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無求站在外頭頷首,“屬下明白。”
樓止開了門出來,外頭無星無月。眉目微揚,眼底的幽暗越發冷冽,“不許任何人靠近,違者格殺勿論。”
“是。”應無求垂下頭。
陡然一記暗紅色的身影飄落,畢恭畢敬的跪在樓止跟前,“大人。”
應無求心下一驚,卻見那人蒙着臉,但肩上卻透着斑駁的血跡。
“赤魅你受傷了?”應無求稍稍一怔。
卻聽得樓止拂袖而去的聲音,“動手了?”
“是。”赤魅跟上前去,“屬下……失手了!”
樓止也就沒有止步,然則眸色一沉,赤魅的身子突然像斷了線的風箏,狠狠摔出去,筆直撞在了不遠處的樹幹上。那一人腰粗的樹硬生生被撞斷,赤魅落地,卻連一聲悶哼都沒有。
鮮血噴在地上,赤魅掙扎着起身,如同什麼都不曾發生過,腳下略顯輕浮的跟上去。
“屬下有要事稟報。”赤魅的嘴角不斷溢血,強忍住體內翻滾的血氣,一張臉在昏黃的宮燈下青一陣白一陣,煞是難看。
樓止面不改色,好似對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聞,依舊不緊不慢的走着。
“無雙公子的人,已經混入京城。不知爲何,他們還與天衣教合謀準備攻城奪寨。如今已經圍攏在京城之外的各大重鎮,不知意欲何爲。屬下就是因爲探得此消息,被無雙公子的天陰之氣所傷。”赤魅乾淨利落的將重要之事和盤托出。
終於,樓止頓住了腳步,“陌上無雙的天陰之氣果然越發厲害,比起他師父倒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留意着他們,看樣子又要有一場好戲了。”
赤魅行禮,“是!”
音落,已經縱身飛去。
受了這樣重的傷還能行動如閃電,赤魅的功夫可見非比尋常。但能把赤魅傷成這樣,就該知道傳說中的陌上公子該是怎樣厲害的角色。
“大人,陌上一族蠢蠢欲動,只怕是……”應無求略帶擔憂。
“來得正好。”樓止眸色肅殺,“吩咐下去,放鬆戒備,本座就讓他們安安心心的入城。這天下,從來都是有能者居之。”
應無求頷首
,“是!”
“數日之後便是除夕,皇上會盡快處決千尋,肯定不會拖到年後。別讓某些人,壞了本座的好戲,明白嗎?”樓止拂袖而去。
眉色一沉,應無求彷彿明白了什麼,“是!”
這件事會鬧得很大很大,聲名卓著的十三王爺卻納不得一個宮婢爲側妃,不知道算不算天大的笑話。而這個拒婚的宮婢,又是錦衣衛百戶長,此前剛剛破獲了麗妃的連環殺人案。如此算來,誰都撈不着好處。
無論是雲殤還是錦衣衛,都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話。
更何況,千尋是在南北鎮撫司被帶走的,一個個都在猜樓止會有什麼舉動。這可是錦衣衛的奇恥大辱,料那樓止嗜殺如命的性子,怕是難以忍受。
但奇怪的是,雙方誰都沒有動靜。
甚至於整個宮闈都靜悄悄的,除了皇榜張貼於各個城門口,說是千尋抗旨不遵,於臘月二十八午時綁縛菜市口斬立決。
這消息一出來,宮裡議論紛紛。
最焦灼的自然是南心,每日都等在宮道上,想逢着雲殤,奈何次次都落空。
十三王府的府門緊閉,雅緻的沁心園裡,雲殤端坐在書閣內,執筆描畫窗外的景緻。神情清淺而從容,眉目間透着與生俱來的華貴優雅,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是這樣如畫般的安靜從容。
硯臺從外頭進來,“王爺。”
“如何?”雲殤也不擡頭,視線始終落在自己的白紙之上。潑墨山水,顏色暗淡卻層次分明。層層遞染墨色,如同人心……
“皇上有旨,明兒個斬立決。”硯臺說這話的時候,視線死死盯着雲殤。
雲殤低低的“嗯”了一聲,彷彿並未放在心上,手上的筆始終沒有停下來。
四下安靜了很久,只聽見雲殤的筆墨落在紙上的聲音。硯臺咬了牙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權當是打破這份令人不安的驚懼,“王爺……側王妃醒了。”
“醒了就好。”雲殤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只是最後收了筆,盯着自己剛剛畫好的傑作稍稍出神。
“可是大夫說側王妃的腿被人剔去了髕骨,所以這輩子都不可能站起來。”硯臺低低的說着。
所謂髕骨就是膝蓋骨,去掉了膝蓋骨,這雙腿算是徹底廢了。
就算大羅神仙下凡,也是回天乏術。
雲殤終於擡起頭,輕輕吐出一口氣,“樓止留她一命已經算是大方,換做以前,她哪裡還有命回來。”
“但到底是您的側王妃,半道上錦衣衛劫了馬車施以重刑,而後血淋淋的送回來,這……未免欺人太甚。”硯臺一想起側王妃沐素素被血淋淋的送回來,膝蓋骨被挖去,雙腿白骨森森血肉模糊的情景,腹內便翻滾得厲害。
“隔牆有耳,你就不怕下一個輪到你?”雲殤雲淡風輕的說着,拂袖走出書閣。
外頭的陽光不錯,站在陽光下卻讓人感覺到陣陣寒意。
硯臺容色一驚,便不再多說什麼。
跟在雲殤身後,硯臺垂着頭。早前樓止就警告過他,要將他做成皮鼓,若非雲殤當時轉了話語,只怕硯臺是走不出錦衣衛的大門。
如今硯臺也是心有餘悸,樓止素來說一不二。
隱隱的有女人的哭聲,雲殤稍稍凝眉,“通知沐家了嗎?”
硯臺搖頭,“沒有王爺的吩咐,奴才不敢擅作主張,只能封鎖消息。”
“不必說了。若是說破了估計她就廢了,還不定要鬧出什麼幺蛾子。”雲殤青衫明眸,嘴角微微揚起,“這王府裡的女人,終歸會越來越多。多少雙眼睛盯着,委實越來越熱鬧了些。”
“可是千尋姑娘竟然駁了王爺的好意……”
還不待硯臺說完,雲殤卻擺手示意他不必繼續說,“人各有命,只是有些人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而有些人的命……”
彷彿話語間有些說過頭,雲殤低頭輕笑一聲,“本王怎生忘了,她慣來是這樣的性子。不過……他不會讓她死的,價值尚未實現又豈會半途而廢。”
“王爺,那丞相府三小姐的事情……”硯臺頓了頓。
雲殤淺笑,“她是父皇母妃親選的正妃人選,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硯臺頷首,“奴才明白。”
只是真的明白嗎?世上之人,又有幾人是真正明白他的?又有多少人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時也命也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