淮:“您,您怎麼了?”
汪清淮苦笑一聲,道:“這個宋硯堂,真是厲害!還好妹妹沒有嫁過去,否則只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說着,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感慨道,“以後誰要是把閨女嫁到宋家給宋硯堂做繼母,誰就是個二貨!”
汪少夫人不明白。
汪清淮卻道:“這些事已經過去了,不明白也沒什麼打緊的。只是有件事我要囑咐你,你要麼不和那竇氏來往,若是和那竇氏來往,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千萬不要得罪了她!”
汪少夫人更狐惑了。
可她向來對丈夫的話奉若綸音,見丈夫歇下,也不多問,把丈夫的話記在了心裡。
汪清淮閉着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
宋硯堂,膽子可真大。
不僅把皇上、皇后都涮了,更是挖了個坑讓自家的老爹跳了下去,連他們汪家也不能倖免,入彀做了他宋硯堂“幫手”。
而看英國公今天的樣了,好像還沒有發覺似的。
這還是因爲有個“孝”字,讓英國公佔了大義,若是沒有這個“孝”字,英國公會有怎樣的下場……
他不由的心中一寒。
只是不知道竇氏姐妹易嫁,與宋墨有沒有關係?
不然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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