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放我出去!”轎子開始不斷搖晃,千尋覺得自己就像籠子裡的鳥,被顛來倒去壓根就站不穩。
四周都是銅牆鐵壁,又加上顛簸,千尋手腳都使不上力氣。
丟下紅蓋頭,千尋忽然擡頭,許是怕全封閉會造成窒息,轎子底部和頂部仍然是原來的木質結構。因爲木質與精鐵無法完美的銜接,留下了極小的縫隙。
想困住她,還當她是以前的千尋嗎?
縱身飛起,千尋伸手撐住轎頂,直接將轎頂推出,光線瞬時回到她的世界。飛旋半空,手託轎頂,穩穩落地。
“哼!”千尋冷然甩開手中的轎頂,眸色素冷,“你們到底是誰?”
環顧四周,千尋這才發覺自己竟然身處荒郊野外。
除了眼前的轎伕,和這支神色各異的迎親隊伍,沒有一張熟識的面孔。南心去哪了?十三王府的人又在何處?
她記得自己分明上了花轎,南心在一側隨行。鑼鼓一直敲敲打打,似乎根本沒有什麼異樣。她當時只顧着去想該如何脫身,倒也沒注意一路上發生過什麼事。
下一刻,千尋驟然眯起眸子,看見這羣人齊刷刷褪去紅色的迎親外衣,成了清一色的白。
春風得意宮!
她怎麼忘了,還有這樣一羣陰魂不散的傢伙時刻盯着自己?!
輕輕取下頭上的發冠,免去了沉重的累贅。千尋朱脣微揚,笑得恣意而邪魅,“怎麼,你們不是來迎親的,原來是請我去送殯的?難道是你們的主子死了?好說嘛,相識一場,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小姐,請跟我們走。”爲首的是個瘦高個,面如枯槁,但對於千尋卻表現得極爲尊敬。
千尋一怔,“憑什麼?”
“在長街的時候偷天換月,甚是容易。所以說,現在不會有人來救您。”瘦高個慢吞吞的開口,一雙無神的眸子始終垂落着,看上去畢恭畢敬。
“你什麼意思?”千尋心下一怔,不對!
偷天換日?
那就是說,還有一個新娘子,正被擡往王府?這意味着什麼?他們想對付十三王府?對付十三王爺?
衆人圍攏上來,千尋如困獸一般被圍在正中央。
她幾乎可以想象,春風得意宮的人提前替換了十三王府的轎伕,擡着這頂爲她精心準備的鐵轎子出現在南北鎮撫司門前。而當兩支迎親隊伍在長街相遇,一場蓄謀的混亂,轎子被輕而易舉的掉包。那個假新娘去了十三王府,而她卻被帶來這裡。
攥緊了拳頭,大紅喜服襯着千尋精緻的容臉,劍眉微揚,脣角噙着一抹笑意,若樓止慣有的似笑非笑表情。
“你們敢動我,就不怕得罪了錦衣衛,也得罪了十三王府嗎?這兩者加起來,足夠你們春風得意宮吃不了兜着走!”千尋漫不經心的說着,視線卻迅速掠過四下,以最快的速度尋找退路。
她是有些手腳功夫,甚至於在她體內存有樓止強勁的內力,雖然無法完全運用自如,但對付這些人還是有些把握。唯獨這個瘦高個,看上去面如枯槁,卻有種讓人如見鬼魅的陰森感。
瘦高個低低的開口,“帶小姐回去。”
“慢着。”千尋驟然蹙眉,“你爲何口口聲聲稱我爲小姐,我們認識?你們春風得意宮到底玩什麼花樣?”
“內中各情,公子會親自與你說。請小姐不要爲難我們,我們並不想與小姐動手。”瘦高個依舊垂着眉目,看上去整個人都無精打采。
千尋冷笑,“既然不肯說,那便不必說。要帶我走是嗎?把我撂倒就是!”
音落,她一腳踹飛臨近的白衣人,驟然飛身,幾個漂亮的凌空翻,穩穩落在樹梢上。眸色一沉,千尋急忙揪住一條藤蔓,霎時盪出去甚遠。
身後一道冷風急速追來,她駭然回頭,手上一空。
便瞧見一道指劍劃過,那瘦高個飛在半空,竟將她手上的藤蔓生生切斷。
落地瞬間,千尋紅袖輕拂,捻起一根藤條便朝瘦高個甩去。雖然武藝不精,但習得樓止的三招兩式果然還是必要的。
瘦高個快速避開千尋的藤條,忽然一掌擊向千尋。
說時遲那時快,千尋下意識的擡掌去迎。
剎那間平地起風,許是瘦高個也不曾想到千尋體內的真氣會有如此巨大的力量,竟然被重重彈開。原就瘦如枯槁的身子,此刻就像落葉墜地。
千尋連退數步纔算站穩,體內好一陣血氣翻騰。
強忍着喉間即將涌出的鹹腥味,千尋面不改色,“還想試試嗎?”
瘦高個勉力撐起身子,嘴角淌着血,顯然身負重傷。他不敢置信的盯着千尋,在這裡他的功夫是最好的,輸就輸在大意。要知道早前的千尋可是連一點武功都不會,如今內外修爲竟然達到了如此地步,不可不謂之神速。
咬着牙,手一揮,瘦高個冷喝,“撤!”
千尋冷着臉,望着這羣人快速隱沒在林子裡。
“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咬了咬牙,千尋捂着生疼的肩胛。
硬生生接下瘦高個一掌,如今她整條胳膊都止不住的顫抖。
捂着胳膊,千尋咬着牙便往林子外頭快速奔去。若是等到轎子擡入十三王府,怕是要來不及。萬一他們對十三王爺下手,豈非都是她的罪孽?
她不想欠雲殤!
所幸他們並未將千尋擡得太遠,因爲她發現得早,間隔時間並不算太長,如今只能一路飛奔回去。
鼓樂齊鳴,笙簫漫天。飛揚的紅綢,大紅燈籠高懸,隨處可見的大紅喜字,洋溢着不可言喻的歡慶喜悅。十三王府上上下下,對於這場婚禮籌備已久。也想借着此次婚慶,一掃白素雪留下的死亡陰霾。
說是納側妃,實則卻以嫁娶之力,迎正妃之典刑而排開的場面。
奢華不減白素雪當日,甚至於更爲隆重。
唯一不同的是,韻貴妃與皇帝並未到場。
側妃……總該有側妃的規矩,便是雲殤有心以正妃之禮迎娶千尋,貴妃與皇帝卻還是要遵循禮制,不予承認。
但那又怎樣,雲殤依然還是這般做了。
是故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次,王爺認真了!
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找到了心尖上的女子,動了真格,罔顧禮制。
十三王府
門前,大紅燈籠粘着喜字,嫣紅若火,恰似千尋身上的大紅喜服。
門外,賓客盈盈,車水馬龍。滿滿都是喜氣洋洋的繁華盛放,教人欣羨,如此排場迎娶側妃,只差一個正妃的頭銜罷了!在天朝,也算是頭一遭。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的行進,所有人都說笑着,想要一睹新娘子的妙影。
雲殤難得一改青衫模樣,大紅喜服穿在身上。
原就溫潤的模樣,此刻越發豔若桃李,脣角揚着清淺的笑,卻暖了春日的微涼。眸色微微的亮,他站在門口,無視簇擁的人羣,只是含笑望着漸行漸近的大紅花轎。
沒有人知道他在笑什麼,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在他的世界裡,從來只有不可捉摸。
卻唯獨在某年某月的某個時候,一不小心丟了某樣東西,始終沒能收回來。
低眉輕笑了一下,紅潤的臉上泛着點點流光,雲殤輕輕撣落袖口上的灰塵,擡眸間顏色極好,委實教人動容。
手中握着那柄摺扇,他站在人羣裡,卻安靜美好到了極致。
宛若四下的喧囂都與他無關,所有與他有關的,只是轎子裡的那個新嫁娘,僅此而已。
轎子終於停落在王府門前,南心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微微垂着頭。
喜娘上前笑道,“王爺,該踢轎門了。”
雲殤緩步走下臺階,那神態在霞光中飄逸而優雅,清貴的氣質染着喜服的盈光,若佛祖座下的蓮。
眨眼間,雲殤已經站在了轎子跟前。
“阿尋。”他輕笑着喊了一聲。
周圍的賓客都安靜了下來,喜娘們將火盆與瓦片都已經備下,等着新娘子下了轎子便可以跨過火盆辟邪,踩碎瓦片將過往的一切都拋諸腦後。
“他們是假的!”遠處聲嘶力竭的喊,雲殤面色陡然一沉。
千尋大口喘着氣,已經竭盡了全力跑,還是晚了一步。
四下霎時死寂一片,騰起陰冷的殺氣。
轎簾陡然掀開,冷利的寒光筆直從轎子裡飛出,直抵雲殤眉心。
“王爺!”“王爺!”
南心與硯臺同時驚呼,齊齊撲向雲殤,銳利的暗器直接射向人羣。緊接着人羣有人中招而死,爆發了難以預計的混亂,人們四散而逃,場面瞬時失控。
八名轎伕立刻扯去迎親服,露出白色衣衫,“殺了十三王爺!”
音落,轎子裡竄出一名蒙面的白衣女子,持劍直撲雲殤而去。
王府護衛隨即衝上去,擋在了雲殤身前。南心與硯臺快速攙起雲殤,急急後退。
然則那名白衣女子腕上一抖,剎那間數朵劍花四散而出,這些王府護衛連哼都來不及已經做了她的劍下亡魂。
銳眸利利,無悲無喜,無怒無嗔,卻綻放着狼的光芒。
電閃火石間,白衣女子的劍若凝了三九之寒,劍氣之戾將所有撲上來的王府守衛殺得所剩無幾。縱身飛躍,她已劍指雲殤。
戾氣之重,無人可擋!
霎時鮮血飛濺,若晚霞盛放在所有人的錯愕驚懼之中。
“阿尋!”雲殤厲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