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冷然怒斥,“早前京中便有傳聞,錦衣衛都指揮使夫人因爲喪子而神志不清。所以那一次城門口相遇,指揮使夫人便覬覦世子,萌生害人之意。世子身中雲落之毒,你們錦衣衛難逃干係。”
“強詞奪理。”樓止漫不經心的剜了沈均一眼,繼而嗤笑兩聲,“還有嗎?”
“哼,還有這個!”沈均冷然盯着地上跪着的二人,“城中大夫季泰安早於數日之前暴斃,你當本王也是傻子嗎?暴斃之人,如何能來行宮做世子的大夫?分明是錦衣衛的暗衛!”
說着,沈均伸手便死開了季泰安的皮面,其真實身份只是錦衣衛最爲普通的暗衛,一個連四部都算不上的暗衛。
見着容貌被揭開,暗衛也不作甚,只是跪在那裡一語不發。
“說,你到底是不是錦衣衛的人?”沈均怒斥。
“不用問了,是本座的人。”樓止的聲音輕飄飄的在殿內迴盪,眼角眉梢微擡,頓生萬種風情。卻一眼眸底幽邃,教人肝膽俱顫。
沈均稍稍一怔,“你承認?”
音落,雲殤陡然蹙眉,沒有做聲。
樓止緩步走到皇帝跟前躬身行禮,“皇上,微臣並無惡意,只不過想派個人去保護世子爺罷了。誰知……出了這檔子事,委實該死。”
皇帝一怔,“果然是錦衣衛的人?”
如此一來,反倒是百口莫辯。
“是。”樓止頷首,“微臣教導無方。”
“你可知御林軍衝進去的時候,此人正在給世子喂藥?”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人贓並獲,你……你何苦攬在自己的身上?”
黑鴉羽般的睫毛微微垂着,落下斑駁的剪影。豔絕的脣,緩緩勾起迷人的弧度。鳳眸微擡,抑揚頓挫的音色,悅耳而微涼,“皇上只管秉公辦理便是。”
“怎麼,你想攬在一個人身上?指揮使夫人何在?莫不是早已畏罪潛逃?”沈均不依不饒,言辭犀利。
樓止慢慢悠悠的直起身子,指尖輕柔的捋着鬢間散發,“本座已經在此,賀王爺還想怎樣?天下之大,本座的夫人愛去哪就去哪,誰也管不着。”
“這麼說,千尋確實不在京中,定是畏罪潛逃。”沈均咬牙切齒,“要不然,保不齊跟別的男人……”
猛然間,兩記響亮的耳光憑空響起。
剎那間,沈均的臉上顯現着鮮紅的五指印,臉頰瞬時紅腫起來,脣角都溢着血。身子一晃,所幸被周旁的人攙住,纔沒有摔倒。
噗的一聲,兩個牙齒從他口中和血一道吐出。
“誰?”沈均眸光驚怖。
樓止捋了捋衣袖,依然面不改色,“嘴巴放乾淨點。下次,小心你的腦袋。”
“樓止!”沈均怒不可遏,“你竟敢當着皇上的面,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與本王動手。你到底算個什麼東西?”
“住口!”皇帝拍案而起,“朕還在這裡,容不得你們潑婦罵街。賀王,樓愛卿對朝廷忠心耿耿,對朕盡忠盡職,你休得出言不遜。金殿之上,百官之前,樓愛卿……莫要放肆。”
樓止蔑笑,“微臣遵旨。”
雲殤輕嘆一聲,眸光看向沈均之時,稍顯冷了一下。
沈均深吸一口氣,滿嘴的血,“微臣遵旨。”
皇帝望着殿內衆人,眉頭緊鎖,“今日之事,朕不會偏私,爲公允起見,着百官來此見證。”語罷,他別有深意的看了雲殤一眼,“有人告訴朕,說是皇家子嗣受損,皆是因爲有人別有居心,意欲……朕相信別有居心,但不相信他會染指江山。”
說到這裡,底下衆臣面面相覷,不知皇帝到底在說什麼。
“朕知道,自古功高蓋主,一個朝堂若是有人隻手遮天勢必會招致滔天大禍。以一人的喜怒哀樂主宰江山,自然不是什麼好事。”皇帝盯着樓止,“今日之事,朕希望到此爲止。至於朝堂……朕暫時收回樓愛卿御筆批折的大權,你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百官齊刷刷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盯着樓止,眼底複雜。
樓止拂袖躬身,“皇上英明。”
“皇上!”沈均上前一步,“皇嗣爲上自然是極好的。但是有人重兵在握,今日能對世子下手,分明是想逐微臣出京,可一人獨大。若是長此以往,豈非人人自危?是故,權,不可一人獨享,當分而用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皇帝整張臉都冷了下來。
沈均道,“皇上,聽說十三王妃前段日子險些小產。微臣覺得此事定不簡單,保不齊也是有人暗中唆使,故意爲之。是故,微臣覺得皇上應該將十萬禁衛軍大權交付在十三皇子手
中,如此一來也教旁人忌憚,免得一人獨大,生出禍害皇嗣之行。大權在手,也當給南理國一個安心丸。否則南理國公主再有損傷,累及皇長孫,只怕就不是一人之禍,而是兩國之戰了。”
“從一家至一國,王爺好口才。”樓止詭譎謾笑,而後望着雲殤。
雲殤也望了樓止一眼,一個笑得溫潤,一個笑得魅惑衆生。
皇帝一怔,如今牽扯到南理國,已然不是小事。
雖說沈均此話言辭偏激,但細想下來,完顏樑的身份確實很敏感。處理不好,着實會留下極大的禍患。何況現在南理國已經預定完顏樑腹中的孩子爲儲君,一旦出事,完顏樑上稟南理國,勢必會引發兩國交戰。
戰火連天,那是皇帝最不願看見的。
若當年不是因爲戰火連天,何至於落得現在的境地?
心頭微涼,皇帝扭頭望着樓止,眸光猶豫不決。
皇帝,不主持朝政多年,隨着年歲的漸長,再不似當年的殺伐決斷。
朝堂之上,雲殤確實……
手中無兵。
而樓止……也的確手握重兵。
“這……”皇帝猶豫着,“朕需要好好想想。”
“皇上,世子之事,臣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但臣爲了天朝江山社稷的百年國祚着想,皇上不能不考慮。皇長孫誕生在即,若是皇上還猶豫不決,難道要像微臣這樣,險些幼子喪命,纔算悔之晚矣嗎?”沈均落淚,“臣,言盡於此。若皇上覺得微臣言語不當,臣願意返回幽州。世子有疾,總好過在這裡被人毒死。”
語罷,沈均撲通跪地,滿臉的血色和眼淚,教人不禁感慨,可憐天下父母心,“皇上,爲人父母者,無不爲子女,計深遠。還望皇上,早作決定!”
百官隨即高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樓止邪肆謾笑,緩步走到雲殤跟前,“王爺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雲殤溫潤輕笑,“爲人臣,不左君上之決斷;身爲子,不惑父皇之決心。”
“王爺好本事。”樓止勾脣,“皇上不必煩惱,十萬禁軍是嗎?微臣,交!”
音落,滿殿譁然,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盯着樓止絕世的顏。
十萬禁軍,交!
需何種氣魄,纔可如此狂狷不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