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蘭景煌盯着他,抱着最後一線希望,試圖在他的臉上,尋找一絲半縷的異樣情緒。兩年時間,她與他朝夕相處,可是……
從未進入他的心。
他屬於那種超出尋常的理智清醒,知道自己要什麼,知道自己要不起什麼。所以該說的他從不吝嗇,不該說的縱然是死,也不會說。若今日不是千成過來,教他有了幾分把握,他是絕對不會說這些話。
“所以我不會娶你,不會愛你,更不會跟你在一起。”賴笙歌緩步走向千成,見着千成灌了幾口酒,伸手便取過了一個空杯子,自傾一杯酒,繼而一飲而盡,“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就此別過吧!”
他徐徐扭頭看她,臉上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到此爲止,結束了。”
“賴笙歌,你說結束就結束嗎?我喜歡你!”蘭景煌將手中的刀丟棄在地。她在軍中充當男兒多年,賴笙歌是她第一個喜歡的男子,也是唯一一個,怎捨得就此放手?
“那是你的事。”賴笙歌放下手中的酒杯,“大師兄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回南理國重建聖手門,來接你一道走。”自從賴笙歌走後,千成便尋了很久,直到不久前纔有了他的消息。這還多虧了小白四下求助,纔算找到了險些直奔漠北的千成。
賴笙歌點了頭,“從該來處來,回該回的地方。”
“我不許你離開顛狼寨!”蘭景煌擋在門前。
聞言,賴笙歌毫無表情的望着一身嫁衣的蘭景煌,“那就殺了我吧!”
蘭景煌一怔。
卻聽得千成嬉笑道,“聽得你兄長蘭景輝,曾教十一公主三嫁未果,如今這也算是果報。你們蘭家造的孽,自然要你們蘭家人慢慢受着。這世上什麼都能勉強,唯獨愛恨離愁,勉強不得,強求不得。”
“你……”蘭景煌一怔。
“我拿秘密跟你交換。”千成一笑,示意賴笙歌出去。
想了想,蘭景煌抿着脣不語。
及至賴笙歌出去,千成才道,“蘭家還有血脈倖存,是上蒼垂憐,你若不自惜,當自斷福根。蘭景輝還活着,夕涼公主亦安然無恙。雖然夕涼公主渾渾噩噩渡一生,倒也不失爲最好的結果。”
蘭景煌心下微涼,“我哥還活
着?”
當年蘭景輝與夕涼的事情,人盡皆知,而蘭輔國也是因爲蘭景輝之死,日益萎靡最後逐漸病入膏肓。
她沒想到,蘭景輝還活着。
縱然活着,卻連父親的葬禮都沒有回來。
“他在哪?”蘭景煌的聲音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
千成輕嘆,“莫問歸處。他們已經遠離這裡的是是非非,此生都不會再回來。”
“因爲十一公主?”蘭景煌深吸一口氣。
“不全是。”千成搖頭,“前些時候,我便是從那裡趕回來。十一公主雖然仍舊如癡兒般不認得人面,但如今有夫有子,也算是閤家團圓,到底癡兒有傻福,幸甚!只不過京城險惡,歷經那麼多的生離死別,誰都捨不得手上的幸福。”
蘭景煌背過身去,“告訴我,他在哪,我就放你們走。”
“死了。”千成挑眉,笑得戲虐,“誰人不知,蘭家長子早已死在柳莊?你這是要尋墳祭拜還是挖墳泄恨?”
“你!”蘭景煌一怔,竟有些啞口無言。
“賴笙歌我帶走,你自己告個別吧!”千成拂袖走出門。
“憑什麼?”蘭景煌急忙追出去。
賴笙歌就站在門外,外頭皆是虎視眈眈的寨中人。
“說得還不夠清楚?”千成蹙眉,望着直視賴笙歌的她。
“告辭。”賴笙歌只是輕飄飄瞥了她一眼,“該說的我都說清楚了,兩年時間,也夠了吧?你自己已經試過,還要再做徒勞嗎?”
蘭景煌定定的望着他,“真的一點都沒有?兩年!兩年時間,難道一點都沒有嗎?”
“那你見我笑過嗎?”賴笙歌面無表情,淡漠的收回視線落向寨子外頭漆黑的天際。
聞言,蘭景煌一怔。
“沒有就是沒有。”賴笙歌緩緩走向人羣,“到死都不會有。”
“寨主,不能就這樣放他走,寨主……”
衆人聒噪起鬨,或義憤填膺,或憤怒之極,一個個磨刀霍霍。
若賴笙歌不說心中有人,蘭景煌不會放手,心中無人,她早晚能成爲他的心中之人。可是有人先她一步,她……她再厲害,如何能掏出他的心,取出他心裡的那個人?
她做不到。
而他那張千年不變的冷霜面孔,確實從未爲她消融過半分雪色。
兩年,他從未笑過。
就像泥塑木雕,僵冷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都閉嘴!”蘭景煌冷喝一聲,陡然朝着賴笙歌的背影道,“走!給我離開顛狼寨!滾!馬上滾!”
賴笙歌停下腳步,連頭也沒回,直接越過人羣朝着外頭走去。
“他會去哪?”蘭景煌扭頭望着身旁的千成,“你既然是他的大師兄,應該知道他的去處!”
“回到最初的地方。”千成輕嘆,“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從不爲人左右。可是他的心卻是最通透的,看什麼都比常人清楚。你該明白,往往太過自知之明的人,都不容易走進他們的心。”
“我還有機會嗎?”蘭景煌哽咽了一下。
千成一笑,“看天意吧!”
語罷,帶着南赫大步走出了顛狼寨。
若非小白帶路,他們是無法進入戒備森嚴的顛狼寨,前頭機關重重,所幸小白穩穩的落回了賴笙歌的肩頭。
是啊,回到最初的地方。
“寨主,就這麼讓他們走了?”衆人憤慨。
蘭景煌定定的望着遠處,忽然轉身回到大堂,將桌案上的一壺酒狠狠灌入咽喉,有滾燙的東西從眼眶裡滑落,和淚一道吞嚥。
賴笙歌,等我殺了狗皇帝報了仇,我就去找你!
分道揚鑣立與黑漆漆的夜空之下,賴笙歌撫着肩頭的小白,扭頭望着千成,“大師兄要回南理國?”
“聖手門四分五裂,師父的衣鉢豈能荒廢。國主已經傳書於我,雖然我不願就此束縛,但念及師父後繼無人,也該有人承擔這份職責。”千成輕嘆,“你確定要回華陽城?那裡如今是魚龍混雜之地,皇帝的暗衛都無法徹底滲入,你……”
賴笙歌半低下頭,將小白放在掌心,“與我無關!”
千成無奈的點頭,“其實華陽城裡還是有不少你爹的心腹,賴家的勢力在華陽城亦是無可小覷,若是你……”
“你該知道,我志不在此。”賴笙歌朝着前頭走去,小白呼啦飛上半空。頓了頓,他回眸看了千成一眼,“錦衣衛藍字部,也沒有撤離吧?”
千成一笑,不予置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