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驚蟄

春雷初響,驚醒蟄伏的昆蟲。仲春時節,桃花紅豔,李花潔白,黃鶯喜鳴,鳥兒高飛,雨水過後,萬物復甦,是爲驚蟄。

自雨水到驚蟄,已經半月有餘,今年的初春,卻是我從警以來度過的最爲自由愜意的一段時節。

是的,就如同大家所預料的那樣,自從上回那次辦公室打人事件之後,我便被停職了。

雖然停職在家,但內心深處卻並沒有太多的沮喪和懊悔,因爲我還有小倩,她始終陪伴在我的身邊,陪我一起度過這每一個日出日落。

就在這象徵着萬物復甦的時節,小倩便趁着今天這難得的公休,陪我來到了郊野踏青。

我和小倩並肩坐在那碧草如茵的綠地上,自由地享受着這濃濃的春意。

“希晨啊,先是升職泡湯,接下來又是停職在家,怎麼看起來你都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樣子。”小倩看着我愜意的模樣,不由嫣然一笑,“起初我還會擔心你一時想不開,看來啊,我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囉。”

“呵呵,停職有什麼了不起的,以前又不是沒被停過,就當是享受春假囉。”我笑了笑,然後將小倩摟入懷中,柔聲道,“現在對於我來說,只有身邊的親人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它,神馬都是浮雲。”

“希晨。”小倩聽了這話,心中不禁一陣溫暖。只見她擡起頭來,那動人的美眸深情地凝視着我。

凝望着小倩那絕美的容顏,我不禁有些癡了,然後,朝向那美麗動人的脣瓣,深深吻了下去。

可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長嘯忽然間劃破天際,這刺耳的嘯聲竟猶如雷聲貫耳,震盪得我險些吐血。

擡頭望去,只見天際之中,一隻金色大鳥驟然出現,然後向着我和小倩俯衝而來!

瞬息之間,那大鳥竟已呼嘯而至!

“希晨!”面對這突如而來的危機,小倩猛然清醒過來,只見她猛地拽起我的手,同時向後縱身飛躍,終於堪堪避過了這奪命一擊!

那大鳥一擊不中,竟回首望向我們,一雙妖異的眸子閃爍着冰冷的金色暗茫。

這時,我纔看清這隻大鳥竟然身長兩米開外,通體黃金之色,金翅鯤頭,星睛豹眼,背後一張巨大的金色翅膀呼嘯聲威,周身散發着兇悍暴虐的危險氣息!

“這是什麼?”我望着眼前這隻龐然大物,驚魂未定道,“這裡怎麼會有這種怪物?”

小倩望着這金色大鳥,眼眸中漸漸露出凝重之意,沉聲道:“是金翅大鵬雕!”

“金翅大鵬雕!”我不禁大吃一驚!

怎麼可能?金翅大鵬雕,那不是太古洪荒神話中才存在的上古兇獸嗎?況且幾千年以來,金翅大鵬雕早已絕跡,如今這個時代,怎麼還會有這種上古生物?

“這就是傳說中雲鵬萬里的金翅大鵬雕嗎?”我驚訝地望着那隻流傳於神話之中的上古兇獸,不禁想起了《山海經》中專門關於金翅大鵬雕的一斷描述:

“金翅鯤頭,星睛豹眼。振北圖南,剛強勇敢。變生翱翔,鷃笑龍慘。摶風翮百鳥藏頭,舒利爪諸禽喪膽!”

小倩握緊我的手,向我耳語道:“幸虧這只是一隻幼年的金翅大鵬雕,不然我們今天誰也別想活着離開。希晨,呆會兒我設法引開它,你趕快趁機逃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決然道。

就在這時,金翅大鵬雕又是一聲長嘯,只見它振開雙翼,便向我們呼嘯而來!

小倩想也沒想,便拽起我的身體縱身飛躍,那腳下竟呼嘯生風,憑藉着突然迸發的風系能量,再次避過了這兇禽的衝襲!

可金翅大鵬雕號稱雲鵬萬里,其速度冠絕天下,我們在艱難地避過了它的幾次俯衝之後,終於窮途末路,避無可避!

面對這生死危機,只見小倩右手傾力一揚,一道巨大的風刃忽然出現,猶如一道旋轉輪盤,朝那金翅大鵬雕橫斬而去!

就當這旋轉風刃即將斬向金翅大鵬雕的霎那,那兇禽周身竟然瞬間冰化,頃刻間變成了一具晶瑩的冰雕,然後被那巨大風刃攔腰斬斷!

那兇禽斷裂的身軀砸向地面,竟被砸成了無數晶瑩的冰塊!

危機解除,我卻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凍氣?冰化?”望着地面上那碎裂的冰塊,我不禁瞬間聯想到了什麼!

我立即擡頭望去,只見一個白紗掩面的女子,正靜靜地站在我的對面,與我相視而立。

那一身皎潔的白衣,卻掩飾不住她的曼妙身姿,白色面紗雖然遮住了她的容顏,卻遮不住她的芳華絕世。

“雪兒,是你嗎?”凝望着眼前那無比熟悉的雪白倩影,我的聲音竟然有些發顫。

那白衣女子嬌軀微微一顫,便轉身欲走。

“雪兒,你不要走!”我激動地跑上前去,一把將她拉住。

她緩緩地轉過身來,臉上的白色面紗隨之輕輕滑落,露出了那張美麗的容顏。

“雪兒,真的是你。”再一次見到雪兒,竟連聲音都變得哽咽起來。

“希晨,你瘦了好多。”雪兒心疼地望着我那變得削瘦的臉頰,眼中竟泛起了層層霧水。

她溫柔地凝視着我,彷彿有萬語千言,卻不知從哪一個字說起。

忽然間,她看到了我身後的小倩,那目光竟陡然變得凌厲起來!

還沒待我作出反應,雪兒手中的冰刃已如離弦之箭一般向我身後的小倩刺了過去!

“雪兒,不要!”我猛然回身驚呼,但雪兒手中冰刃卻距小倩已是咫尺之遙!

就當那冰刃距小倩喉嚨僅僅分釐之處時,卻硬生生地停住了。

看到雪兒最後一刻停手,我不禁深深鬆了一口氣,但背脊卻已是冷汗淋漓。

雪兒手中冰刃直抵小倩咽喉,冷聲道:“你爲何不躲?”

小倩平靜地望着眼前的雪兒,淡淡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沒有理由殺我。”

雪兒冷冷地望着小倩,沉聲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冒充小倩姐姐!”

“雪兒,你瘋了嗎,她就是小倩啊!”我一臉急切道。

“希晨,你清醒一些,小倩姐姐已經死了。”雪兒扭頭望向我,正色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聶小倩。”

“不可能,雪兒你一定是弄錯了!”我激動道,“你看看她的樣子,她一定就是小倩,一定是!”

“幻化成姐姐的模樣,雪兒自問也可以做到。”雪兒冷冷地望向小倩,厲聲道,“說,你冒充小倩姐姐的模樣,到底是何居心?”

“居心?”小倩面對咄咄逼人的雪兒,卻是絲毫沒有懼意,一臉淡然道:“我從來就沒有說過,我是你們口中所言的那個聶小倩,又何來居心之有?”

“哼。”雪兒冷笑道,“你以爲你矢口否認,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話音剛落,雪兒便收回冰刃,然後兩隻纖手在胸前劃出了一道奇異的弧形法印!

接下來,這蘊滿了白金光茫的法印,竟然逐漸幻化爲一枚深邃的圓形冰鏡,被雪兒捧於手心。

“幻化冰鏡之下,一切妖魅皆歸於原形!”伴隨着雪兒的一聲嬌喝,一道璀璨的白金光芒忽然自冰鏡之中迸射而出,瞬間將小倩的身體淹沒!

在那白金光輝的覆蓋之下,小倩的身體,竟然開始漸漸變得虛幻起來。

而我的心跳,也不禁隨之加速!

她,真的不是小倩嗎?

難道,小倩真的已經死了,不會回來了?

不,小倩她沒有死,她一定還活着!

她就是小倩,她就是我的小倩!

那白金光芒,終於漸漸黯淡,小倩的身體,也逐漸歸於真實,而那容顏,也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當小倩那絕美的容顏再一次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小倩,卻依然是小倩!

“雪兒,你看看!我沒有騙你,她當真就是小倩!”看到小倩沒事,我不禁欣喜若狂。

“不可能,幻化冰鏡之下,沒有任何人能夠瞞天過海。”雪兒吃驚地望着小倩那真實的面容,不禁失聲道,“難道,難道這當真就是你的本相?”

“雪兒姑娘。”小倩玩味地看着有些失措的雪兒,曬然一笑,“你一定也是很喜歡希晨吧?”

“什麼?”雪兒訝然道。

“我只是想告訴你,若想得到一個男人的心,有很多種方法。”小倩冷笑道,“而你現在所用的這一種,是最下乘的。”

“你放屁!”雪兒聽罷不禁勃然大怒,手中冰刃再次凝聚而出,朝向對面的小倩猛地刺去!

面對這突然一擊,小倩縱身輕輕一躍,一個閃身便置身於了雪兒的身後!

小倩轉過身來,曬笑道:“你果真要殺我,不過即使你殺光希晨身邊所有的女人,又能如何?”

雪兒的臉頰此時已經憋得通紅,一股凜然的殺氣浮現在她的臉上,只見她森然道:“妖女,即使今日令希晨恨我,我也要取你性命!”

話音未落,雪兒手中的冰刃竟然幻化成一把晶瑩剔透的水晶冰劍,向小倩飛刺而去!

這一次,小倩終究沒有避開,被這水晶冰劍透體而過!

“不要!”眼看小倩被冰劍刺中,我不禁駭然失色!

但此時的雪兒,臉上卻絲毫沒有成功的快意,而是流露出一種莫名的驚駭!

“殘影!”雪兒失聲道。

被冰劍穿透的小倩消失了,剛剛刺中的只是小倩留下的一抹殘影!

看到小倩沒事,我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急喝道:“雪兒,小倩,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

“遲了!”此時的小倩,竟赫然出現在雪兒的身後,而她那高高舉起的右臂,已經驟然斬下!

伴隨着小倩右手疾斬而落,一道咆哮的颶風赫然出現!

“颶風斬!”望着這道突然出現的洶涌颶風,我不禁失聲!

那是多麼的熟悉啊!曾幾何時,正是這道威力無窮的颶風斬,令那不可一世的黑山老妖爲之動容!

而這一次,輪到雪兒面對這颶風降襲,她又當如何應對!

雪兒眼看這呼嘯而至的恐怖颶風,不禁花容失色!只見她嬌軀急速暴退,與此同時雙手在胸前劃出一道詭異的白金法印!

忽然間,一道亮麗的水晶冰牆凌空出現,瞬間擋在了雪兒身前!

終於,那咆哮颶風轟然撞擊在了水晶冰牆之上!

霎那間,火光四射,雷聲貫耳!下一刻,那璀璨冰牆轟然碎裂,而那恐怖颶風也同時消散,但那隨之而來的餘波卻仍將雪兒的身體凌空掀起,然後狠狠地拋落在地上!

“不可能,我的水晶冰鏡竟然被擊碎了,這怎麼可能?”雪兒面容蒼白地跌坐在地上,吃驚地望着對面那負手而立的小倩,失聲道。

“雪兒,你怎麼樣!”我急忙跑到雪兒身旁,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雪兒,輕嘆道,“雪兒,這颶風斬我曾看過小倩施展多次,是絕計不會錯的,她真的就是小倩。”

“不,希晨,你聽我說。”雪兒緊緊抓住我的衣襟,咳聲道,“希晨,這一年以來,我已突破聖階,修爲終於攀至仙階初期,如果與真正的小倩姐姐對峙,即使不敵,也斷然不會如此狼狽。”

“可剛纔你已經看到,我根本就不是她一招之敵。”雪兒望向小倩的眼神漸漸凝重,“如果我沒有猜錯,她的修爲至少在天階之上。”

“雪兒,你說的不錯,如果是以前的小倩,她的修爲確實與你在伯仲之間,可是你有所不知。”我苦笑道,“當初小倩在同黑山老妖對決之時,便以燃燒生命作爲代價,將等階修爲提升至了天階。”

就在這時,對面的小倩那臉色忽然變得蒼白無比,竟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小倩!”看到小倩忽然癱倒,我頓時大驚失色,急忙飛奔過去將她扶起。

“希晨,我忽然感到好累,身體彷彿虛脫了一般。”小倩無力地倚靠在我的懷裡,整個身子顯得虛弱無比。

“小倩,一定是你強行激發了體內的潛能,身子一下子受不了負荷,所以暫時有些脫力。”我抱住小倩,看着她蒼白的面容,不禁心疼道,“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希晨!”這時雪兒站起身來,剛要開口。

“雪兒,你什麼都不要說了。”我打斷了雪兒,言語之中竟散發出陣陣冷意,“雪兒,我懷中的女孩定是小倩無疑,請你以後不要再傷害她,否則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聽到此言,雪兒那嬌軀不禁猛然一顫,隨即一口鮮血就這樣從口中嘔了出來。

她輕輕地擦拭掉脣角的鮮血,那凝視的目光漸漸變得冰冷起來。

“寧希晨,你一定會後悔的。”她冷冷地說道。

然後,她的目光緩緩地移向小倩,那一雙冰冷的眸子簡直要將眼前的一切凍結:“今日之恥,雪兒定當銘記,他日必定雙倍奉還!”

說罷,她便轉過身來,憤然而去!

雪兒就這樣地走了,真沒想到這短暫的重逢竟會以這樣一種結尾收場。

望着雪兒吐血而去的身影,我心中不禁一陣絞痛。雪兒臨走之前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猶如刀割一般狠狠地刺在我的心頭,劇烈地抽搐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俯首望向懷中那面色蒼白的小倩,不禁一陣心疼。

於是,我將她抱得更緊。

“小倩,不要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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