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你看這些縱橫平整之線,是否有些細微的差別?”
慕容清雪突然開口道。
“細微的差別?”
伏君順着慕容清雪的話,低頭看了下去,仔細審視了一番後,仍是沒有發現任何不同。
“還是感覺毫無頭緒?”
慕容清雪淡聲說道。
伏君無奈地點了點頭,苦笑道:“清雪師姐,請恕師弟眼力淺薄,所以實在是……”
“莫急。”
“剛開始的時候,都會有點難以辨別的,畢竟靈界修士的御劍操器手段,遠不是世俗武者,可以相比的。想要看出這等細末的差別,需要一定時間,假以時日,方纔能鍛煉出來。”
“所以師弟,你無需要自責心急了。”
慕容清雪說完,又伸手點了點地面的這些縱橫線絡,道:“要觀其明察秋毫,見微知著,就必須清楚在靈界之中,刀與劍的區別,若是這個區別都不能瞭然於胸,精通在腦,那麼縱使是再聰明,也難以看出什麼端倪來。”
“要辨其刀劍之分,首要看形,刀之刃、刀之面、刀之尖、刀之背、刀之身,與劍相比,都有明顯的差別。雖說每一柄刀,其形狀都有差異,但總體來說,還是大同小異,有跡可循的。”
“除形之外,再說式。”
“刀的基式,分爲切、削、割、剁、刺等,在此基礎上又發展衍生出了劈、砍、磨、撩、裁、展、挑、拍、掛、拘、抹、攔、截、纏頭、裹腦之等等。這相比劍招的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攪、壓、掛、掃等等,看似區別不大,名字大同小異,實際上自己若是接觸過這兩物,便可明白,裡面的差別大得離譜,例如同樣的一招劈、砍、撩,用刀施展出來和用劍施展出來,截然不同,差距十萬八千里。”
“若是你能明白這些個招式的其中甄別,細微變化,就能金睛火眼,看出一些端倪來。”
“最後,再說兩者氣質上的差別。”
“這是最簡單最容易看出來的,當然,也同樣是最困難最複雜,最讓人播糠眯目的。”
“箇中感覺不同,個人感受不同,需要時間和經驗慢慢去堆積。”
“不過,說到底,這兩者的基本質別,還是很容易區分的。”
“刀,重其力,重其霸,重其蠻,而劍卻大相徑庭,重其輕,重其巧,重其刁。”
“從使用佩戴的人物上,便可看出這兩者的取向。”
“基本上來說,只要你貫通了這三個方面,以後看見這種刀傷劍痕,就能很快速的發現,將其甄別區分了。”
慕容清雪悠然間,就吐出了一大段話語,這聽得伏君一愣一愣。
同時心中,對於這個白衣師姐的崇敬,又無形之中,加深了一層。
“現在再說這些縱橫線絡,你再看看,是否有些細末區別?”
伏君點了點頭,再次將頭低了下來,雙眼不斷地在這些平整線絡上來回遊走。
極爲凝神。
極爲認真。
大約過了一刻鐘,伏君總算是擡起了頭,開口說道:“根據清雪師姐的指點來看,這番我,的確發現了一些些的不同。”
“但……還是很模糊,難以確認。”
聽完伏君的陳述,慕容清雪微微點了下頭,張嘴道:“現在你感覺還很模糊還難以確認
,也實屬正常,因爲你修仙的時間還太短,所以經驗和閱歷都略顯匱缺,但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你以後多多歷練,多多磨礪,多多留神,這種眼力,遲早能練就出來,遲早可以具備的。”
“嗯,謝謝清雪師姐的點撥,師弟感激不盡。”
伏君真誠地躬了躬腰,中肯道。
慕容清雪說完後,就重新埋下了頭,一雙水波眸子,再次投放在了地面之上。
好一會兒,她纔開口道:“看這縱橫線絡,便當真覺得這兩人,強得……可怕。”
“而且,默契至極,毫無生疏破綻之處。”
同伏君相比,慕容清雪的眼力,自然是要高出了一大籌,所以她不僅僅可以分辨出這些刀傷劍痕,還可以根據這些刀劍割劃的線絡,看出別的玄機。
譬如這持刀持劍之人的修爲,譬如這持刀持劍之人的功力……
雖說都是管中窺豹,難覓全貌真容,但即便是如此,也足夠慕容清雪震駭三分了。
“普通的同門或是朋友,那是決計做不到這一點的。”
“爲何?”
伏君也看着地面,雖然他不如慕容清雪,可以看出那麼多的端倪,但仍然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原因很簡單,便是這些刀傷劍痕之中的信任度和信任感。”
“毫無保留,毫無芥蒂,完全放心……”
“這種絕對信賴,絕對信任的感覺,定然不是普通朋友可以擁有的……而且在靈界,爾虞我詐,虛與委蛇的人太多太盛,所以便是一些夫妻道侶之間,都有芥蒂,都有隔閡,都不能完全放心完全交心,畢竟靈界修士,大多都是自私自利,性情涼薄,無利不起早之輩,很多時候,爲了自己的個人利益而割捨甚至出賣夫妻情分,道侶情緣的,也是一抓一大把,大有人在,靈界史籍之中,便多有記載和收錄……所以在靈界之中,便是自己的夫妻道侶,也要小心,也要提防,也需要多存個心眼,否則完全信任,完全坦然,有時候或許會給自己惹來滅頂之災,殺身之禍。”
“這絕不是我的妄言。”
“而是如今靈界,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處處勾心鬥角,處處薄情寡義,處處過河拆橋……”
“早已不復遠古之世風,早已不存遠古之仁義,早已不見遠古之道德……”
“可這兩位前輩大能,卻如此信任,卻如此坦誠,簡直就是近十萬年內,少有之罕事。”
“沒想到,今日,我慕容清雪還能看見伉儷情深,琴瑟和鳴,心心相印,舉案齊眉,情比金堅……此番,便是白來一趟,空手而歸,也不算是毫無收穫了。”
伏君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這樣看來,他們的感情,肯定很好,肯定很深……”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其實……能白頭到老,死在一起……也是一種幸福吧……”
伏君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心絃一動,霍然幽幽。
氣氛忽然,沉寂了下來。
伏君沒有說話,慕容清雪也沒有吭聲。
兩人似乎都有心思,各有心事。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還是慕容清雪先恢復了過來,打破僵局,開口道:“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
“是繼續跟我前進,還是……”
慕容清雪這回話還未說完,伏君地聲音便衝了出來,斬決道:“當然是繼續前進!”
慕容清雪聽完,皺了皺眉,道:“師弟,你最好考慮清楚,再做回答……”
“這裡的情況,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的預料,便是我自己,可能後面都會自身難保,更別說你才一介區區的結丹修士了……你,最好考慮清楚……”
“無需再多考慮了,師弟我心意已決。”
伏君果決地說道。
毫不猶豫。
聲音中的堅定,溢於言表。
“你可知道,越是這樣的情勢,後面的困難,或許就會越大?”
“越險?”
“我知道。”
伏君點頭道。
“那你爲何還要執意如此?執意跟隨?”
慕容清雪靜聲問道。
“難道僅僅是爲了幫我?還是因爲你想要分一杯羹,貪圖寶藏?”
慕容清雪說着說着,語氣忽然急轉直下,最後近乎化爲了冰冷。
不過面對慕容清雪的厲問,伏君沒有絲毫的退縮,臉色不變,容顏不改道:“清雪師姐此話,只說對了一半。”
“哦?那是哪一半呢?”
慕容清雪的臉色,沒有絲毫的動容,依舊冰沉道。
伏君沒有直接回答慕容清雪的問題,而是轉而說道:“清雪師姐,此番前來,便是你一件寶物不分給我,一顆靈石不送給我,我伏君……也絕沒有任何怨言。”
“哦?難道你就真的這麼好?你就真的這麼樂於助人?”
慕容清雪這回,語氣上有了些變化,彷彿增加了幾縷諷刺。
很明顯……
她是不相信伏君這番話的。
伏君聽後,也不生氣,因爲他知道,慕容清雪乃是在靈界之中漸漸長大的人,所以在主觀上,難免對於所有人,會有芥蒂,會天生的不予信任。可這一切,並不是她的問題,也不是她的過錯,因爲整個靈界的大環境就是如此,她一個女流之輩,若是沒點戒備警惕,那絕對會吃大虧。
所以慕容清雪在靈界的薰陶之下,不易輕信他人,也是必然之舉。
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伏君只是笑了笑,道:“樂於助人?清雪師姐,你看我像這種人麼?”
慕容清雪聞言嘴角一挑,微寒道:“我看也不像。”
“師姐所言不差,師弟我雖然不認爲自己是什麼十惡不赦、作惡多端、窮兇極煞的衣冠禽獸,但卻也絕不是那種急公好義、樂於助人、大公無私的爛好人,當然啦,若是在不妨礙我自身利益的情況下,我還是會酌情拔刀,出手相助的。”
“既是如此,那你剛剛還義正言辭,冠冕堂皇,說什麼不是爲了寶藏,而爲了助我?這般說來,豈不是前後矛盾,自相攻伐,讓人發笑?”
慕容清雪的語氣,愈加冰冷了下來。
伏君聽後,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清雪師姐,凡事都因人而異,因具而區,又豈可不問青紅皁白,就混爲一談,一概而論?”
“因人而異?因具而區?”
慕容清雪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嘲色,道:“那我倒要問問師弟了,你是因何人而異?因何具而區?”
伏君聞言後,面色一正,表情突然變得靜肅道:“因你而異,因你而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