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一切的防禦工事正有條不紊地進行,獨眼鬼族的來襲讓鬼城損失了一千多名勞役和士兵,如今的鬼城只餘六千餘名守兵,和數千多名負責後勤的年老勞役,加強防禦是唯一的辦法,因爲他們沒有援軍也沒有退路。
這幾日阿吉一直在思考,除了投石車之外,如何再製作出一些有利於戰爭的器具,最終他想到了勞役們一直在開採的霹靂礦石,忙找到了鬼頭,但鬼頭的答覆卻是:“霹靂礦必須要和九州大陸的另一種礦石混合在一起,才能產生爆炸力,但鬼城並沒有那種礦石,單單隻有霹靂的作用就只剩燃燒能力而已。”
阿吉有些失望,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別的辦法,燃燒能力強嗎,那就用火攻,爲了能活下去,一切能利用的都不要放過,這是他此時唯一的想法。
三天後胖虎帶着六百鐵騎終於回到了恆水州王城蓮花城,把信交給恆水州的恆明王之後,他單獨晉見了肖太后,呈上趙餘生的信,看過手中的信,肖太后的臉色很是蒼白,用顫抖的聲音問道:“趙將軍可還有什麼話讓你轉告?”
胖虎道:“啓稟太后,將軍讓屬下轉告娘娘一句話。”
肖太后問道:“哦,什麼話?”
胖虎道:“海棠依舊,餘生無悔。”
“海棠依舊,餘生無悔,海棠依舊,餘生無悔。”聽到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肖太后的臉色越發的蒼白,淚水順着她的臉頰不停地落了下來,因爲海棠正是她的閨名。
胖虎見任務已經完成,躬了躬身道:“屬下先行告退。”
肖太后揮了揮手,沉默不再言語,胖虎回到營裡,本想整裝重新奔赴前線,王上的旨意卻下來了,讓他們暫列禁衛軍,由王上親自指揮,戍衛王城的安危。
雲嵐在古城小村已經呆了十來天了,不論她如何嘗試,就是無法找到阿吉的位置,此時她正坐在小石坡上取水車的底下,心情無比的失落,她輕輕撫摸着面前的木架子,道:“阿吉,你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腳步聲在背後響起,清羽的聲音也跟着響起:“小嵐,你再這樣下去,身體會支撐不住的。”
雲嵐憂傷地道:“可是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
清羽道:“小嵐,你這又是何苦呢?”
雲嵐道:“這是嵐兒欠他的,我一定要把他救出來,羽哥哥,你幫幫我,幫幫嵐兒,好嗎?”
看着不斷哀求自己的對方,清羽的心一陣疼痛,他第一次憤怒地道:“值得嗎,真的值得嗎?”
雲嵐慢慢放開緊握着他的手,低聲道:“同生……共死,如果阿吉不能活着,嵐兒也不會活着。”
這幾句話,說得很輕很輕,清羽卻像被一隻千斤重的巨錘擊中一般,‘噔噔噔’連退了三大步,面如死灰地看了她一眼,這如同萬年般長久的一眼,隨後他轉身走下了山坡,他的心在這一刻徹底被擊碎了。
雲嵐沉浸在自己的傷痛之中,並沒留意到對方的感受,清羽走後她依舊癡癡地坐在大風車下,任由黃沙將落日掩埋。天色已黑,沙漠中的夜是那麼的寒冷,她的嘴脣已經有些發白了,但她卻不願意回到屋中去避寒,一件厚厚的披風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清羽的聲音再次響起:“你這麼不愛惜自己,怎麼有力氣把阿吉救出來。”
雲嵐猛然站了起來,把披風都抖落在了地上,急問道:“羽哥哥,你有辦法救出阿吉,是嗎?”
看着滿臉急切的她,清羽唉了口氣道:“可能吧,雖然我也不確定是否就能成功。”
“一定會成功的,羽哥哥,你快告訴我。”雲嵐道。
清羽道:“現在我不會告訴你的,你必須先和我回去,吃飽了,再好好睡一覺,我纔會告訴你。”
雲嵐忙道:“好,我和你回去,我吃東西,我休息,我什麼都答應你。”
看着在自己堅持之下好不容易沉沉睡去的雲嵐,清羽很是落寞,他爲對方蓋好被子,靜靜地看着她的容顏,輕聲道:“我這一生只求你能快樂,看到你如此憔悴我心如刀割,不論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他就這樣默默地坐着,如同石像一般一動不動,思緒卻回到了兒時在王宮的日子,只有五六歲大的雲嵐最喜歡跟着自己亂跑,他還記得自己離開王宮時雲嵐還沒九歲,直到有一年他回宮覆命,無意間再次見到長大成人後的她,他的心就再也無法忘卻那道身影了。但他知道,在雲嵐的心裡,自己只是哥哥,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鬼頭似乎也知道,這一戰至關重要,城牆修復完後,他殺了一半的雞鴨豬羊,還拿出了大部分的酒,犒勞將士,讓大家好好放鬆了一下。喝着酒假和尚再次哼起了那曲小調,那首讓人不禁想起故鄉的小調,七棚的人都跟着哼了起來。
新一輪的紅色風暴就要到來,鬼城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城牆已經修復好,而且比原來更加的牢固,阿吉還在城門外設置了一些陷阱,把鬼城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全都用上了,如果上次鬼族來襲只是試探,那這次必將是大舉來犯,雖然對於守住鬼城,他自己也完全沒的信心,但卻不敢表露出來,一旦勞役們失去了信心,那這一戰根本連打的機會都沒有了。
夜已過半,鬼城中所有將士嚴陣以待,紅色風暴已經刮起來了,衆人都知道頂多天明,鬼族就將來襲,阿吉一直站在瞭望臺上,全神戒備地望着遠方,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龐正的聲音響起,道:“你要不要去休息一會,我來替你。”
阿吉搖了搖頭,道:“不用了。”
龐正走上前站在他的身邊,一同望向城外那片黑暗,道:“我們……還有機會活下去嗎?”
“說實在我也不知道,但我有很多事還沒做,就算活下去的希望不大,我也會試試。”阿吉道。
龐正道:“其實,我一直很不服氣,院長對你的推崇備至。”
阿吉笑道:“哦,那現在呢?”
龐正道:“依然不服氣,但我相信你,說不上來爲什麼,也許這就是院長所說的領袖氣質吧!”
阿吉道:“是嗎?我都沒發現我身上有你所說的這種氣質,其實我並不願代替別人做決定,那個負擔太重了,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龐正道:“對,一切都是逼不得已,但還是要有人站出來,而你就是站出來的那個人。”
阿吉自嘲地一笑道:“也許吧!”
龐正接着道:“這是我們鐵衣學院所有人寫的信,如果你有機會回到九州,如果信裡的那些人還能找到,幫我們帶出去交給他們。”
阿吉反問道:“你爲何不自己交?”
龐正靜靜地看着遠方,沒有回答他的話,但阿吉卻知道他們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了,他默默地把信收入懷裡,重新注視着眼前的黑暗。
假和尚蹲在城牆邊,拿出一個小葫蘆,拔開塞子往嘴裡灌了一口,一旁的獨眼聞到香味,忙道:“他奶奶的,你怎麼還有酒喝。”
假和尚嘿嘿一笑道:“老子省下來的,不行嗎?”
獨眼舔了舔嘴道:“來一口。”
假和尚也沒小氣,把葫蘆遞了過去,獨眼接過忙往嘴裡灌,誰知瓶裡早已沒有酒了,抖了半天才抖出兩滴,他怒道:“他奶奶的,你也不給哥留點。”
假和尚道:“我就省下半口,還能給你留。”
獨眼把葫蘆扔回給他,道:“算你狠。”
“殺退了鬼族,兄弟我請你喝酒。”假和尚道笑了笑。
獨眼道:“我先記着。”
說話間,一聲沉重的號角聲響起了,兩人互望了一眼,各自緊握住手中的大刀。天色已漸亮,阿吉站在瞭望臺上,當風暴中的身影越來越清晰時,他的眼睛卻越睜越大,擴大的瞳孔體現着他內心的震撼。
風暴中現身的鬼族早已過萬,而其身後看不真切的,似乎還有無數在晃動,鬼族的種類更是各不相同,除了獨眼鬼族,青蛙鬼族,還有好幾種之前沒見的,比如其中一種,頭就像一把巨大的雨傘,眼睛卻有五個之多,環繞在傘面上;還有一種身穿厚重的鎧甲,把身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到一點皮膚,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長刀,腰上還掛着一把,從鎧甲面具裡望去,只能看到漆黑一片,就像一副副空的鎧甲矗立在那裡;還有好幾種形態各異的鬼族,甚至還有可以飛行的鬼族,長得就像一隻巨大的人形烏鴉,除了擁有人的雙手,其它的都和烏鴉一模一樣。
各種各樣的鬼族越來越近,最終在離城牆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看着來襲的這數萬鬼族士兵,所有守護鬼城的將士勞役們,臉色都變得蒼白,七千不到要面對數萬,單是數量上的巨大差距,就足夠讓人喪失信心了,更何況面對的還是長相猙獰,震撼人心的鬼族,這本身就有很大的恐懼,雖然鬼城已經經歷過一次鬼族的襲擊,但這次的震撼根本不是那一次可比的,恐懼慢慢浮現在每個士兵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