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放晚,海風吹拂。清冷月光傾瀉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祝回站在堤壩之上,淡看潮水。每年這個時節,總有潮水侵襲,乃是自然規律,不可抗拒,但是比起那裂天海龍獸掀起的滔天巨浪,卻是不可比擬。此刻向海中望去,只見一個巨大身影在海中矗立,便是那裂天海龍獸。翻手間便能使得洪水氾濫的裂天海龍獸,此刻卻被馴服的服服帖帖,當真是難以想象。
看着潮水緩緩退去,祝回輕聲一嘆,這一戰自清晨開始,一直到黃昏時分,方纔落下帷幕。早晨那大雨傾盆,烏雲蔽日之景,也是在裂天海龍獸被馴服之後即刻停止。沒想到這裂天海龍獸的威勢足可引發天兆,此等聲威,可謂聞所未聞了。
傍晚之時,洪水之勢幾乎要淹過堤壩,便是堤壩也險些要被沖垮,堤壩之後,也是洪水氾濫,淹沒無數土地。此時此刻,洪水緩緩退卻,竟是不到堤壩的一半高度,堤壩之後的水也皆是被引入百里之外的深谷之中,露出陸地來。
輕輕嘆息一聲,祝回腦海中慢慢回想着這一日的情形。這一日下來,可謂緊張無比。南疆之上,資源有限,物資匱乏,防守器械更是鮮如麟角,此番堤壩之上的防守器械,皆是這一月以來趕工而成,幸而沒有出現什麼問題。這戰鬥環節可謂環環相扣,若是其中一環出了問題,怕是這數萬的蠻族將士,便要交代在這滔天洪水之中了。此時此刻,祝回仍是心有餘悸,若是自己和黃旭沒有進入這裂天海龍獸的體內,若是自己二人沒有找到那裂天海龍獸的氣囊,若是那“火尺真神”沒有留下這駕馭裂天海龍獸的口訣,若是黃旭不是火德之身,若是……這無數個若是,若是少了其中一個,後果又會怎樣?
身子伏在堤壩圍欄之上,雙眼微閉,淡淡聽那潮水拍打之聲,心裡竟是出奇的平靜安詳。若是時間能夠永遠定格,或許也是件無比美妙的事情。
“扎黑,這次傷亡統計已經出來了,交給您過目!”祝回突然聽到身後有人稟報,微微嘆息一聲。這次蠻族衆戰士的傷亡怕是以萬來計,傷亡之重,簡直觸目驚心,此刻聽到有人來呈遞傷亡數目,幾乎不忍心來看,只道了句:“哦,放在一邊,我一會自會看的!”
那呈遞之人“哦”了一聲,露出些許寞落之意,正待轉身離去。
祝回卻是微微一愣,那稟報之人的聲音自己倒是頗爲熟悉,回頭一看,頓時愣住:“怎麼是你?”
羽柔此刻身上被紗布包裹,竟是滿滿纏了一身,看見祝回回過頭來,臉上竟是閃過一抹喜色。只聽祝回道:“你受了如此嚴重的傷,應當在屋內好好休息纔是,怎麼還不顧身體跑到這堤壩之上呢?這裡溼氣很重,不利於傷口恢復,你趕緊回去休息!”
羽柔聽到祝回話語間對自己極爲關切,心中不由一暖,卻是搖搖頭道:“羽柔身上的傷和這死去的數萬將士比起,實在算不了什麼!”
祝回苦笑搖頭,才拉起羽柔,向營地之中走去。一路之上,祝回仔細觀看了羽柔呈遞上來的傷亡報告,哀嘆連連。這次戰鬥,蠻族將士陣亡三萬餘人,相當於整個蠻族戰力的一半。這對於人丁稀少的蠻族來說,無異於一個極大的打擊,而且死去的基本上皆是男性,對於衆蠻族的繁衍更爲不利。此次傷亡最重的當是菌人族無疑,菌人族族衆爲了保護鮫人族族衆修復巨網,傷亡慘重,參戰的戰士傷亡不下三分之二,在堤壩之上的盈民族和銅顱族族衆也是傷亡過半。倒是長有翅膀的羽人族和驩頭族族衆因爲飛的高,躲避了不少兇獸的偷襲,傷亡最低。
饒是如此,今日一戰下來,怕是沒有十數年的修養生息,南疆蠻族絕難恢復過來。雖然往日之內南疆衆蠻族內戰連連,但是傷亡之數卻是往往不到一百,又如何能和今日相比。不過,弊利權衡,也未必沒有好處:經過今日一戰,衆蠻族可謂齊心協力,以後各蠻族之間怕是斷然不會像原先一樣內戰頻繁。而且今日一戰,更是消除了南疆數百年來的洪水隱患,使得衆蠻族不會再遭受流離之苦。原來每隔十年,南疆蠻族就要舉族北遷,期間遭受飢餓、瘟疫,還有九州之人的嫌棄鄙夷,死在遷徙之路上的人便不在少數。待到洪水退後,家園盡毀,等待重建,土地皆要重新耕種,飽受飢餓之苦,其間又是不知道要死傷多少。今日死了一些蠻族將士,從長遠看來,卻未必不是件好事。而且這裂天海龍獸被黃旭馴服,卻是體型巨大,難以移動,只能呆在南海之中,無形中卻是成了衆蠻族的守護巨獸,以後便可以再也不用懼怕海中威脅了!
祝回想到此處,心中卻是安慰無比。將羽柔送回營帳,囑託她好生休息,切莫擅自走動,方纔走出營地。
營地之中,哀嚎之聲不斷傳來,除卻死傷的將士外,存活的衆蠻族將士也是多半掛彩,祝回一路走去,看到的盡是累累傷兵,心痛不止。但是不論是受傷的還是沒受傷的,看到祝回竟是齊齊站起身來,高聲呼喝“扎黑!”一時間聲響震天,便是那原本在營帳之內休息的重傷病員也是不顧身上傷痛,從營帳之內跑出,高聲呼喝。這蠻族將士皆是性情豪爽之輩,不似九州之上人人爾虞我詐,鉤心鬥角。祝回率領衆蠻族將士戰勝了衆人眼中無法抗拒的裂天海龍獸,已是將祝回當作神一樣的人物,爲了祝回,捨棄性命也是心甘情願。祝回看到此景,也是心中感動不已,連忙招呼一衆傷員回營帳內休息。然而祝回這一招呼,倒是起了反效果,原本安靜無比的營寨之中頓時熱鬧起來,篝火瞬間燃起,無數蠻族將士看到祝迴歸營,皆是把他簇擁在中間,載歌載舞,一時之間歡聲笑語不斷。
這一鬧直到深夜,衆人感到疲憊之時,方纔停下,各自回營帳休息。祝迴向衆人詢問了一下黃旭身在何處,有人指着營帳外的一個方向道:“黃將軍回來之後便向那個方向去了,一直沒有回來!”祝回點了點頭,向那所指的方向走去。
祝迴向營外走去,約莫走了一里路程,卻是看見前方密林之間不住有火光閃爍,隱隱有空氣劃破之聲。祝迴向前走去,果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是黃旭手持火仙尺,在不斷揣摩練習。
祝回看黃旭練得出神,也沒有打擾,只是靜靜呆在一側觀看。然而只看了片刻時間,便是感到大爲詫異,雖然黃旭的招式還顯得頗爲生疏,但是此刻觀來,招式詭異出奇,火光流轉,氣勢頗爲駭人,周圍草木皆是隨黃旭手中火仙尺飄動。原本春夏之交,草木皆是嫩綠新芽,在這火仙尺氣流之下,竟是轉瞬之間變成枯黃,自己也是感到一股無比燥熱的氣息。祝回估量一下,便是自己也無法發出這般駭人的氣勢。
這黃旭的修爲雖然不低,但是和自己相比卻還是有一番差距,然而得到這火仙尺和火德石中記載的使用方法,短短几個時辰之內,便能散發出如此駭人的氣勢,當真是威力無比。這火仙尺名列上古神兵第七位,卻是名非虛傳!
祝回觀察一會,驚訝不止,卻是黃旭猛地身形一頓,竟是停了下來。祝回走上前去,哈哈拍掌道:“恭喜黃兄獲得絕頂神兵!我方纔在一旁看來,這威力十分巨大!眼下雖然你使用的有些生澀,但是不出數日,修爲必定有極大的提升,我看到那個時候,我便不是你對手了!”
黃旭看見祝回突然出現,也是一愣,道:“這火仙尺卻是威力無比,但是對真氣要求極高,往日我的真氣便是全力使用,也可堅持一二個時辰,然而若是拿着這火仙尺,使用火德石中所記載的‘火尺八訣’,卻是連半個時辰都堅持不了。而且我還只是使用了這‘火尺八訣’中的前兩絕,若是使用了後面的招數,怕是不知道還要多少真氣呢!”
“火尺八訣?”祝回一愣,“便是那火德石中記載的火仙尺的使用方法麼?”
黃旭點了點頭道:“不錯。”旋即想了一下道:“這火仙尺乃是你我二人共同發現,你乃火神傳人,我想你卻是更適合拿着這火仙尺,一會我把‘火尺八訣’一併告訴你。”說着竟是將手中的火仙尺遞給祝回。
祝回微微擺手笑道:“這火仙尺乃是上古神兵,自是有緣者拿之,你乃火德之身,方纔能夠探查到火德石之中奧秘,不然你我二人都要葬身在這裂天海龍獸腹中。你纔是這火仙尺的有緣人,還是好好收好!”
黃旭看祝回神色堅決,方纔訕訕的將手縮回。卻見祝回微微一笑:“今日一戰已是消耗巨大,沒想到你竟然還有精力在此練習,當真是有精神的緊!”
黃旭聽到祝回的話,微微一愣,自己今日和裂天海龍獸一番糾纏,卻是消耗巨大,而且那駕馭裂天海龍獸也是極爲消耗精力之事,只是自己因爲得到了火仙尺和火德石,一時興奮,竟是忘了疲憊,直接來到此處練習。此番被祝回這麼一說,當真是感到渾身疼痛,痠軟不止。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向營寨緩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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