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天上天下

“直到那一天,直到我遇到了那個男人!”混沌明王的目光,忽然綻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炙熱,“他承諾我,只要我效忠於他,他便會助我步入神階,讓我踏上那夢寐以求的封神之路!”

“爲了能夠封神,別說是背叛魔域!就算是粉身碎骨,本王也在所不惜!”那張本以扭曲得不成模樣的面孔,此刻竟然迸發出一種難以名狀的瘋狂!

紫楓靜靜地注視着他,靜靜地注視着他那歇斯底里的表演。那目光,不悲不喜,不憫不怒。但所有的人,都從那淡漠目光之中,深深感受到了一種徹扉入骨的寒意。

“你的心情,孤可以理解。但你的行爲,孤卻不可能寬恕。”紫楓淺淺一笑,然後那不帶一絲情緒的話語一字一句地說出,“所以,你必須要承受這背叛的代價!

“哼,即使你是孔雀大神又如何,即使你是魔域之主又如何?”混沌明王滿臉猙獰,癲狂地笑着,“本王以天地終始,肉身靈魂不死不滅,即使是立於衆神之巔的你,也同樣殺不了我!

紫楓依然淡漠地注視着他,彷彿在注視着一堆空氣,或者說一堆已然腐朽的枯骨。

“孤不需要殺你。”他曬然一笑,然後緩緩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孤只需要你永遠地留在這極樂世界,永遠地承受這輪迴的逆轉!”

“極樂的輪迴!”一輪輕靈飄逸的幽美光印,自紫楓的手掌之中緩緩飄出,然後輕輕地浮印在混沌明王那高傲的頭顱之上。

就在這個瞬間,那一臉桀驁的混沌明王,他的身體停滯了,他的面孔僵凝了,而唯一繼續輪轉的,只有那不死不滅的生命軌跡!

歲月的輪迴,生命的輪轉,他的思維,竟然隨着光年的倒帶,又重新回到了洪荒,重新回到了遠古,重新回到了那天地初開的混沌天地之中!

而他的肉身,竟然也隨着那時光的倒流,由一個雄偉的男子,倒帶成一個幼小的孩童,直至歸結於一只血肉模糊的肉球!那是他的本體,是他剛剛誕生於這世界的模樣!

這短短的一瞬,對於他而言,竟然又重新曆經了一遍那不堪回首的漫長歲月,重新經歷了一遍那蔓延悠長的生老病死與悲苦哀合!

但是,這卻並非終結,而是又一個輪迴的起點!

就這樣,時光開始重新運轉,他再一次經歷了出世、演變、成長、壯大,然後停滯、困苦,腐朽,直至隨着那天地的終結而化爲一堆悽切的枯骨!

接下來,輪迴再次倒帶,他又重新跟隨着時光的逆轉而歸於原始的混沌,重新淪陷在那永無休止的輪迴往生之間!

輪迴的夢魘,生死的沉淪,周而復始,永不停息。世間之苦,莫過於輪迴,而這輪迴的噩夢,竟是無休無止,永遠也沒有盡頭!

我靜靜地看着那不可一世的混沌明王,由一個滿身血肉的嬰子漫漫演化成一位垂垂老矣的老者,再由那堆腐朽殘敗的枯骨緩緩迴轉爲一個破瓜而出的雛孩,這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油然而生。

永遠無休無止地承受這輪迴之苦,這是一種多麼殘酷的折磨!比起終結一個人的生命,這永無休止的輪迴之苦,簡直要殘酷千倍萬倍!

我此刻甚至在想,也許那位不可一世的混沌明王,他現在最大的夙願,便是死亡吧!因爲只有在徹底死去的那一瞬,才能徹底逃離這煉獄的苦海,才能掙脫這絕望的折磨。

或許從未有一刻,他會如現在這般對死亡如此的期待,或許從未有一刻,死亡對於他而言是如此的美好。可惜,這個看似美好的願望,卻是永遠也無法成爲現實。因爲這種輪迴往生的絕望深淵,終究無始無終,永遠也沒有盡頭。

看着那個曾經桀驁強悍的男人,此刻竟猶如芻狗一般求死不得,我不禁唏噓不已。

而再次回過頭來,望向那一身紫衣的男子,望着他那不喜不悲的淡漠目光,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種徹骨的寒意。

終於,那淪陷在輪迴魔魘之中無法自拔的混沌明王,再也無法承受那絕望深淵的輪迴之苦,自那瀕臨崩潰的靈魂深處,爆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絕望嚎叫!

“救我!玉帝救我!”那痛苦絕望的嚎叫,是如此的貫穿天地,如此的徹人心扉!

但是不知爲何,聽到這聲悽慘的求救之音,心中竟然不由深深一沉!

因爲就在這個瞬間,一抹異樣的感觸瞬間覆蓋了每一個人的心絃!因爲就在這個瞬間,一抹飄逸的、安詳的、猶如天籟的吟唱之音,竟自那碧藍長空之外,宛若水銀瀉地般緩緩飄灑而來!

那聖潔的吟唱,如上善若水,又如雷霆萬鈞,如閒庭信步,又若萬馬奔騰!自遠而近,由淺至深,宛若天際之上無意中落下的一滴雨露,在那墜落凡塵的瞬間,竟淪爲了一江浩瀚磅礴的汪洋之水,將每一個的心境深深淹沒!

聆聽着那無比熟悉的天籟之音,我的神色開始變得異常複雜。我擡起頭來,深深地凝望着那碧空之上,那直射的目光彷彿要洞穿長空,刺破雲層,直入那遙隔萬里的九重天境!

“《天堂鎮魂曲》!”我那凝視的目光,終於隨着那高亢的吟唱,越發的凝重起來。

而就在同一時刻,那一身紫色長衣的紫楓,終於停止了不停輪轉的“極樂輪迴”,然後仰首望向那蒼茫天際!與此同時,那雙始終淡漠的瞳孔,忽然綻放出一種無比凌厲的寒芒!

此刻的孔雀大神,那無比強大的氣場,那瘋狂席捲的氣勢,此刻竟猶如火山爆發般自周身之間無限震憾開來!彷彿那整個身體的血液,都在這個爆棚的瞬間高亢地沸騰着!而那始終雲淡風輕的面孔,此時也迸發出一種宛若瘋癲的狂熱!

那是一種只有在面對與自己同等巔峰級別、完全值得自己全力一戰的對手之時,纔有的一種激昂的狂熱!

下一刻,那猶如七彩祥雲般的璀璨翎羽飛揚而起,那猶如瀑布傾瀉的紫色長髮無風自動!這一刻,他彷彿不再是一隻優雅高貴的絕美孔雀,而是一尊吞噬天地的恐怖魔神!

然後,這個傲然而立的男子,向着那凌駕九霄的浩瀚雲天,轟然間一拳揮出!

這一拳,簡單、直接,沒有絲毫的優雅,也無半分的張揚!但就是這簡單的一拳,卻奪取了天地間所有的光彩,令世間萬物盡皆傾倒,令天地一切瀕臨絕境!

而就在同一個瞬間,一道冷豔的光束,伴隨着那幽美的天籟之音,自那浩瀚九天之外,宛若飛逝星辰一般,隔世墜落而來!

什麼天地之隔,什麼魔域禁制,什麼沼獄結界,什麼極樂密匙,在這遙射而下的光束面前,竟完全失去了任何意義。

那光束,彷彿穿越了時空,穿越了光年,穿越了九天的瓶頸,穿越了極樂的束縛,在那天與地的交點,與這沖天而起的驚豔一拳,瞬間交匯!

天與地,時與空,竟然在這個交匯的瞬間,頃刻崩塌!上至九天,下至黃泉,三界六道,宇宙輪迴,皆盡沉淪於這傾世碰撞之間,支離破碎!

這一刻,身處於這個畫面之中的魔域諸人,皆盡同時嘔血!

我與小倩相挽着雙手矗立在那裡,雖然憑藉着我們強大的靈魂之力並沒有如旁人那般狼狽嘔血,但面容也是變得一片蒼白。

當破碎的畫面重新組合,當凝結的時空重新輪轉,那一身紫衣的男子,依然靜靜地立於原地。那一身優雅的翎羽依然絢麗,那一身紫色的長衣依然典雅,但是那張俊美的面容卻是投射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慘白,甚至那脣角之間,竟然綻放出了一抹驚豔的血漬。

遙望着浩瀚長空,那冷峻,那驚豔,那強勢,那尊嚴,終究化爲了一聲深深的嘆息:

“真沒想到,孤潛心閉世數十載,終於踏入了那至高無上的無我忘我之境,但到頭來終究還是對他奈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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