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花落人亡,天地無情。天地本就無情,若天地有情,天早已荒,地早已老。戲子三唱,一唱英雄無淚,二唱紅塵悲歌,三唱天地無情。
天地無情人有情,話都是這麼說,戲曲裡也都是這麼唱,與君歌一曲,大醉三千場。夜深人靜,從大醉中醒過來,再大呼痛快,可誰人又能看到在歡呼喝彩中,舉世同慶中,有那麼一個人,默默的在牆角舔着傷口,周圍花天酒地,狂極歡樂,都與自己無關。世間本都是如此,美麗面前光輝無限,而在其後面多是淒涼,讓人心碎。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人,有的喜歡追憶往事,有的喜歡憧憬未來,但是也有些人認爲,老時光並不一定就是好時光,未來的事也不是任何人所能預測的,所以珍惜眼前。
不知道你可知道痛苦的極限是恐懼,恐懼的極限呢?有甚多答案。而小七的答案就是空。在那年從暗衣衛集訓營中被那個吊長眉毛鷹鉤鼻的大統領選出來時,親手殺完訓練營剩下的所有人,從最初的七十二地煞數,到現在就剩下自己一個,自己手上有多少條人命,已經記不得了。後面自己也不知道要幹什麼,就對大統領聽之任之了。
拍拍有點僵硬的臉頰,揉捏兩下,嗯,笑容應該是這個樣子,帶着卑微討好,又不過分諂媚。這是必修的課程,將自己處在一個較低的位置去接近對方,又不至於低到變成上下級。
已經五年多了,來這個有間客棧當店小二,五年前鎮上的人都以爲是鐵公雞吃錯藥收留了自己,卻不知道,自己的扮相,語言,動作,和當年的鐵公雞一模一樣,人類,對於和自己有着一樣悽慘經歷的人總會多出一份包容。
所以說,行乞爲生是假,和葉文發小的感情是假,唯唯諾諾的笑臉也是假。
“呵呵,都是假的啊。”小七,對着銅鏡揉捏着自己的臉,捏出一副往日的臉,往日那張小乞丐的臉。
“碰”窗外想起的一聲,小乞丐一挑眉毛,自顧自的收拾好自己的一切。衣服領子故意別在裡層,腰帶繫上一個死結套襪一隻腳穿一個,不過一定要乾淨整潔,沒人喜歡一個髒兮兮的人,哪怕他應該是油污滿身的店小二。然後打開木窗,窗沿上釘着一把飛鏢,燕翎尾翼,鏢刃上暗紅血槽,飛鏢上穿着一片葉子,葉子上四個暗紅色的字散發着淡淡的血腥味,拜師求佛。
“父親看來要出手了。”小七若有所思的想到,拜師求佛,向誰拜師,向佛拜師,而烏亭鎮除了一個尼姑庵就只有一處去處,自己一個男子總不能去尼姑庵,所以,就是向父親拜師,還好,之前就向目標透露了想修佛法的願望,目標就是葉文,現在提出並不會顯得唐突引起懷疑。小七顯然將能給自己生存目標的羅虎臣當成了自己父親。
“小丫頭,我給你說,梅姨的紅燒肉,一個字,贊!”坐在山頂上的葉文顧不得擦掉嘴角的油污,伸着大拇指對七秀讚歎道。許久不嘗肉味,陡然間吃到稱得上是人間美味的紅燒肉,自然是從嘴美到了心裡,怪不得東坡先生說過,黃州好豬肉,價錢如糞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時它自美。每日早來打一碗,飽得自家君莫管。吃完再痛飲一口甘泉水,痛快。
“有這麼好吃嗎?”七秀十分好奇的皺了皺小鼻頭,這紅燒肉她也吃過,還經常吃,但是沒覺得很好吃,反而覺得有點膩。小心的提起裙角湊到葉文面前,輕輕地嗅了一下,又仔細看了一眼,沒什麼不同啊,然後就忘了這些,在葉問身邊走過來走過去,是不是的擺出一個自以爲很美的姿勢。
葉文一塊接着一塊的吃着紅燒肉,莫名的發現七秀在自己面前從自己的左手邊走到右手邊,再從右手邊走到左手邊,很是焦躁不安。翻了個白眼,噎着了,喝一口水,嘴裡嘟囔着,“茅房在那邊,你又不是不知道!”說完繼續消滅面前的紅燒肉。卻沒有注意到七秀怒氣滿面,眼角抽搐着,“這可是金縷衣這個月的新品,新品!自己好不容易纔求着梅姨買了一件,自己好心穿上第一個讓他看,他居然就顧着自己的紅燒肉,連梅姨都沒有給看過,真是氣死本小姐了!”
“啊啊啊啊啊!”七秀突然莫名很是氣憤的大叫,衝到葉文面前,把葉文手中的紅燒肉奪走,撂下一句話,“我走了,你吃你的素齋去吧,哼”!
葉文看着搶走自己飯碗的七秀,嘴角掛着壞笑,“唉,這樣就不淑女了呦。”拔了一根草叼在嘴上,席地躺在草地上。呼,這人是越來越懶了,吃飽了就想睡。
“淑女,淑女!”七秀默唸道這個詞語,稍顯規模的前胸一起一伏的,“七秀是個淑女,七秀是個淑女。”轉過身來卻看見葉文愜意的躺着曬太陽,頓時爆發了,“我淑你個頭啊,你一個臭和尚,懂個屁啊!”顧不得拖在地上的裙子,怒氣衝衝的衝到葉文面前,“你知不知道,我這個可是金縷衣的新品,新品!就知道吃,你是豬嗎?不過,也對,你一個和尚,怎麼會懂我這紅塵俗世的嬌豔,你根本就沒停過金縷衣的名字吧。”自七秀己給自己找了一個藉口,“嗯,看你是個光頭的份上,就原諒你了。”然後像一隻驕傲的孔雀般擡着頭等着葉文陪着笑臉承認自己的無知給自己道歉。
“唔,怎麼說呢,金縷衣建立在三十幾年前,致力於爲武朝女性設計製作出華麗唯美的衣服,一年四個季度春夏秋冬各有新款出售,卻從來沒有按照月出新款的。”說完葉文眼珠子朝上一轉,看着有點呆住的七秀,臉上掛着想笑而又不敢笑的表情。
“你,你,你怎麼知道,也許是剛剛出的新規定呢。”七秀結巴着強撐着。
“嗯,金縷衣呢,根據確切消息,所有正品出售的衣服在袖口都會有一個特殊的標誌,是用金線繡成的,對着陽光會有金光浮現,你可以看看。”葉文毫不留情的打擊着少女。
“我看過了,我的有!”七秀稍顯慌亂的掩飾着,手卻緊緊抓住袖口,“死奸商,醜奸商,居然騙我,好丟臉啊。”七秀想着之前自己的一舉一動,只感覺臉上非常的燙,只想轉身逃跑,去找鎮上的那家金縷衣算賬。不料,右手一緊,被葉文拉住,葉文手一用力,把嬌羞的少女拉倒在自己身邊坐下。
“先不論這套衣服是真是假,首先呢,這件衣服主體大紅色就不適合你這種正值青春年少的美少女,而且上面的花紋也太過於繁多,太俗氣,單另看着是不錯,但是穿在你身上就有點拉低你自己本身的美貌了,你呢,穿點簡單,色彩淡雅一點的,能突出自己活力特色氣息的就好。”葉文說來說去,也就一個意思,這件衣服配不上你,不是奸商騙你,而是你自己本身的資質太高。
呼,開玩笑,這烏亭鎮上的金縷衣可是自己的產業,什麼,你說,侵權了?對不起,看仔細點,上面金字的兩點是不是很淡?對,我的產業,就是叫全縷衣。
七秀聽完之後,很是開心,說的不無道理,本小姐就原諒你了。“我先回去了,出來這麼久,梅姨要擔心了。”說完蹦蹦跳跳的走了。
“什麼?,你要拜老不,老和尚爲師,一輩子心懷佛祖,皈依我佛?”葉文一臉驚訝的看着小七,“你不要命了,上山?”
“收起你那張快吞下一個拳頭的嘴巴,”小七白了他一眼,“我想過了,爲掌櫃的免費打了五年工,足以報了他的收留之恩。而我也到了及冠的年齡了,昨日的事情,讓我明白了這個世界,要自己有力量纔是真。”
“而能夠鎮壓山鬼的老和尚就是你的第一選擇?”葉文接着說道。
“沒錯。”
“那你不怕上去,山鬼護不住你?”葉文問道。
“據我觀察,五年來你都是正午時分出山,我想這個時間段就是山鬼猖獗的時間吧。”小七一臉得意的說道。
“可以,你再等半個時辰自己上山去吧,至於他收不收你,就看你造化了。”葉文走進拍了拍,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
卻見小七滿臉激動的說道,“好的,你說我要帶點什麼東西麼?”
“到底是演技好,還是是真的想要拜師呢?”葉文默默地思忖,“不用,佛門的事情,心誠則靈,送禮反而落了下成。”接着說道,“今天的飯,你幫我帶上去啊,順便把你自己的帶上去,,稍一份肉食,你懂什麼是肉食嗎?”
“瞭解!”
告別小七之後,葉文擡着剩下的一桶不老泉水,晃晃悠悠的朝着烏亭鎮縣老爺的府邸去,老遠看見兩座石獅子,長出一口氣,“終於到了。”加快步伐的趕去。
縣府的管家,眯着眼睛,遠遠看見一個小光頭一晃一晃的趕過來,挑着一桶水,桶裡的水不時地灑出一點,可把自己心疼壞了,“哎呦,我的小祖宗呦,慢點慢點,這都是銀子啊”,趕緊指揮兩個家丁,“睜着你的狗眼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接着。”這小禿驢是烏亭鎮保護傘的徒弟,昨天沒有送水過來,老爺都只是把自己當狗一樣的罵,沒敢去問。
“有眼色有眼色,不錯。”葉文看見兩個灰衣家丁趕過來,想捧着自己的親兒子一般接過自己手中的桶。
“呦,王管家,今天怎麼是你親自來接啊,這多不好意思啊,怎麼說,你也是這烏亭鎮的二把手啊。”葉文笑眯眯的攤着手看着坐過來的縣府管家。
“這不是小師傅昨個沒來,老朽今個就來看看小師傅是不是受了風寒什麼的,給您送點藥。”說完,王管家還真得拿出來一包藥。
這是個人才。葉文感慨感慨一句,“昨天山鬼作祟,去取山泉水不方便麼,這不是。今天一好,我這不立刻給縣老爺送過來了。”一起客套。手還是攤着,沒有收回。
“小禿驢,死要錢。”王管家暗罵,沒有辦法,還是拿了幾兩雪花銀放在面前很是礙眼的手上。
“哈哈,王管家,客氣客氣,那我就先回去了。”收到了今天的報酬,葉文也不再客套,手銀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