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隱國是由數百個島嶼組成的島國。
本州島面積很大,有出雲、赤稻、尾張、三河、長野、秋源諸多藩國。
說是藩國,領地面積其實也不大,三兩個藩大致才相當於魯英一個郡。
領主叫藩主,通常也叫大名,理解成做諸侯也差不多。他們相互獨立、征伐,名義上都效忠皇族。
神授皇族“神服氏”,都城在江戶。
“符文老頭”就是幕府將軍,權利極大,幾乎是皇權之下第一人。這傢伙的一生也充滿傳奇色彩,從一個小藩主入贅,然後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這是蘇倫之前瞭解來關於山隱國的信息
從海盜城來山隱國,通常是走海路入內河,換小船直接抵達長野,再改陸路去江戶城……
現在他們第九艦隊這幾艘船還沒進內河就被鑿沉在了海里,所以只能走陸路。
曲折蜿蜒的山路上,鍊金燈和火把的光束照出了一條長長的火龍。
天空中飄着雪花,路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白雪。
月光照耀下,一片銀裝素裹。
“呸!一來就遇到什麼什麼妖怪,把船都弄沉了,真他孃的晦氣”
“好好離岸不遠,否則咱們麻煩就大了。”
“剛纔那邪火太他媽恐怖了,人說沒就沒了。到現在我都沒想明白那是怎麼回事兒”
“是啊,之前就聽說山隱國的妖怪,但難得一見。沒想這麼倒黴,偏偏就讓咱們遇到了。”
“”
第九艦隊這六七百人剛從海里出來,凍得瑟瑟發抖,哆嗦着,罵罵咧咧地走着。
人羣隊伍中,蘇倫聽着衆人的交頭接耳,腦中思緒飛轉。
真是因爲污穢物投海得罪了妖怪的原因?
顯然沒那麼簡單。
山隱國那邊,應該有人阻止他們去。
那幾個番隊長大副什麼的似乎猜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可大海賊團有錢拿,也是有義務的。
現在察覺了不對勁,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前進。
一行人走了幾公里路,走在最前面的嚮導鬆永久秀突然又開口了,態度依舊謙卑之極,“漢茲大人,前面山坳裡有個村子,叫做‘鑄劍村’。我們山隱有一些特別的習俗,有些小地方也會供奉妖怪庇護平安。所以,這次大人們無論看到了什麼奇怪的祭祀行爲,也請務必不要去理會那些鄉野之民,儘量不要去觸碰一些禁忌,否則冒犯了妖怪,會惹很多麻煩的。”
“”
「茶鬍子」漢茲聽着,眼角微微一抽。
如果是之前,他大概會不當回事兒。
但剛經歷那場海難,他也再也不敢大意。
他甚至有些懊悔之前沒有聽嚮導的勸告,得罪了妖怪,這才損失慘重,便朝着身後衆人說道:“大家聽到了吧?一會進村後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別他麼瞎折騰出一些事兒來。明天一早,我們就繼續趕路!”
“是,隊長!”
衆人沒精打采地回覆到,剛遭遇了大變故,沒人想再多惹是生非。
可隊伍尾巴上蘇倫聽到嚮導這話,心思卻活絡了起來。
供奉妖怪?
他一直在思考,山隱國這妖怪到底怎麼來的。
魔獸、海妖,甚至是畸變怪什麼的,都是能說得清來歷,追溯得了源頭的。
而唯獨這“妖怪”很特別。
它們像是無根浮萍,明明像是隻應該出現在傳說故事中的存在,卻突兀地就出現在了現實裡。
食物鏈、生態鏈、生殖鏈都很難用常規原理去解釋。
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從神話傳說裡憑空具現出來的
苦思無果,蘇倫繼續跟着大部隊走着。
不多時,他們翻過了一個山坳,突然就看到了一座小村莊。
村子裡有不太明亮的燈光,看着像是油燈和柴火。屋頂積着一層白雪,煙囪還往上冒着裊裊炊煙。
第九艦隊的海盜們看到了村莊,突然就興奮了起來。
不僅是有了個落腳的地方,更重要的是看到了活人,之前被妖怪支配的恐懼這才消散了許多。
「茶鬍子」漢茲大手一揮,道:“兄弟們,自己找農戶住下,每隊各自安排崗哨。明天一早出發!”
頓了頓,他想到了什麼,又告誡了一句:“我們這次不是來打劫的,記得老老實實在屋子裡待着,別他媽瞎折騰!”
“好嘞,隊長!”
“知道了,老大。”
“哈哈哈,終於有落腳的地方了”
衆人齊齊迴應,他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要去屋子裡烤烤火,暖暖凍僵的身子。
海盜們可沒什麼軍紀可言,一羣人就蜂擁了下去。
誰能搶到好的房屋,就是誰的。
蘇倫肩上還扛着配發的單兵火炮,走的不快,落在了隊伍後面。
他路過山口的時候,正看着嚮導鬆永久秀正在苦口婆心地反覆勸說下去的海盜們,不要觸碰一些禁忌。
看着隊伍後沒了人,這嚮導也跟着走了。
蘇倫看着他正好走在自己身邊,便隨口問了一句:“嚮導先生,這裡被叫做‘鑄劍村’,是有什麼說法麼?”
永秀看了蘇倫一眼,一臉惶恐地鞠躬道:“當不起大人‘先生’的。您叫小的永秀就好。”
他埋着頭,說道:“我們現在在‘出雲’地界,這一帶盛產黑鐵礦。自古以來也出產好劍。曾經這裡附近很多村莊都是以挖礦和鍛造兵器爲生這村子也是。後來因爲一些變故,村子就沒落了。”
“哦”
蘇倫聽着露出恍然。
本想還多問幾句,沒想那永秀卻悄然落在了最後,沒再跟上來。
蘇倫瞥了那傢伙一眼,眼底掠過了一抹思索,心中嘀咕了一句:“艦隊的行程都是嚮導安排的,如果真有誰要阻攔這支隊伍去江戶城收稅。這傢伙很可疑啊”
不過靈魂感知中沒什麼特別的,他也沒再多去細想
這鑄劍存不過百戶,蘇倫來的時候,大一點,好一點的屋子都已經被那些強勢的海盜給佔了。
因爲平日去江戶人都是走水路,幾乎沒有外人會來這個村子。那些沒見過外來人的村民顯得很惶恐,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這羣把“惡”字寫在了臉上的海盜。
航海伙食不算差,但食物很單調,大都是土豆泥爲主食。吃了幾天乾糧的海盜們正興致勃勃地在籠舍裡抓捕牲口雞鴨,村子裡到處都是雞飛狗跳。
好在各個番隊長都提前有打招呼,也沒鬧出什麼亂子。
蘇倫扛着火炮和僞裝了的符文黑傘,黑鴉在肩膀上很安靜,看上去也沒什麼危險。
他卻沒大意,一路走,一路掃了過去,仔細觀察着村子裡的每個角落。
沒走幾步,蘇倫就發現,村子裡的房舍造型都差不多。可唯獨有一間像是宗祠一樣的建築,修的特別精緻。
藉着找房子的機會,蘇倫走了過去,這一看,才發現祠堂搖曳着昏黃的燭火,案臺上供奉着不是什麼牌位,而是的是一柄“劍狀物”。因爲包裹經幡一樣的布條,也看不清劍的全貌。
原本以鑄劍爲生的村落供奉劍也不足爲奇,可蘇倫看了一眼,神情上掠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異色。
“咦”
心中一聲輕咦。
因爲,他從那“劍狀物”上,感知到了一絲詭異的靈魂波動。
“妖怪麼,還是劍的靈?”
蘇倫心中思慮着。
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都覺得不太對勁。
是妖怪就不說了,之前嚮導也提醒了,這些村民會供奉妖怪。
祠堂裡會出現妖物的靈波動,也不奇怪。
但如果是有靈的劍,那麼大概是“十二良工名刀”級別的名器。怎麼會出現在這種村民都是普通人的村落裡?沒人來拿?
看來是嚮導之前的告誡起來作用,這祠堂並沒有海盜去叨擾。
蘇倫也沒打算多事兒,看了一眼,便徑直走向了村尾。
一路的村舍都有人,走到最後,這才找到了一間茅草和泥牆搭建的屋子。
這鑄劍村本就很窮,這戶看上去格外的窮。
窮到了海盜門都不願意來落腳。
窗戶紙破了窟窿都沒新紙糊上,而是用柴禾堆擋在了那裡。
屋裡也沒點燈,看着就清冷。
其它房屋都擠了了七八個海盜,這間一個都沒有。之前蘇倫來之前也看着幾個海盜來了,但進屋看了看,就罵罵咧咧的走了,去了旁邊的屋子擠一擠。
蘇倫倒是覺得人少挺好,清淨,沒人打擾。
他走了進去,朝着門口那滿臉惶恐的老頭,招呼了一聲:“叨擾了,老丈。我想要在您家裡借宿一晚。”
靈魂感知中,除了門口的這老頭和那半大小子,屋裡還有一個人。好像是故意藏着的,屏着氣息,一直沒發出動靜。
不過蘇倫也沒在意,有片瓦擋風雪就好。
那老頭看着蘇倫進屋,不敢拒絕,躬身行禮,惶恐地解釋道:“家裡沒有暖抗,就怕大人住不慣。”
蘇倫並不介意,“無妨。”
老頭看着人進來,也沒敢表現出任何不滿。他招呼着門口那滿眼天真好奇的男孩,喊道:“吉野,你去給這位大人燒點開水。”
“哦。”
那男孩應聲鑽入了屋子。
蘇倫剛要進屋,門外小隊長看到了他,就喊道:“喬尼,你和夏普守午夜的崗!”
夜崗三班倒,但唯獨午夜的崗哨又冷又困,屬於苦差。
通常是海盜團裡關係不好的人才會輪到。
蘇倫也覺得無所謂,應了一聲,“好的!”
隔壁幾間房裡也傳來了夏普不太情願的迴應,“哦。”
屋子並不大,就三間屋。
這家裡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爲過,除了一張老舊的桌子和兩把竹椅,再沒有任何可以算傢俱東西。屋裡到處都堆着乾草,是儲備的柴禾,也用來擋風。
蘇倫走了進去,沒人給人添麻煩,便刻意避開了藏有人的那間。
那老頭指了指主屋,一臉卑微道:“大人,您不介意,今晚就在這裡歇息。”
牀上鋪着厚厚的秸稈,只有一牀單薄的藍色毯子,這風雪天,讓人感受不到半點溫度。
蘇倫皺了皺眉。
倒不是覺得自己住不慣,而是覺得這種四處漏風的房子,這屋裡三人怎麼過冬?
屋裡只有這一張牀,另外還藏着人的那個房間是柴房。
也就是說,蘇倫睡着了牀,這老頭和另外兩個,只能在柴堆裡過一夜。
他看着微微一嘆,略微覺得來叨擾了也是給人添麻煩的愧疚。
而這時候,之前去燒水的那個小孩也捧着一隻瓷碗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碗裡冒着熱氣。
老頭接過遞給了蘇倫,滿臉照顧不周的忐忑乾笑:“讓大人見笑了。家裡沒有杯子,也沒茶葉,只能瓷碗裝些開水。照顧不周了”
蘇倫看着那有豁口的瓷碗,大概也猜到這家裡怕是一隻完好的瓷碗都沒有了。
他也沒辦半點介意,接過喝了一口,道了一聲:“謝謝。”
暖暖的開水順着喉管入了胃裡,蘇倫覺得心裡的不太是滋味。
穿越來這個世界已經不短的時間了,見過不少窮困苦難的人。可沒有一次,像是今晚這般讓他覺得心情不太好。
人類又憐憫弱小的本性?
還是覺得這個世界明明能更好的?
蘇倫不知道。
就是思慮的瞬間,轉頭就那老頭和少年拘謹地站在那裡,彷彿沒有他這位“大人”發話,他們也不敢離開。
蘇倫看到了少年身上寬大的衣服,問了一句:“衣服好像不合身?”
像是袍子,又像是長衫,漿洗髮白,又打滿了補丁。
線跡很粗糙,看着不像是女人的手工,大概是老頭的手筆。
低頭一看,腳下的鞋子還露着腳丫,凍得發紫。
少年顯得有些怯生生的,聽到詢問也沒敢說話。
老頭聽了,苦笑道:“回稟大人,這衣服是老丈的衣服改的。也不是不合身。只是白天當衣服,晚上的時候,還要當被子的。做大一點,纔好蓋。”
“哦。”
蘇倫看着淡淡說了一句。
之前看到牀上沒看到棉被,他其實也猜到了。
沒多說,他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了幾件衣服和鞋子,遞了出來,“這些舊衣物也不值錢,就當我借宿的抵擋了。”
看到他這舉動,那一老一少非但不喜,反而立刻跪伏在地,更是惶恐了:“大人,您來家裡做客是小池家的榮幸,斷然不敢收您東西的”
外來的海盜在這些沒出過山村的村民來說,大概就是很不得了的“大人物”了。
得罪不得。
蘇倫就把衣服放在了牀上,淡淡道:“收下吧。”
他怕這兩人被驚嚇到,想找些什麼話題緩和氣氛。突然想到了什麼,他隨口就說了一些輕鬆的話題:“之前我也認識一個姓小池的姑娘,正好也是你們出雲的人,不知道你們認識呢。嗯她叫‘小池徹平’。”
這是之前在“長野屋藝伎館”遇到的那個藝伎,蘇倫印象不錯。
聽到這話,那少年突然一驚,忍不住開口道:“我姐姐也叫徹平!”
蘇倫覺得可能是重名,說道:“我是在黃金城遇到的,她是一位藝伎。”
少年眸光亮了起來,再次開口:“我姐姐也是江戶的歌舞伎!”
這一說,蘇倫也覺得巧了,這大概真是那小池徹平的家。
聽到這話,那老頭也忍不住激動道:“大人您見過小女?她她現在還好麼?咳咳”
說着沒忍住咳了兩聲。
蘇倫從咳嗽聲中聽出了老頭肺上有很大的問題,像是塵肺病。
他說道:“挺好的。她在黃金城的長野屋,已經是很出色的藝伎了。”
聽這話,老頭臉上的神情終於看到了一絲喜色,彷彿聽到苦等許久的消息,如釋重負地樣子,“她過得好,那就好了”
在山隱國,藝伎的地位不低。
但通常藝伎的出生卻很悽慘,大都是貧苦家庭從小賣給了藝伎館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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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了之後,就不能再與家裡聯繫。
蘇倫說認識小池徹平,老頭說話也沒之前那麼生分,能聊上幾句話了。
“之前挖礦落下的毛病,鐵粉吸入了肺裡。得了癆病沒力氣,礦主就不讓下礦了。而八年前生吉野的時候,他娘也難產死了家裡徹底斷了收入,沒辦法才賣掉了徹平”
“御手大人很好的,給了我們安家費,也給了很多幫助。可惜老漢太傻,被來村子裡的潑皮浪人騙了。”
“”
聊了幾句,蘇倫也知道了這小池家的情況。
聽得很讓人心酸。
山隱國本就貧困,這也真正就是那種幾輩人都是窮人的家庭。
可微微讓人有些奇怪的是,蘇倫聽着老頭說起“御手大人”的時候,臉上有種近乎狂熱的崇拜。
那個傳說“天下第一美姬”的御手夜姬到底有什麼魅力,讓人會這般崇拜?(非‘御手洗’姓,別較真)
大概是覺得蘇倫也沒那麼可怕,聊天的時候,躲在柴房黑那種腦袋也偷偷探出來看看了。那是一個長得還算清秀的小姑娘,十三四歲的樣子。
蘇倫的夜視能力很好,但也裝作沒看見。
他讓那叫吉野的少年穿上了自己的送的衣服,又給了老頭一支療傷藥劑,治不好肺病,但也能多活幾年。
聊着聊着,這家人臉上,也終於看到了惶恐之外的表情。
氣氛也變得慢慢和諧。
蘇倫對山隱國的妖怪很感興趣,想問問當地人的。想着便把之前遇到【不知火】和【河童】的經歷都說了出來。
老頭也說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
妖怪對於山隱族人來說有很特殊的意義,可怕、可敬,但很多時候又庇佑着他們。
這話說法和神鬼異志上寫的差不多,蘇倫也沒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聊着聊着,蘇倫突然想到了村裡宗祠裡那柄有靈的刀,便問道:“老丈,我之前路過村口的時候,看到村裡祠堂裡供奉的是一把刀,是有什麼講究麼?”
“這”
聽到這話,老頭臉上明顯露出了爲難的神情,支支吾吾道:“不是老頭子不給大人說,是說了會給您帶來不幸的。”
蘇倫一聽,更有興趣了,但也道:“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也無妨的。”
這時候,一旁的少年吉野有些急切,似乎怕怠慢了貴客,插口道:“父親大人,那位高僧曾說過,心性正直的人不會被影響的。您就說吧,喬尼先生這麼好的人,不會的”
高僧?
蘇倫聽着,覺得好像那劍真十分特別了。
老頭瞪了自己兒子一眼,卻又無可奈何。 Wωω¤тт kan¤Сo
他覺得似乎隱瞞也有些怠慢,遲疑了一瞬,轉頭再次才蘇倫問道:“大人您真想聽?”
蘇倫微笑着點點頭:“嗯。我確實挺有興趣。”
聽着這話,老頭微微一嘆,似乎這才決定要說。
他停了一瞬,這才說道:“因爲那是一柄名刀,「鬼丸百目宗正」。”
蘇倫一聽這名字,突然有種汗毛一炸的感覺,難以置信道:“十二良工名刀排名第三的‘妖刀’「鬼丸百目宗正」?”
這是一柄傳說已經消失了的十二工名劍!
居然會在這個小村莊的祠堂裡?
這一開口,蘇倫心中就直呼不可能,也覺得哪裡不對勁。
可對面那老頭,卻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