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魂暗香從最初開始就有致命的缺陷。”千成道,“忌酒!”
上官燕摸上腰間的牛皮水袋,“師伯是說,不能沾酒。”
“沒錯,必須滴酒不沾。”千成示意她將水袋交出來。
“師伯是故意的吧,這可是清風居上等女兒紅。”上官燕極不情願的將牛皮水袋交給千成,一臉的鄙夷。
千成瞪了她一眼,“老頭子戒酒很多年了,怎麼可能好你這口黃湯?這是準備對付完顏樑的。那小娃娃對付我家丫頭,我還不剝了她的皮?”
“怎麼剝皮?”上官燕急忙問。
“奇門暗香遇酒則化,勾魂攝魄卻遇酒催化。所以完顏樑用毒後,這三天之內都必須滴酒不沾,否則她體內殘存的勾魂攝魄會成爲世上最烈的媚藥。那叫一個蝕骨銷魂……”千成有些切齒。
上官燕愣了一下,“那不是便宜她了?”
“你以爲雲殤是好東西嗎?”千成嗤鼻,“我算是看出來了,但凡沒被丫頭看上的,都不是好人,否則她何以兜兜轉轉還是選擇樓止?廢話少說,幫個忙,搭把手。”
“那個什麼王爺的……”
千成蹙眉,“跟他娘一樣是個面善心惡之徒。”
上官燕一怔,“師伯何以對攝魂暗香知之甚深?”
“因爲那是……”千成猶豫了一下,“我與她一起做的東西,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聞言,上官燕垂眉不語。
新房之內,雲殤一身喜服,龍鳳紅燭之下,眉目如畫,溫潤如玉。
完顏樑坐在牀沿,看着那個一步步靠近的男子,雖然不及樓止的絕世風華,但委實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眸光溫潤,脣角微揚,只一眼便如沐春風。
他淺笑着坐在她身邊,淡雅如茶的氣質教人忍不住側目。
房內靜悄悄的,完顏樑不說話,冰涼的面孔殘存着被樓止羞辱過後的慍色。
“今日之事,是本王對不起你,教你受了委屈。”雲殤清淺的開口,“不過你放心,既然你已經是本王的王妃,必會保你周全。”
完顏樑扭頭看他,“王爺好大的口氣,只怕……不能吧!”
雲殤不說話,依舊噙着笑。
見狀,完顏樑冷了眸道,“樓止不敢將我怎樣,他還有把柄捏在我的手上。”
聞言,雲殤也只是點了點頭。
喜娘從外頭進來討喜,奉上合巹酒。完顏樑的面色稍稍一緊,“我不喝酒。”
“本王也不喜歡喝酒,酒喝多了,腦子容易不清不楚。”雲殤垂了一下眉睫,“去換兩杯茶來。”
規矩不能廢,否則來日傳回宮裡便影響聲譽。
但酒換做茶,喝個交杯茶應當不成問題。
完顏樑看了青奴一眼,青奴會意的退下,“奴婢馬上去備茶。”
廊柱後頭,千成道,“跟着那丫頭,把這個和酒一起下在茶裡頭。兩杯都要!”語罷,將一個小瓷瓶交給上官燕。
上官燕頷首,也不問,拿了就走。
小瓷瓶裡是液體,上官燕懸身樑上,看着青奴開始放茶葉,然後去到一側拎水壺。瓷瓶裡的液體不偏不倚的倒入兩個杯子,等着青
奴泡上茶,上官燕便將酒水倒在自己的掌心,指尖沾上一滴酒。
趁着青奴將水壺放回去的空檔,快速彈指,一杯茶,一滴酒,精準無誤。
許是杯子裡本就有了茶水,酒水落杯中的時候,發出輕微的聲響。
水落平波,若箏低鳴。
青奴稍稍蹙眉,走回茶几時猶豫了一下。低眉望着杯中的水紋盪漾,清淺的垂下眉睫,也不知在想什麼。
擡頭,上官燕早已隱沒在主樑後頭。
是夜,誰也看不清楚上頭的動靜。
若無其事的蓋好杯子,青奴端着托盤緩步朝着外頭走着。
荒原守在迴廊裡,依舊蒙着臉,卻垂眉順目如泥塑木雕,“屋頂上有不少腳印,今兒個夜裡不平靜,凡事小心。”
青奴頷首,“多謝。”
回房的時候,青奴依舊是小心翼翼的模樣。
喜娘們在一旁說着吉祥話,桌案上擺着八寶果子,龍鳳紅燭下,猶似歲月靜好的模樣。
完顏樑看了青奴一眼,青奴點了點頭,示意茶水無誤。
“那便以茶代酒吧!”雲殤開口。
這麼多人看着,就算擺擺樣子,也是應該。
一人一杯茶,雙臂交叉,各自淺淺的抿上一口。
“都出去吧!”雲殤淺淺吐出一口氣,青奴便領着所有人走出了新房,在外頭上了鎖。這是規矩,新婚夜的新房必須落鎖,等到隔日才能重新打開。
“你放心,本王早已備下軟榻,你安心便是。”雲殤起身朝着一側的軟榻走去。
完顏樑稍稍一怔,“不是說你們天朝的男子都是食色之徒嗎?你是覺得我不好看?還是覺得我沒有千尋長得好?”
雲殤坐定,沉默良久才道,“你很好!”
“那千尋呢?”完顏樑冷笑,摘下自己沉重的鳳冠,直接褪去厚重的霞帔。
聽得這話,雲殤只是垂下眉睫。
燭光下,下眼瞼打着光影,看上去若美人蹙峨眉,那種繁華中難得的與世無爭。
完顏樑起身,緩步走到雲殤跟前,笑得愈發邪冷,“看樣子王爺對千尋還是念念不忘。只是你不曾想過要去奪回來?眼瞧着過門的側妃跑了,王爺倒也能坐得住,真是佩服!”
“她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本王無權左右。”雲殤別過頭去。
“是嗎?那不會心疼嗎?”完顏樑嗤冷,“不妨告訴你,等着過了今天晚上,王爺就不必再惦記,怕是要悼念亡人才對。”
雲殤眸色陡沉,“你說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她跟樓止的逍遙日子就此結束。”完顏樑坐在雲殤的身邊,“這不也是你所期待的嗎?”
“你對阿尋做了什麼?”雲殤眯起危險的眸子。
完顏樑笑得愈發陰寒,“王爺動怒了?因爲千尋?你可別忘了,如今她是樓止明媒正娶的夫人,此時不除了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更待何時?”
雲殤驟然起身,眸光銳利,“就算本王要她死,那也是本王的事情,你敢動她,本……”
驀地,雲殤只覺得有股暖流從小腹處竄出,迅速蔓延全身。
面頰微微泛起異樣的潮
紅,那種小腹一緊,而後全身血脈噴張的感覺像極了那一次與沐素素……
怎麼回事?
忽然扶住桌角,雲殤晃了晃腦袋,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就連眼前的東西都開始變得渾濁不清。
這是怎麼回事?
“你對本王做了什麼?”雲殤陡然怒視完顏樑。
便是這一眼,教完顏樑心頭一驚。
雲殤的面色極不正常,好似……
猛然間,她覺得自己也跟着有些氣喘,好似有滾燙的氣勁從丹田竄出,無可遏制的蔓延全身每個角落。
“爲何……”她勉力撐起身子,覺得渾身熱得難受。她不記得自己喝過酒,而且體內這種力道,似乎比勾魂攝魄更強勁。到底……到底是誰對她動了手腳?
不對,看着雲殤的面色和恍惚的神智,似乎……似乎也中了招。
那麼……是那兩杯茶?
青奴不可能……
雲殤擡起沉重的眼皮,模糊中,暈染着大紅色的熟悉面孔,那是他的阿尋……一身嫁衣如火,就在那裡等着他。盈盈一笑間,低低喊着“王爺”。
曾幾何時,那個被稱之爲“阿尋”的女子,已經成爲心中的尖刺,動不得,拔不得,動輒痛徹心扉。可是不管如何痛,如何不捨,都必須舍。
於她心中,早已沒了他的位置,他便決定放了手。
只是午夜夢迴時,總會有心中的魔在掙扎,撕裂他的理智。
魔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望而不得,殺之!斷念!
從她穿着嫁衣策馬而去,他滿腦子便是她一去不返的背影。如火嫁衣,竟勝過天際的夕陽。那一日的殘陽如血,那一日的她去意決絕,那一日的他自知就此天涯。
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讓她死在自己的手上,才能徹底的了結。
可是燭光中,那張熟悉的面孔,卻讓他整顆心都柔軟。
他多麼渴望還能像從前那樣……
他看着她,紅了眼眶,卻始終保持着最初的微笑,“阿尋,你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呵,本王等你很久了,久得都快忘了時間。本王真的想過,爲你放手,爲何最後卻是你放了本王的手?你可知本王有多想你……”
他絮絮叨叨,神情恍惚的站在完顏樑跟前。
眼裡心裡全是千尋的影子,那雙溫潤的眸,透着隱隱的痛,淡淡的傷。
完顏樑覺得身子輕飄飄的,所有的意識都開始浮游。她能看見眼前的男子,浮現出樓止的模樣,那精緻風華的面孔,鳳眸微擡便頓生萬種風情。
她伸手,去碰那張期許已久的臉,一眼攻心便再也無法拔除。
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卻在各說各話,各夢各情,還樂此不疲。
“樓止……”完顏樑笑了笑,指尖碰觸到她滾燙的臉頰,“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說,“阿尋,回來就好,別再走了。留在本王身邊,本王許你爲妃,可好?”
她點頭,“我想跟你在一起,從第一眼看見你,才明白姐姐當日的心情。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可以放棄報仇,可以放棄一切,可以助你……”
下一刻,他的吻不期而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