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倫從棋盤空間出來的時候,那個陰陽師已經不見了蹤影。
除了絲線束縛住的百十具鬼武者,竹林裡的其它怪物跟着消失的一乾二淨。
千條看着蘇倫出來,問了一句:“怎麼樣了?”
蘇倫聳了聳肩,略顯無奈地迴應道:“那人應該是「妖人」安倍泰和,實力很強。正常情況下,我們應該都留不下他。”
之前他的腦中已經推論過各種應對方法,但無論哪一種,在場衆人的手段好像都殺不了那傢伙。
棋盤空間外的人沒看到和蘇倫對戰的是誰,但聽着“安倍泰和”這個名字,一旁的御子臉色一驚。
她可太熟了。
因爲,那傢伙是皇室的首席神官!
“難怪不敢露面...”
神服御子瞬間明白了什麼,神色很是凝重。。
她這才意識到,威脅不止是來自幕府,即便是他們皇室內部也出了大問題。
那傢伙身份特殊,暴露了會很麻煩,所以纔會用這種方法驅趕式神來殺人,從未露面。
可同時,御子更驚訝的是這位蘇倫先生竟然和那個被譽爲“宮廷第一神官”的安倍泰和的戰鬥中,全身而退?
這也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蘇倫看着御子目光,也讀出了她的疑惑。
他像是朝千條說,也是向衆人多解釋了一句,“那傢伙實力深不可測。但他好像有什麼顧忌,所以並未全力出手。但我覺得,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蘇倫沒說完的話是:如果那傢伙全力出手了,他現在應該是帶着千條和洛洛塔跑路了。
千條聽着,點了點頭:“嗯。”
蘇倫知道千條和神服御子有護衛契約,知道她可能還有一些別的安排。也沒幫人去做什麼決定,自己去看那些捆成“糉子”的鬼武士了。
因爲之前忙於戰鬥,這些被束縛的鬼武士沒來得及完全封印,逃了一些,只留下了幾十具。
好在那個穿着名鎧鬼武者首領還在,一具具都貼上了神道符籙。
蘇倫鑑定了一眼那些白色紙張上繪製出“鬼畫符”一般符號,有點像是符文語,用圖案和能量構架成一個完整的固化法術,有驅魔鎮邪的功效。不過這符籙的能量並不純粹,還借用了神道信仰之力。
他看着自己的戰利品還算滿意。
有這麼一些樣本,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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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鍊金術的領域,理論上說世間萬物都可以解析,也適用等價交換原則。只要生靈有的特性, 都可以複製在符文詭偶上的。要是研究透徹了, 以後也弄出可以無限復活的詭偶軍團, 那才真的賺大發了。
想到這裡,蘇倫還不忘朝着不遠處的神服御子道了一句:“多謝了,御子小姐。”
神服御子聽到這話, 鞠躬很客氣道:“應該是我謝謝你的,蘇倫先生。”
......
這是幾人從江戶出來一路被追殺, 頭一次擊退敵人。
現在這情況好轉了, 但危機並未完全解決, 千條開口問道:“御子小姐,你現在怎麼安排的?那傢伙暫時被逼退, 可能還會捲土重來。”
御子看了一眼蘇倫,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千條小姐, 能麻煩你和蘇倫先生再護衛我幾天麼?我會支付相應報酬的...”
她姿態放的很低, 半點沒有自持皇女身份, 又或者神道巫女的孤傲。
停頓了一瞬, 她這才帶着詢問的語氣,又道:“而且, 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要請教蘇倫先生。”
千條聽着沒有表態,而是看了蘇倫一眼:“你的意思呢?”
她現在雙臂被封印,戰力有限, 真要再遇到了剛纔的情況,也是有心無力的。
“...”
蘇倫倒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因爲兩人已經有了默契,他也看出了千條神情中的那一抹異色, 好像是要自己應下來?
想着反正也不熟,也沒什麼契約, 遇到打不過的敵人,他肯定會跑的,便說道:“我都行。”
但畢竟那符文術士的傳承卷軸和「鬼劍」亞希魂魄是來自的這位,也算是有些情分。來山隱的最主要目的達成,跟着走走也無妨。
何況仔細一想,他覺得和和這神服御子多交流一下也挺好。
剛纔和那個陰陽師對戰,勾起了蘇倫這個煉金術士對於神道秘術的求知慾。
他老師塞雷婭曾經說過, 煉金術士一定是博學的,需要去了解大千世界,用知識去理解一切。各種神明,也是需要去了解的一部分。
沒有比這麼一個神道巫女, 更合適的交流對象了。
他想請教一些神道秘法,比如剛纔的“紙人之術”,還有鬼武者復活的原理,又或者其它奇奇怪怪妖怪。
聽到蘇倫應下,神服御子臉上一喜,朝着蘇倫和千條二人再次躬身行禮,誠心道:“給兩位添麻煩了。”
“不過...”
蘇倫看着一片狼藉的竹林,突然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我覺得御子小姐應該做一些別的準備。”
他可以答應再幫一些小忙,可不想真想引出什麼大禍在身上。
那個安倍泰和之前的“放水”原因,他現在都沒想通,自然得更小心。
蘇倫直接說道:“那個安倍泰和身邊有式神【犬神】,我們就這樣離開的話,大概率會被重新追上。”
顯然這個情況誰都能想到。
聽到這話,神服御子一臉小心翼翼地詢問道:“蘇倫先生,那您的意思呢?”
蘇倫知道千條或許因爲某些原因不好開口,扮“黑臉”說些不好聽的話,還得他來。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兵分幾路。【犬神】追中目標靠的是氣味,我建議是御子小姐你和護衛分開。可以讓護衛們帶着一些衣物朝不同方向走。”
這是目前最合理的方案。
蘇倫開口之前其實就仔細考慮過。
御子是巫女,她自己的修爲也不弱,同樣精通鬼道秘法,其實被妖怪持續追蹤的可能性有,卻不高。
這樣安排也可以完全排除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敵人追蹤的其實是她身邊的某個護衛。
聽到這話,御子臉上浮現了一抹遲疑。
沒了護衛,她的性命就完全交在了這三個山隱國外人的手上。
但這遲疑只是一瞬,她立刻便點頭,很認真地說道:“好!我也覺得蘇倫先生的方案很好!”
其實從之前她在戰鬥中選擇留下的一刻起,就已經把性命託付給這個“援兵”了。
而且目前的情況,好像有護衛和沒護衛區別都不大。
畢竟,那位安倍泰和的手段,可不是幾個上忍能擋住的。
可聽到這話,那護衛隊長滿臉憂色,連忙插口道:“可是,公主殿下...”
雖然他也覺得這方案合理,但職責所在,作爲護衛隊長的他,哪裡放心比自己性命更尊貴的小公主跟着“陌生人”離開。
神服御子一臉我意已決的表情,說道:“不用說了。就按蘇倫先生的方案辦。”
幾個忍者護衛只能躬身應下:“是,殿下!”
“抱歉,千條小姐,蘇倫先生,你們稍微等我一下。”
說着,御子朝着竹林暗處走出。
蘇倫看那她的舉動,大概是去換衣服。
雖然他夜視能力不錯,可也沒好盯着一姑娘換衣服,轉臉很認真地收拾起的這一堆“糉子”來。
.......
不多時,等到神服御子再次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換上了另外一套衣服。
她卸去了僞裝,穿上了代表自己神職的巫女服,內襯素白的肌襦袢,外套銀繡太陽紋的白衣,下身是褶子裙樣式的緋袴,腳上還踩着一雙紅紐草鞋。一頭濃密黝黑長髮披在肩上,“黑長直”的清雅氣質瞬間撲面而來。
蘇倫看着女裝的神服御子,眼中也閃過些許驚豔。
果然,男裝的樣子都很惹眼,換回女裝模樣自然是極好的。
不同於鏡先生那種冷傲,千條的英氣,尤塔的野性,莎碧娜的妖嬈...神服御子有種小家碧玉的感覺。而且因爲她“神明侍者”的身份,再配上這身紅白典雅的巫女服,清純、神聖、出塵、古典的形象強烈映入眼簾,渾身上下都流露着有着一種特殊的魅力。
蘇倫看了一眼就收斂了眼神,心閃一念:怪不得要男裝。這般模樣,不僞裝,很難不被人注意。
但相比御子的精緻面容,蘇倫更多看了一眼那套巫女服。
鑑定一看,不精線工精緻,還渾身是寶。外套和內襯都是法衣,連腰部的白色麻繩什麼的,都是有驅邪功效的神道靈器。
這山隱雖然很窮,可某些階層比外界貴族半點不差的。
千條以前在十字會的時候就是大姐大,口舌花花慣了,看着好看的姑娘自然隨口就來了一句:“喲...御子小姐真好看呢。”
聽到這女流氓式的調侃,神服御子俏臉上似掠過了一抹羞意,靦腆地頷了頷首,“千條小姐過獎了。”
說着,她把手裡的四個包裹遞給了四個護衛,吩咐道:“錦衛門,這裡面是我的衣物和式神紙人,你們分別去往尾張、三河、長野、秋源四地的神社。”
“是,殿下!”
幾個忍者護衛接過了包裹,瞬間消失在了竹林中。
蘇倫聽着神服御子的安排,也挑不出毛病。四個地方都據說都有伊勢神宮,確實很具有迷惑性。
......
護衛們一走,竹林裡就只剩下了蘇倫四人。
御子的感覺略微有些奇怪。
少幾個人,彷彿就空蕩蕩了。
她是皇室公主,從小出行都是護衛傍身,還從來沒有獨自出去過的經歷。
眼下身邊就只有幾個外人。
御子總有種落單的感覺。
幾人自然也不能在竹林就留,千條問道:“御子小姐,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御子似乎早有計劃,說道:“在西南不足百里的出雲地界,有一座‘茶鳴山’,那裡正好有一個我的秘密據點。”
“哦。”
千條擡了擡眉,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說到這裡,御子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千條小姐之前不是問哪裡的火山溫泉好麼?茶鳴山就有山隱最好的溫泉湯室。每年冬季的時候,是景色正是最好的時候呢~”
這一聽,千條目光瞬間一亮,果然來了興趣,“好!我們就去哪裡。”
御子笑了笑。
蘇倫倒是覺得去哪而都無所謂,現在“符文術士的傳承”已經到手,在山隱的最終目的已經達成。他現在要儘快消化那些知識,然後煉製【仿製的原初符文】進階四階。
現在暗靈力已經滿溢,真要進階四階之後,纔會再次突破上限,各種術士威能都會階梯式提升。再遇到那什麼安倍泰和,應對的把握會支線上升。
一行四人決定好了線路,清理了戰鬥痕跡,就隱沒在了竹林之中。
......
海盜城哈斯特林從來都是龍蛇混雜,除了海盜,還有各方勢力潛伏。
就在北海艦隊第九艦隊去往山隱的時候,黃金城寨的一處秘密港灣裡,停靠着一艘不起眼的商船,幾個斗篷人已經準備登船出港。
甲板上,像是正在進行一場告別。
一個斗篷人牽着另外一個斗篷人的手,訴說着什麼。
“祖奶奶,您真要親自去一趟麼?可是您的身體...”
聲音很溫柔,像是一個正直花季的少女。鍊金斗篷雖然遮住了臉,但細看之下,還可以看到開口之人,有着一頭漂亮的紫發。
另外一個身形略微佝僂,像是一個垂暮老人。
她語氣平靜,且緩慢地說道:“是啊。奶奶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再不來,哪怕是明年,我也來不了了。”
她握着紫發姑娘手,像是生命中最後的一次道別,“喀秋莎,別爲了奶奶的離去難過,來山隱...這是我這輩子,難得一次遵循自己意志的選擇。也要謝謝你。聽了你的故事,奶奶纔有決心來看看的。”
紫發少女知道這次分別就會是永別,語氣中滿是悲傷,道:“可是...祖奶奶,山隱國的局勢現在正在關鍵的時候,占星術的占卜結果...也不太好。您真要去,讓我陪您一起,好麼?”
“不了,我想一個人去看看。”
老人似乎早已看淡了生死,輕撫着她滿是淚痕的臉頰:“我的小喀秋莎,答應奶奶,這是你最後一次流淚了。既然你選擇了你的路,就堅定的走下去。”
“...”
紫發少女默不作聲,和她生命中最摯愛的親人生死道別,是任何話語都無法表述出來的悲痛。
老人捧着那張哭成淚人的俏臉,微笑着道:“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是幸運,也是不幸。年輕的時候,我爲了家族的利益,嫁給了南方財閥。也爲了家族的興旺不斷地妥協付出了這一輩子。現在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想自己走最後一程。去那裡看看,看看他的故事裡,是否有我的影子。”
紫發少女不知道如何開口了,“祖奶奶...”
“倘若我年輕的時候有你的這般勇氣,大概會走不一樣的路吧。”
老人滿眼慈祥的笑意,“那時候,我的夢想是當一個小說家又或者遊吟詩人。即便現在想起來,好像也很不錯呢。”
說着,她那雙濁眸中倒映着紫發少女的影子,彷彿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不禁說起了自己的故事:“那時候,我和你這般,喜歡寫劇本,寫最美的詩。而古斯塔夫喜歡寫神鬼異志的小說。他寫的東西天馬行空,喜歡寫底層人的故事。這樣的故事在上流社會也很不受待見,日子也一直過得很清貧。但那時候的我們都不覺得苦。會在鮮花爛漫的山坡上,放肆奔跑,傻傻的笑。好像我們的明天永遠都是花團錦簇...”
聽到這個故事,紫發少女眼中閃爍的精芒漸漸平靜留下來。
她已經把自己的過去埋葬了那片茂密的森林裡。
從今之後的路,再沒有鮮花爛漫。
終究是要分別的。
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要走了。”
紫發少女沉默着,點了點頭。
老人擡手揮別,最後笑着說了一句:“奶奶現在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看着你長大。我也很好奇,是什麼樣的男子,能讓我的小喀秋莎這般抉擇呢...”
聽到這話,葉卡捷琳娜指尖輕落,撩動鬢側的一縷髮絲,粲然一笑:“祖奶奶,喀秋莎已經長大了呢。”
“嗯吶。”
老人依在圍欄上笑着。
船緩緩離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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