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倫頂着漫天風雪離開了鑄劍村,一路也沒再遇到什麼意外。
山隱國確實有妖怪,但也不是多到那種像是之前隨便走路就能碰到一堆的程度。
因爲是有人預謀,現在第九艦隊的先鋒團被打散了,危機自然就解除了。
蘇倫夜行數十里,越到了幾頭不長眼的野獸,隨手就殺了,然後找了一個山洞過夜。
次日一早,他就換了一身山隱國的浪人裝束,離開了出雲地界朝着赤稻而去。
千條說自己遇到了一點麻煩,他得去一趟。
山隱雖窮,但好在各藩之間也有道馬車道路,雖然路況差點,風雪泥濘,可好在也能通行馬車。自然也能通行機車……
兩個藩地距離幾百公里,靠雙腿走自然來不及。蘇倫便用儲物空間裡拿出了一直有準備的機械零件,組裝出了一臺蒸汽越野摩托,然後一路風馳電掣地趕路。有路的地方就騎車,有村莊就儘量避開,用八臂蛛矛翻山越嶺。
終於在第二天下午抵達了約定地方,赤稻流雲村的竹海
與此同時,幾個人略顯狼狽地正在趕路。
爲首一人正是千條,而她身邊還跟着一個模樣俊秀武士服的白麪男子。如果蘇倫在這裡,自然也能認出這是之前在“長野屋藝伎館”外見過的那個。兩人身後還有捧劍的洛洛塔,還有幾個蒙面黑衣忍者。
幾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勢,衣服上的血跡有新有舊。看上去是經歷了數場大戰沒來得及處理傷口,便一直在倉皇趕路。特別是千條,她身上有幾處凝結血痂的傷口,但更詭異的是她的雙手上,密佈着玄奧的封印符文。符文光澤隱溢,像是生鏽的機械了一般,讓她肢體異常僵直。
眼見着天色就要暗下去,幾人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彷彿夜幕席捲大地之後,會有什麼恐懼的事情降臨。
那白麪男子滿臉憂色,帶着歉意道:“千條小姐,抱歉,這次行動失敗是我情報做的不夠詳細,連累你了。‘鬼武士’根本殺不死,再這樣下去,我們恐怕會全軍覆沒。他們是衝着我來的,你沒必要陪我再走下去”
即便如此絕境,千條那英氣十足的臉上也沒流露半點懼怕。她聽到這話,搖搖頭,語氣堅定道:“既然受了僱傭,自然要信守諾言護你到底的。”
白麪男焦急的時候臉上難掩一股陰柔氣息,道:“不,我的意思是,僱傭就到這裡結束了。既然是我們的情報出了問題,千條小姐也不算違背契約,沒必要陪我們落入險境”
千條聽到這話,看着眼前遠處的竹林,又道:“情況還沒那麼糟糕,我的援兵應該已經到了。”
“援兵?”
聽到這話,白麪男子滿臉詫異:“可是這是赤稻的藩主上杉相良也是幕府的人。現在他應該接到命令,正調集武士來圍剿我們。即便是有援軍,此刻來,恐怕也會很糟糕”
這裡是山隱國,現在各個藩國都接到了圍殺命令,來再多的援軍都沒用。
千條也沒辯解,想到了什麼,“試試吧。那傢伙很厲害的。只要能解決鬼武士,問題就不大了。”
話說道這個地步,白麪男也沒在繼續堅持。
一行人跑近了竹林,不多時,就看着遠處的路上等着一個帶着斗笠的浪人。
所有人臉上瞬間就緊張了起來,忍者護衛們已經抽出了刀。
千條卻一眼便認出了那人,走了過去,臉上的凝重也微微一鬆,招呼了一聲,“你來了啊。”
斗笠浪人自然是蘇倫。
他看着眼前幾人狼狽的樣子,挑眉道:“千條姐,我沒來晚吧?”
千條笑了笑,“來的正好。”
她身後的洛洛塔看着蘇倫,雖然沒認出僞裝的打扮。可聽着這聲音,她也猜到了,眼前這人就是之前在暴雪城幫他們反殺梭克時的蘇倫先生!
洛洛塔想到了之前在海上他一人操縱傀儡軍團力抗千人的舉動,小臉立刻就興奮了起來:有救了!
因爲已經挺熟,她也不見外,招呼了一聲:“蘇倫先生!”
蘇倫笑了笑,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洛洛塔,好久不見。”
聽到幾人的對話,被四個忍者護着的白麪男一愣,這就是千條小姐說的的援兵?
她目光又掃視了一下竹林四周,並沒有看到其他人。
只有一個人?
這就是援兵?
可是,並不是很強啊。
蘇倫自然也從靈魂之火中認出了眼前幾個人,就是之前在“長野屋藝伎館”見過,和千條一起暗殺亞希的那幾個。
看着洛洛塔手裡捧着的十二良工名刀,他也知道刺殺是成功了。
再一想千條說的麻煩,他們這是去刺殺“符文老頭”失敗了
事情的進過大致也明瞭了。
先殺兒子,再殺老爹,這是要絕了山隱幕府大將軍的滿門。
雖然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怎麼做。
但,刺殺失敗了,情況好像不太妙啊。
千條的靈魂之火比之前強,應該是進階了五階。可氣息很詭異,再一看她符文密佈的雙手,蘇倫眉頭一皺,問道:“千條姐,你的手怎麼了?”
“小問題。”
千條依舊一副大喇喇無所謂的表情,“之前刺殺符文老頭的時候,被他一手封印符文給陰了。雙手經脈受限,暗靈力無法流轉,時用不了。不過問題不大,不會危及性命。”
頓了頓,她又看了蘇倫一眼,毫不見外地問道:“蘇倫小子,你能解決麼?不然一會天黑了,可能有點麻煩。”
蘇倫左眼中流光一閃,看着千條雙臂上的那玄奧的符文,就像是看着一條條數據代碼,在大腦中飛速地拆分解析,想要找出正確的破解之法。
半晌後,他便放棄了,語氣凝重地說道:“這封印符文結構有點麻煩,看着是‘六重盧恩鎖鏈型變式’的禁魔符文語,施術者設有多重陷阱,強行破解會傷到你。我看出了一些苗頭,但要破解,可能需要花不少的時間。”
符文封印術就有點像是加密鎖,只有特定的加密方式才能打開“鎖具”。如果暴力和錯誤的打開方式,往往會鎖死又或者傷到被施術人。
聽着這話,千條擡了擡擡眉,語氣略微有些凝重:“這下可有點麻煩了。要是封印解不開,我的實力受限很大。一會鬼武士出來後,大概就只能看你的了。”
蘇倫看了看天色,冬日的太陽總會很早落山,現在天已經暗下去了,只有天邊還有些亮色,“千條姐,你說的【鬼武士】是怎麼回事兒?有幾階職業者的實力?”
“三、四階的樣子,但麻煩的是它殺不死。”
千條想想說道,回憶了一路的兇險,又道:“這是一種地獄妖怪,有點像是幽靈種,只會在夜晚出現。小怪還好說,雖然殺不死,威脅也不算太大。最棘手的是一具披有將軍甲冑的大妖,妖力很強,那甲冑刀劍難傷,即便殺死本體,死亡後也會無限復活”
蘇倫聽着千條的介紹,心中大致對【鬼武士】有了概念。
聽着像是一種無視物理傷害、免疫絕大多數法術傷害,死了還會復活的一具鎧甲?
聽到這話,千條身邊那個一直再觀察蘇倫的白麪男突然插口道:“這位先生,我知道一些關於這妖怪的信息”
她剛纔全程聽了兩人的對話,也知道這位是千條小姐十分信任的援兵。
雖然她驚訝這蘇倫只有一個人,可能如此從容,也正面說明了他的實力很強。
蘇倫一聽微微側目,剛纔忙着關心千條去了,還不知道另外幾人是誰。
千條看着,也插口介紹道:“這位是御子小姐。嗯她的身份有點特別。”
特別?
御子小姐?
這是個女的?
這猜疑代入一想,這才發現這白麪男說話的神態略帶一些陰柔。
不過,也不知道怎麼的,他反而覺得是女的也挺好。
畢竟,自從消化了“X血清”魅力值超過十點以後,他還沒遇到過顏值碾壓自己的存在。之前看着這小白臉還覺得尚可一爭,現在聽着是個女的,心情突然就大好了。
蘇倫聽出了千條話裡的遲疑,也看得出對方的身份確實很特別。
千條說着,也直接介紹了蘇倫的身份,“這是我朋友,蘇倫。”
這位御子小姐聽着千條的介紹,立刻躬身九十度,做出了山隱國很特色的禮節。遲疑了一瞬,她彷彿覺得這種境況還有所隱瞞很失禮,便又自我介紹到:“我叫神服御子。蘇倫先生,很高興認識您。”
蘇倫一聽,這才恍然。
神服氏?
他沒記錯的話,山隱國只有一個地方又這個姓氏,那就是江戶的山隱國皇族。
這位是皇室的人?
神服御子半點不驚訝有人聽到她的名字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她說道:“抱歉蘇倫先生,現在來不及細說。鬼武士應該馬上就要出現了”
蘇倫腦子裡一聽到這個名字,再一聯想的山隱國的局面,就猜到了他們爲什麼要刺殺作爲幕府大將軍的“山隱老頭”。
他也沒去細問,點點頭,道:“嗯,御子小姐可以說一說鬼武士的情況。”
神服御子細說道:“那甲冑是兩百年前的戰國名鎧,是當世最強的武士凱之一。百這曾經是戰國大將軍織田信雄的鎧甲,後來本能寺一役被叛將所殺,怨氣所化,凝聚在鎧甲中成了大妖。那些鬼武士,也都是怨氣所化我也不知道黑龍會那些人從哪裡找到了它們”
山隱國盛產名刀,鎧甲也同樣精良。
不過因爲這種鎧甲製作工藝複雜,產量極少。還留有方便斬擊的薄弱間隙,只適用於劍道武士,不如魯英的全身騎士重鎧防禦周全,所以在外界名器並不太響。
這【鬼武士】是傳鎧甲的妖怪?
不,應該是鎧甲的靈。
蘇倫聽到這描述,突然想到手裡剛拿到的妖刀。
本就是想送千條的禮物,就拿了出來,問道:“對了千條姐,我找到一柄名刀,你看能用麼?”
說着,他拿出了破舊袈裟包裹的長劍。
千條聽到這話,似乎並沒關心劍是不是名劍,反而更在意這行爲,挑眉一笑:“唷,蘇倫小子,這是你送我的禮物?”
“是啊。”
蘇倫點點頭,一臉淡然笑意。
他打開了袈裟,露出了雪白的劍鞘,慎重地說道:“這刀有點邪門。你小心點,看能不能用。”
千條還沒意識到這刀的特別,可蘇倫的語氣也正視了起來。
妖刀很安靜,一點點漏出了陣容。
就這時候,一旁的神服御子卻驚呼了一聲:“這是妖刀宗正?”
旁人可以不認識,她這個山隱皇室公主哪裡會不知道?
這話一出,她瞬間臉色大變,身邊四個忍者也做出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態,暴退一大截。
千條聽到名字,意外歸意外,可更多的期待和興奮:“這是傳說中的妖刀?”
“是啊。”
蘇倫看她這神態,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又不忘告誡了一句:“所以我才說很邪門。”
“你小子哪裡找來的?”
千條一聽是是這把刀,雙眼立刻幽幽冒着綠光。
袈裟一拿開,僅僅是看着刀鞘,她就興奮地一聲輕喝:“好刀!”
一個劍客哪裡能忍得了名刀的誘惑,何況還是排名第三的絕世名刀?
“說來話長,晚點有空我再給你解釋吧。這刀”
蘇倫看着對千條的性格可太熟悉了,這般眼冒金光神態他在賭桌看到過,顯然是上頭了。
他剛想再次告誡這刀的邪門之處,卻有人提前開口了。
“小心,千條小姐別碰這刀!”
一旁的神服御子滿臉凝重的警告道。
她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這妖刀會出現在蘇倫手裡,可這刀沒人能駕馭。
她以爲蘇倫兩人不知道這刀的恐怖之處,連忙道:“這刀封印有大妖【百目鬼王】,傳說已成地獄道魔兵,其歷代主人無不橫死,還造就了無盡殺戮傳說,這根本不是活人能駕馭的!”
有人替他把話說了,蘇倫也省了些口舌,“御子小姐說的沒錯。”
他也擡了擡眉,看着千條又道:“所以,千條姐,你看能不用。如果不能,就暫時放我這裡”
“嗯。我已經感受到了。”
千條眼中的興奮隱沒了下去,取而代之是無比鄭重的神情,像是面對一次很神聖的抉擇。
好刀擇主,同樣好的劍客,也會選擇契合自己的刀。
她聽了蘇倫的告誡,但依舊深吸了一口氣,伸出了手,想要握住這柄妖刀。
蘇倫不太放心,問道:“有把握麼?”
“有!但我也可能會死。”
千條神色淡然,彷彿一瞬間就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語氣無比堅定道:“但我不會後悔。這是一個劍客的覺悟。”
說着她看了蘇倫一眼,美目光華巧轉,微微頷首:“無論如何,謝謝你的禮物。”
“”
蘇倫沒多說。
他很清楚千條的性子,做出決定,就一定會做。
不過,東西是自己送的,人還在身邊,蘇倫怎麼可能讓她陷入險境?
絲線已經悄然覆蓋千條全身,真有什麼狀況立刻就能控制她。至於精神畸變,他有足夠的應對經驗。真要出事兒,先捆起來,再弄去達魯族聖地去找尤塔幫忙處理就好。
蘇倫幾乎有十足把握。
一旁的神服御子卻不知道這些,她看着千條打算要拔出他們山隱禁忌的“妖刀”,焦急着還想勸說。
可就這時候,千條身上突然騰起了一個火焰豎發的羅剎女虛影,渾身血氣蒸騰。
再一看,她整個人的氣勢突然就變得高不可攀。
她那股羅剎氣勢,竟然和刀上的妖氣遙相呼應,放入讓人看到了無盡地獄之景。
“以後,我便是你的主人,可好”
千條接過了,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她輕撫着劍身,一臉着癡迷的神態。
“鏗嚓”一聲,利刃出鞘,妖氣沖天而出。
蘇倫看着眉頭一皺,雙手十指微微抖動,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之前就感受過這妖刀的詭異之處,很清楚現在就是最危險的關頭。
此刻千條的氣息與那妖刀激烈的碰撞着,像是馴服一匹烈馬。她眼中紅芒已經亮了起來,身後的羅剎虛影也越凝越實。
羅剎女拿到了一柄地獄的刀,彷彿地獄之門被打開,她眼裡看到了無盡殺戮。
蘇倫額頭已經密佈了冷汗。
此刻的手握妖刀的千條,給他的感覺越來越陌生,似人非人,更近乎於鬼神
如果不是她眼底那股執着依舊堅定,蘇倫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控制,歸刀入鞘
妖刀上泄露出的那股沖天妖氣壓得人頭皮發麻,還有千條這本就是大劍豪境的超強壓迫感,讓蘇倫這個第三者更覺得格格不入,彷彿在劍氣風暴中飄搖,隨時要被排擠出去。
就是妖刀出鞘的瞬間,神服御子和幾個忍者護衛已經暴退了數十米,面露無比凝重。洛洛塔也被絲線牽扯離得老遠。
只有蘇倫半步未退,全神貫注地觀察着千條的狀態。
就這時候,他餘光正好瞥見不遠處那神服御子銀牙一咬,拿出了一竄金色的鈴鐺,身上突然也騰起一股威嚴的氣息。又是一種源來自高位神明的不可描述之感。
看着像是一有不對勁,也準備動手阻止。
“神楽鈴?神道巫女?”
蘇倫隱隱猜到了這御子的職業,微微有些意外。
可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去想其它。也幸虧千條的雙手被封印,他才覺得壓力小了很多,卻也不禁心中感慨了一句:“千條姐的‘氣’真的好強啊。”
之前因爲是熟人,這股殺氣她也從來沒對自己外放過。
現在正面硬抗這股氣勢,那劍意壓得蘇倫萬千汗毛都炸裂了起來。
他知道千條正在馴服這妖刀的關鍵時刻,現在出不得亂子,也退縮不得。可在階位和境界的雙重壓制下,蘇倫也有些吃不消了。
最危險的是,他還看到了千條眼底的堅毅開始搖擺了。
千條用劍意和氣鎮壓了這妖刀,但這刀中封印的百目鬼王似乎並不情願被人駕馭,掙扎越來越激烈。
雙方氣勢外放越來越高。
蘇倫這個第三者就像是驚濤駭浪中漂浮的一葉扁舟,被四周的海浪掀得隨時要傾覆。他被那狂暴的妖氣衝擊得有些堅持不住,心底的暴戾也同時被勾了起來,眼中紅芒一閃。下一瞬,身後突然就騰起了一尊手持黑鐮的死神虛影來。
天賦外顯,壓力陡然消失大半,場中氣息瞬間三足鼎立。
蘇倫看着妖刀刃上睜開的一隻只兇殘血眼,心中幾近咬牙切齒地冒出了一個狠厲的念頭:“這破刀要是真傷了千條姐,老子非融了你!”
那妖刀有靈,彷彿感受到了那股要被毀滅的瘋狂意志,妖氣突然就有所收斂了。
千條握劍的右手終於沒再加劇顫抖,她換做了雙手握住劍柄,身後的羅剎女虛影手中也緩緩凝聚出了一柄邪意長劍
“黃泉之主,羅剎神將”
與此同時,不遠處手握神楽鈴的神服御子已經看呆了,她滿臉難以置信地看着兩人一刀氣勢對抗的一幕,晶眸滿是震撼:“他他們”
怪不得會被千條姐視作援軍,原來這位蘇倫先生竟然如此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