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120|H:150|A:C|U:chapters/20101/12/1027878633988520084473750593840.jpg]]]“崤函帝宅,河洛王國”,洛河之北、黃河以南的洛陽,向來是京畿之地,帝王之宅。
其時天下雖多苦難,作爲京師王苑的中原洛陽卻仍是一派繁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無論大街小巷皆用鮮明綢帶綴連,上面迎風飄擺五彩絹花,和家家戶戶門前盛開的花草一道,將整個京師掩映於花的海洋。節氣已過仲秋,但整個洛陽京城卻陷於一種輕飄、綺麗的氛圍,讓初到洛陽之人錯以爲這裡是長春之地、永福之鄉。
這時的京師洛陽確是人間樂土;而正處洛城之中的帝苑皇宮,則更是樂土中的仙苑。帝苑裡,與民間那種絹花碧草的膚淺裝扮不同,御苑四季俱全,既有鮮花明爛的春園,也有碧荷吐豔的仿夏溫房,緊鄰的卻是玉石晶鹽堆砌的冬苑。而與時節相應,茂密廣大的楓林此時已經紅豔賽火。在此王氣盎然的皇苑觀看片片紅葉飄零,絲毫感覺不出任何肅殺破滅之意,反而只以爲墜下一片片絢爛的斷紅碎錦。
“國師——”
秋苑之中的紅楓林前,一位身穿海水藍五爪袞龍金袍的威嚴中年人,帶着欣賞的神色看完一片紅葉自枝頭飄離落地的全過程後,忽然想起一事,便扭過臉,跟旁邊那位小心陪伴的白袍老者說道:
“算起皇兒失蹤之日,至今已快半年吧。是否果真如你所言,兒此迴流落江湖,只需順其自然,便會遇得奇緣,增福添壽,爲我江山綿長國祚?”
“是的,陛下!”
那位神貌清朗、袍服精緻的老者,雖然立在秋風中的身形飄飄如仙,一聽身前之人這般疑問,竟也忽然神色緊張,趕緊躬身答道:
“請陛下相信爲臣近百年的修爲。此番運籌謀算,絕無差池!如若將來有一分一毫的偏差,不僅請陛下褫奪臣下護國聖師之名,更可將我天玄子車裂鬧市、刀剮刑臺,以謝天下!”
“哈!不必不必。”
本來是神色嚴肅的帝王見這位已是半仙之體的國師這般惶恐,便是一樂,顏色放霽,和藹了聲音跟他說道:
“我還不知麼?天玄子,天下修道之人領袖,貴爲一國護國教主,年過期頤,早已是半仙之體。任何人的話我可以不信,天玄仙人之言我可不得不聽。”
雖然只是和緩說話,內容也多是讚許,但這些言語自這個泱泱大國之主口中說出,卻天生透着一股威嚴之氣。只聽他繼續說道:
“國師且莫見怪,朕之爲人你最清楚。一旦決策,過後從無疑問之言,但方纔實在是思女心切,不免心動,倒讓國師見笑了。”
“不敢不敢!”
國師連連稱否,道:
“臣聞雖太上亦不敢忘情,陛下此乃舐犢情深,真情流露,誰人可譏得一字?”
雖然這位天玄國師位高權重,一身修爲深不可測,但在這帝王面前依然是言語小心,說話間竟頗有些諛辭。不過,嘴上認真奉承,這天玄子心中卻想道:
“主公此言倒是不假;不過若非知道你這樣疑問與平日相比反常,我也不用像剛纔那般惶恐。”
心中轉着念頭,只聽身前帝王又是說道:
“天玄子,你是朕之心腹,有些話也不妨與你直言。你也知道,朕自十二歲繼承皇位,守這祖業數十年,本想有些作爲,誰知祖上實在英明,這傳到朕手中的基業竟是天下太平。難道我這一生,就當這麼個無功無過的承平皇帝麼?”
“朕不甘心。”
如火的楓林前,胸有奇志的帝王對着身邊的心腹滔滔言明自己的心跡:
“這許多年過去,朕也老了。老蚌生珠,朕至中年才生得這麼個嫡傳女兒。眼下看來,朕一時也難有什麼作爲,纔在去年於這天香公主封號前又添了‘定國’二字。朕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她身上了。國師,你現在該知道半年前我爲什麼任聽你的一力諫言,即便這寶貝娃兒遊江不見,卻也放任自流,不去尋她吧?”
“這……”
被主公一問,鶴髮童顏的白袍國師微一遲疑,認真地想了想,誠懇地回道:
“恕臣下愚魯,委實不明聖意。”
“呵,天玄,你也是一時糊塗。”
一國之主的臉上掛着明亮的笑容,忽轉過身,背對着無垠的楓林,目視着遠方浩渺的藍天白雲,驀然正色,傲然說道:
“非常人,行非常事。天香雖然自幼並未養在深宮,十幾年淬鍊也煉得她一身與衆不同的帝王脾性。只是,孤陽不長,若她只是如此,還夠不到爲父的期望。所以半年前聞報她失足江湖,又有國師你用從無錯漏的卜算綢繆之技算出她此行必有奇遇,對朕來說,這正是天賜良機!朕雖老也,亦不會效庸夫戀犢之情。”
“善哉!”
天玄子出自道門,無論身前的主公看不看得到,聞言後依然雙手合十認真躬身作了個揖,然後直起身由衷地讚歎:
“陛下過謙,正當華年。依老朽之見,能有如此魄力膽識,聽得老朽當時這狀若癡狂之言,陛下您不愧爲觖望風雲的真正雄主!”
“哈哈哈!”
聽得天玄子這句話,屹立楓林之前的帝王忽然放聲大笑,聲震林木,響遏行雲,一時將身後楓林中一羣宿鳥驚得簌簌飛起,留連片刻,轉眼消失在遠方的雲邊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