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白錦雖是平妻,可平妻到底還帶了一個平字,名不正言不順。
等到過完年,鄭白錦就鬧着讓風慎把她給扶成嫡妻。
文氏雖說才過世半年,可是守孝都是隻要到第二年正月一過完就算一整年。如此說來,風慎也確實爲文氏守滿一年孝了。
聽完風明貞的話後風重華頜首,面無表情。
風明貞沒想到風重華居然連反對都不反對,不由噎了一下,托起茶盞掩飾她的失態,“二妹妹知道嗎?你們二房的關姨娘沒了。”
鄭姨娘腹中懷了男胎,去年還曾找過風重華,想要將孩子寄在文氏膝下做嫡子。
那時,風重華就已知道了她的結局。
可是,當從風明貞口裡聽到時,依舊是震動了一下。
又是一條生命。
這安陸伯府可真是膽大包天……
只是這些,到底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文氏下落不知,連屍骨都尋不到,弄影也是生死難尋。
這安陸伯府再怎麼鬧,也引不起她半點關注。
可是看到風明貞的目光全是探究,她不由搪塞:“關姨娘去年曾想將她腹中孩子寄在母親膝下,母親並未同意。”
風明貞也是個通透人,心中對關姨娘的憐惜頓時煙消雲散。誰不知文嬸嬸懦弱沒主見,關姨娘敢打她的主意,定是沒安好心。
“她死就死吧,倒可惜了孩子,聽說是個男胎。”風明貞支頤嘆息。
風重華凝眸看她,見她面上浮着一層淡淡的粉紅,眸子瑩瑩閃光,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不由斂眸。
張延年心中只有淳安郡主,可看風明貞的樣子,對張延年卻是滿心滿腔的愛意。一提起他,眼中似乎能發出絢麗光彩。
情之一字,不知從何而起,亦不知從何而終。
唯餘嘆息而已……
她輕輕嘆了口氣。
似是被風重華傳染了,風明貞也輕嘆出聲:“你說,他會對我好嗎?”
風重華想,他會對你好的,因爲他是君子。
風明貞似乎根本不想要她的回答,只是託頤靜坐,眸子裡帶着癡癡笑容。
廬外野蔓滿牆,漫卷,柳葉初黃。
擡望眼,那抹幽藍深邃之上白雲浮動,清澈如洗。
姐妹倆人圍坐着柏木做成的高几,卻相對無言,靜成了一副圖畫。
風明貞午後就走了。
她嚐了風重華的午膳後,實在無法進第二口,便勿勿離開。
看她遠去背影,風重華不由輕笑起來,眸中添了一縷生動。
卻命令許嬤嬤替風明貞準備了一箱添箱。
不論風明貞在婆家怎樣,手裡有銀子總是會方便些。
所以,她並沒有像其他小姐妹送一些繡品和體已小玩意,而是送得沉甸甸的銀子和金銀首飾。
添箱送到小郭氏那裡時,把小郭氏嚇了一跳。
可小郭氏轉念就想,二姑娘平白得了二房一半家產,送這些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倒是風明貞真心真意地感謝了許嬤嬤,親自將許嬤嬤送到垂花門,眼看她坐上馬車纔回去。
回去之後,就將小郭氏好生埋怨了一番。
小郭氏本來就因爲風慎逼風紹元娶李嬋有些生氣,被女兒這麼一說,又是氣上加氣,當天夜裡就病倒了。
風明貞又是氣又是急,覺得母親實在是太不懂事,在她結婚前居然耍起小性子,便也賭起氣來。
從那以後,母女之間終是有了隔閡。
風明貞整日繡嫁妝,還要照顧‘生病’的母親,而且還要管大房的中饋。
二叔風慎還胡鬧,天天到郭老夫人處胡鬧。
不過幾個月就瘦了二十幾斤。
等到出嫁時,嫁衣掛在她身上空蕩蕩的,只剩一副骨架,把請來的全福娘子都給心疼壞了。等她成完親,淳安郡主以婆家人身份見她時,更是嚇了一跳。
這些,風重華終是看不到了。
她是喪母之人,安陸伯府自然不允許她去衝撞風明貞親事。
尤其這樁親事郭老夫人滿意至極。
等到三日回門時,郭老夫人拉着張延年的手向他訴苦,話裡話外不離風紹元。
張延年聽得坐立不安。
回去之後,與會昌候夫人剛提了一句,會昌候夫人就將他痛斥了一番。
可他到底是良善君子,還是私下去尋了國子監的朋友。
隔了幾日,風紹元回國子監重讀。
可這件事情還是在會昌候夫人心中紮了刺,在風紹元回國子監第二日,會昌候夫人以教規矩爲名,讓風明貞隨侍在身邊。
風明貞剛剛與張延年成親,正是蜜裡調油之際,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分離,便私下找張延年告狀。
可張延年一句遵母命,就將她的心給澆個透心涼。
自這天起她才發覺,張延年對她實在冷淡。除了夜裡入睡,平時不與她說話,而且不許她去書房。
若說張延年對她不好吧,府裡的下人僕婦們敢有怠慢她的,張延年就會立刻斥責。可若說對她好,爲什麼沒有成親前所想象的甜蜜。
自她被會昌候夫人逼着立規矩起,她就恨死了安陸伯府。
他們根本就不爲她考慮!根本就不管她在婆家會受什麼苦。
他們眼裡,只有安陸伯府。至於她這個嫁出去的姑娘,能用時則用,不能用時……
她突然想起文氏。
當年,他們是不是也這樣對待文氏的。
可這些話,她終是無處去問了。
成親這些日子,除了因爲風紹元安陸伯府來看過她,以後就不聞不問。也就只有那個在山莊守孝的風重華還三不五時的給她送些土產,讓她知道,還有孃家人沒忘記她。
有時,一扇門關了,另一扇門卻打開了。
會昌候夫人雖是嫌棄她,卻不是性格古怪之人。說是教她規矩就是真教規矩,即不折磨她也不虐待她,根本不像郭老夫人對待鄭白錦那般。
她收了對安陸伯府的心意,一心一意地奉承起會昌候夫人來。
一來二去的,會昌候夫人雖還是瞧她不順眼,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呼喝她了。
一轉眼,五月已到。
昨日方下過一場雨,此時水光瀲灩,山色空濛。
風重華鬢間插一朵素絹花,坐在塘邊石凳上,面若桃花嬌豔,一雙點漆黑眸盯着棋秤中的黑白雙子。
說是三年守孝,其實只需要過兩個新年和一個正月即可,等到明年二月,她就算是守完了制。
自今年正月開始,她的裡衣已換成白綢,不再全身着麻。頭上的白麻布雖還繫着,可是青絲已開始挽鬢,亦不再披頭散髮。
韓辰坐在她的對面,劍眉微凝,眼中暗光閃動。
“你這一年沒做別的,就學了下棋?”
“對呀,我棋藝精進了不少吧!”風重華速度擡眸又快速垂下。自從去年那場雨後,她就苦練棋藝,怎麼這會又嫌棄她下得好了?
她不再說話,快速將子落入空門中。而後擡眸,擺出一副得意的樣子。既然韓辰一時半會不準備要她的性命,她就裝裝小孩子。反正這樣裝,總有好處沒壞處。
韓辰不禁雙眉亂抖。
卻到底強忍住。
他伸出大袖,隨意一拂,將棋秤上殘局拂亂。
然後站起身,長吸口氣。
柳枝溼衣,閒花拂面,遠空騰雲似煙,草色新綠。
不禁彎了彎脣角。
有多久沒像今日這般清閒了?
自從廣西回來後,袁皇后待他就更加親熱了。不僅只口不提廣西之事,反而時時讓袁雪曼與他一同出現。
清明節那一日,皇家在園囿宴飲。羅列杯盤,互相勸酬之後,袁皇后居然當衆提出讓兩家結親之事。
若不是他父親見機病發,只怕會無法收場。
袁皇后果非常人啊。
若是一般人,此時該恨他,欲除之而後快。
可袁皇后偏其道而行之。
只是如此一來,皇伯父卻把怒遷到他的身上。在考較了他的學問之後,便斥責了他,又將他發配到洛陽數月,幾日前纔回來。
他也知道,皇伯父這也算得上另一種保護。只要他呆在京城,袁皇后就會時時尋他麻煩。
可這麻煩,到底是誰引出來的?
一百多條人命,他眼睜睜地看着變成刀下亡魂。
尤其是莫土司,更是含怒問他,問他還記不記得當年城下之盟?
他怎不記得?
當年皇伯父與莫土司歃血爲盟,結爲異姓兄弟,從此以後共治天下。
這天下雖大,椅子卻只有一把。
古往今來說共治的,有幾個真共治了?
莫土司要是真聰明就該早早交出兵權,送嫡長子入京爲質。
“土司可還記得當年城下之盟?”他這樣回答,“若是土司尚記得,便不該行叛亂謀國之行徑。”
莫土司想要再說什麼,終是說不出了。
亂臣謀國,就是該死,對不對?
袁皇后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消息傳到京中,袁皇后洗盡釵環,身穿素裙,揹負荊條,跪在御書房外一天一夜。
“妾久居宮中,實不知莫家有反叛之舉。妾若早知,定當手刃此賊,以保陛下江山萬代。”袁皇后背上滿是鮮血,紅得觸目驚心。
“走了。”韓辰衝着身後的人隨意擺了擺手,大踏步而去。
獨留下滿腹驚訝的風重華。
這人怎麼回事?說來就來,一盤棋還未下完就又走了。
真是奇怪。
可到了晚上,山莊裡又來了客人。
“見過明德縣君,小老兒自高祖那輩起世代開棋室……”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冒冒然跑到我這裡就爲了說這事?風重華皺起了眉。
“小老兒是奉命來教縣君棋藝的。”
小劇場:“我不學下棋!”
“你不學也得學。就你那臭棋簍子,快薰死我了。”
“我告訴你,我可是有身份的。”
“一個縣君算什麼身份?皇帝可是我大伯。”
“作者是我親媽……”
不好意思,感冒吃了藥睡過頭了,今天也忘了定時發佈,結果搞到現在才發新章節,真是抱歉。仔細想想,我都三天沒碼字了,真是感冒害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