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大有枯枝,天外山也不例外,泓天寺的劫數到了!”
九戒卻無法洞悉首座此言的含義,卻被苦心揮手退去。
“耐心等候便是!”
祿城,謝天帶着秦離,沒日沒夜的逛着集市,吃着各種路邊攤,不吃到撐絕不回費府。
費隘得知自家的一對兒女竟然成了謝天的徒弟,高興得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立刻昭告全城,謝天在祿城的所有費用直接到祿城十倍領取。
謝天大讚費隘,也敞開了肚子。
能吃是福,能吃卻沒得吃,就是慘了!
九州大陸一直都知道,天外山與紫竹林、無字樓並存於世,但卻沒有人真正知道,所謂的天外山究竟在何處?只知道,泓天寺便是天外山的代言人。
某處,那裡似乎有山,山中有霧,亦有云。
雲層不斷壓擠,產生出一些細微的晶體,這些晶體不斷的變大,直至從雲層中掉落。那便是雨!
這片土地已經乾渴了許久,到處都是龜紋一般的裂縫。
無數皮膚黝黑,穿着破爛的人正匍匐在地面,虔誠的向着高處禱告,他們擡起頭時,臉上的皺紋像極了地上乾裂的土地。
“佛主保佑,風調雨順……”
一陣風拂來,有團雲被吹散,露出一尊巨大的青石雕塑。那是一尊佛主像,眼目低垂,一派悲天憫人像。
只不過佛像的身上,卻穿着純金絲織就的袈裟。
雨落下的那一刻,無數人都高唱起了敬佛的歌,只有一個身材幼小的男童,翻身拾來一塊石頭,小臉上都是憤怒。
手中的石塊被扔到了佛像的鼻尖上,啪嗒一聲脆響,然後落下。
像是一隻喝飽了血落下的蚊子。
意義不大、意義深遠……
“誰?敢對佛主不敬!”
佛像下,幾個蓮花座,端坐着幾個白白胖胖的和尚,對於這羣役民的虔誠,和尚們也是暗暗點頭,表示滿意。
但那只是前一刻,那塊石頭落在佛像上之後,所有的滿意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腔怒火。
役民們自發的尋找着膽敢對佛主不敬的刁民。
“是他,小黑!”
“對,就是他,對佛主不敬,是大罪!”
“菩薩爺爺,可不關我們的事啊,我們對佛主的敬意天地可鑑啊!”
雨越來越大,無數民衆匍匐在地,只有倔強的小黑,握着瘦小的拳頭,渾身顫抖,稚嫩的聲音喊道。
“你們都是騙子,既然佛主要慈悲,爲什麼非要等到死了這麼多人才肯降雨?”
從來沒有人會想到,來自人間的質疑竟然會是一個小屁孩。
蓮花座上,一名白白胖胖的和尚一揮手,後方站得筆直的僧兵踩着泥濘,穿過雨簾,將小黑瘦小的身軀高高的舉了起來。
“褻瀆佛主,下地獄吧!”
兇悍的僧兵將小黑瘦小的身軀高高拋起,就要落在慈悲的青石佛像的腳下。
咻!
一條人影閃過,準確的接住了疾速下墜的小黑。
小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面對死亡,他甚至連恐懼都不曾流露過。
接住小黑的是一名很普通的役民,唯一不普通的便是他的那一雙眼睛,深邃、冷酷!
“大膽,你也要忤逆佛主嗎?”
役民將小黑放下,站在雨簾中中,微仰着頭,看着高高在上的佛主像,輕蔑的哼了一聲,“什麼佛?不過是披着袈裟的吸血鬼而已!”
“反了你,來人,拿下!”
連蓮花座上的和尚怒了,衝着僧兵吼道。
僧兵一揮手中長槍,瞬間便到了役民跟前,揮着長槍便挑向役民的腿彎。
役民一動未動,長槍卻發出咔嚓一聲脆響,斷了兩截!
那名僧兵卻是手臂發麻,虎口開裂,鮮血淋漓。
“修行者!”
“怎麼可能,役民不是不能修行嗎?”
中年役民一抹臉上的雨水,淡然的看着眼前這些所謂的僧人,然後淡淡說道。
“總會有人推倒那尊假慈悲的石佛。”
和尚們怒道:“但不會是你!”
“你說得沒錯,但那又何妨,我不過是萬千乾柴中的一顆火星。”
中年役民說着,從腳下的土裡挖出來了一把彎彎的鐮刀,那是他們用來收割糧食的。
每一年的秋割,近乎全部收成,都被運進了寺裡,和尚們白麪饅頭大屜大屜的蒸,而他們卻吃着難以下嚥的麥麩餅。
但他們還是盼着每年都有好收成,因爲之有這樣,纔有足量的麥麩吃。直到有一天,眼前這個役民從天而降,告訴他們,推倒那尊石像,他們便能吃上白麪饅頭,能夠走出這個地方,去曬一曬九州的太陽。
小黑的父母便是渴望太陽的那一波人,但是卻死在了最陰暗的角落。
所以小黑才那麼痛恨那尊石佛,因爲他們的笑,只會讓人後背發涼。
鐮刀緊握,迎面割上了揮槍而來的僧兵。
在這些役民眼中神一般存在的僧兵脖子上噴着與他們一樣鮮紅的血液,然後瞪着一雙看起來沒有了慈悲只有恐懼的眼睛倒了下去,役民們才明白,原來這些高貴的神們也會流血、恐懼、最後死去!
蓮花座上的白胖和尚們怒了,紛紛從蓮臺上躍起,比饅頭還白胖的手掌帶着呼呼的風聲拍向那個中年役民。
小黑眼中閃爍着光,他突然振臂喊道:“爲了咱們的白麪不被人拿走,趕走這幫假慈悲的和尚!”
小黑沒有什麼大道理,但他曾經隔着窗戶聞到過饅頭的香味,所以他記住了,也記住了那些啃着饅頭的白胖和尚有多噁心。
看着小黑瘦小的身軀,竟然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撞翻一名僧兵,其他役民內心熱血澎湃。
“對、拿回屬於咱們的東西!”
一場大雨,趕走了近半年的乾旱,卻像油一般點燃了役民們心中的那團火焰。
近百僧兵、以及蓮花座上的和尚,他們的實力對上這些祖祖輩輩都只能與鋤頭鐮刀打交道的役民,都是毫無意外的碾壓。
但片刻過後,僧兵們被憤怒的人潮淹沒,高聳入雲的佛像也倒在了泥濘中,摔得稀碎。
狂躁不安的役民蜂擁而上,闖進了寺中,翻出了囤積如山的白麪,年齡稍大的役民們哭出了聲。
當晚,寺院燈火通明,廚房中熱氣騰騰,源源不斷的端出了一屜一屜的白麪饅頭。
帶頭的中年役民啃了一口,笑了!
他便是那一日,在破廟中的那名廚子。謝天曾經念他對易蘭心忠心,賞過他一腳。後來,謝天又找到他,讓他進了天外山最神秘的地方。
從那時候開始,謝天便在籌劃着天外山的事。一個佛門、可以將一民女逼成厲鬼,這得多大的罪惡。
因爲有謝天的謀劃,廚子成功了,成爲了這茫茫役民的一份子,多日的隱伏,便是爲了現在。
小黑十一歲,廚子用了逆天的手段,將他改造成了一名修士,同樣,暗中也改造出了龐大的修行隊伍,今夜之後,星火即將燎原,配合着山外。
佛門將不再是清淨之地!
……
謝天將一塊臭豆腐塞進嘴裡,辣椒辣得他一身汗,他吸了一口氣,道了一聲:“過癮!”
秦離跟在身後,捂着鼻子,嫌棄的說道:“真搞不懂,你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個小孩似的,做起事來完全不考慮後果。”
“我正是考慮了後果,才決定要這麼做的。”
謝天又要了一碗,心想着要是有罐冰啤酒,那才叫完美。秦離的話,他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想想天下受苦的人,他覺得,自己行動得太晚了一些。
“真該把你扔進天外山,看看那些百姓過的什麼日子,看你還會不會替那些禿驢說好話?”
挑戰泓天寺的事情,被費家大力宣傳,如今是九州皆知,不少人大罵費家找死,竟然敢在九州一大門前叫囂。
費言也是心驚膽戰,但想想謝天的態度,也就豁出去了。
九月初九,也就是挑戰的日子,祿城早已經是人滿爲患,不爲別的,就是想親眼見證,費家是如何將自己作死的?
作爲九州之主,靖皇周馭言也在那天,秘密的趕到了祿城,身旁跟隨的竟然是國師木槿以及天薰道長。
作爲挑戰方,費家也不是蓋的,光是車馬便有數十輛,耗資之巨令人咂舌。謝天和秦離坐上了最豪華的馬車,以及從汶城接來的出塵。
出塵看着謝天,有些激動,謝天揉着他的小腦袋瓜,輕聲道:“我給你的那些書領悟得怎麼樣?”
出塵一笑道:“放心吧天哥哥,天機道長說我是他見過最有慧根的人。”
“行,出塵肯定是最棒的,要知道,天哥哥在頭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知道,有一天,你會給天下衆多人帶來福廕。”
“放心吧天哥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出塵握了握拳頭,清秀的臉龐浮現出一絲堅毅。
馬車出了祿城,一路向南,朝着天外山的方向前進。爲了大隊車馬能平穩快速的到底目的地,費家早在挑戰書發出的時候便開始修路。
耗時耗力,終於在九月初九到來前,修了一條直通天外山的大道,可謂霸氣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