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聽之後,美尼斯昔日的女帝已經是滿臉羞怒,臉上的紅雲一直垂到了脖子根。她咬着下脣,怒氣衝衝地瞪着伊文——突如其來的這一切讓她幾乎氣結,連此刻的處境都忘了,滿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膽大妄爲,罪該萬死!
“你——”艾露蘿梅俏臉上一瞬間掛滿了寒霜,下意識地去拔劍,但抓了一個空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曾經的自己,就連隨身佩劍都被對面那個惡徒給沒收了。
“你瘋了嗎!?我是太陽神的化身,普薩美提克王的嫡女,高貴的王!你不過是個三代之外的旁親,就連王位都是我施捨贈予的,你不能像羞辱一個下賤的女奴一樣羞辱我!”
“我說可以就可以!就像你當年一聲令下,就能把我送進角鬥場一樣!”
伊文見她淪爲階下囚,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新仇舊恨化爲薪火衝上腦門,聲音也變得嘶啞低沉起:
“你不知道我花了多長時間才說服自己不殺你!居然還敢跟我擺譜,看來不給你一點銘心刻骨的懲罰,你永遠不會認清現實!”
說完這句話,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好像平靜了下來。他閉上眼睛,試圖使自己變回那個冷靜自若的自己:
“來人!”
話音傳出臥室之後,一名宮廷侍者連忙跑到門前,眼角餘光掃了一下這裡的景象,頓時嚇的低頭行禮:
“願爲您效勞,陛下。”
“傳我的命令,把王城裡最好的鐵匠和皮匠找過來,告訴他們,我最近抓了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要給它量身定製一條馬具。”
“遵命!”
宮廷侍者雖然摸不着頭腦,卻還是以最快的速度遠離了臥室。
“橘,出來。”
“……”
臥室牆角逆光的陰影裡,空氣如水紋般抖動,接着浮現出女殺手的窈窕陰影。此時那張清麗的俏臉上,卻掛着一縷冰冷妖冶的笑容,她踩着魅惑的貓步,無聲無息的走到伊文面前:
“橘不在線,這裡是克蕾雅。”
“是你更好,先把她吊起來,等定製的馬具完工之後,幫她穿上。”伊文雙手負在背後,冷笑着吩咐道。
“瞭解!”
克蕾雅目光一亮,左手託扶細腰,右手虛握着一拉一甩,空氣頓時傳出了鐵鏈滑動的摩擦聲。
艾露蘿梅的意識能反應過來,試圖倒退閃避,身體卻跟不上自己的反應速度。還未來得及動彈,一條漆黑鐵鏈已從她背後的天花板角落的一處陰影探出,由上而下將她的雙手死死捆住。接着更多的鎖鏈從陰影中飛梭而出,從上方纏住她的手腳,將她整個人慢慢向上拖拽吊起形成一個無比屈辱的姿態。
她死死遏制住即將奪喉而出的,代表軟弱與崩潰的尖叫,雙目噴火的盯着始作俑者:
“你竟然……竟然敢這麼對待自己的血親!”
“說出這句話之前,最好想一想自己做過什麼!寇蒂斯夫人難道不是你的血親?她現在生死未卜,難道不是你的傑作?”伊文不以爲意的一聲嗤笑,然後望向一臉垂涎欲滴、躍躍欲試的克蕾雅:
“給你一週時間,像調教野馬一樣調教她,沒問題吧?”
“請儘管放心。”克蕾雅打了一記響指,開心的捂嘴輕笑:“我最擅長這種事。”
“無禮!污穢!”
艾露蘿梅咬緊銀牙,美麗的瞳孔中充滿恐懼,防禦性的擡高脖子,用力扭動的身體——彷彿有什麼冰冷黏蟲的東西從皮膚上滑過,令她的身體像篩糠一樣哆嗦起來。
“交給你了。”伊文留下兩眼發光的克蕾雅,獨自走向臥室的出口。
“等等!”
就在他即將離開臥室的前一刻,她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用一種細如蚊吶的聲音說道:“我告訴你……我全都告訴你……別這麼對我……”
一一一一一一
空靜寂寥的休息室中,銀月的光華通過窗戶,成片灑落在地板上。
黑暗中,伊文面朝着窗戶盤膝而坐,正在調整自己的情緒,恢復最良好的狀態。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也許是長期壓抑後的爆發,他每次看到艾露蘿梅,總有種施虐的衝動——包括想讓她穿上馬具,進行徹徹底底的調教,也是衝動的產物。
此時此刻,他確定這種衝動會影響自己的判斷力,打算有意識的慢慢疏導。
一刻鐘之後,伊文睜開雙眼,漆黑的眼眸迥然有神:
“精氣神都達到最好的狀態,可以開始補完我的太陽金經了。”
他擡起頭,隔空一爪,光能凝結的半透明手掌如獵犬般竄出,將面前黑色的金屬匣擒拿到身前。裡面盛放着一部黃金封皮的古書,黃金打造的封面上赫然雕刻一輪金色圓盤,周圍有火焰狀的精美紋路環繞。
當他伸手觸到封面的時候,金色圓盤竟透出一種立體質感。
然後書的扉頁自動打開了。
扉頁沒有文字,只有一個鷹首人身、金肉銀骨,手持日輪權杖的側身畫像。這個象徵着太陽神阿圖姆的肖像坐在一艘黃金飛船上,頭頂上有一日盤及一條盤曲在日盤上的蛇,周圍是手持武器、保持戰鬥姿態的九大主神。
“這樣一來,我就能完美進階第四級,凝聚不落之光了!”
伊文伸出右手,撫摸着扉頁上太陽神阿圖姆的形象,然後將手掌貼合紙面,並輕微幅度的釋放光能。
咔咔咔——!
伴隨着一連串齒輪碰撞的脆響,太陽金經表面閃爍起流動的曲折冷光,太陽神阿圖姆的形象瞬間變得立體起來,並且迅速模糊稀釋,分解成了大大小小的精密齒輪。
咯——咯咯——!
這些齒輪或正或逆的彼此旋轉,緩緩地自內相向外撐開,像是一扇敞開的機械大門,露出了被囚籠般高架管道包圍的核心。這顆金黃色的核心表面包裹着精密的金屬坑線,藏在銀白色的高架管道中,就像是一枚神聖而瑰麗的眼瞳。
“……”
伊文盯着核心,注視着這一幕熟悉的畫面,恍惚之間,驀地生出一種無比渺小的感覺。自己彷彿來到了遙遠的宇宙空間,正在注視熊熊燃燒的龐大恆星。
下一刻,無數細細的白絲從核心中蔓延而出——纏住伊文的胳膊,輕易鑽透皮膚,刺入肌肉,連上了神經網絡。
“……”
伊文接受海量信息的同時,感覺時間的流速似乎驟然放緩。空氣中流動的塵埃,窗外飄落的枯葉,乃至於星辰的自旋都在這一瞬間定格下來。
耳畔的聲音也在迅速遠去,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正在被異度空間吞噬,逐漸脫離了先前所在的世界。只有海量的信息流彷彿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涌入腦海,並且迅速變成自己的記憶。
幾分鐘後,伊文覺得手腕一麻,視野中的世界也恢復了原樣,看到那些白線正在脫離自己,緩緩收回核心內部。
同一時間,太陽金經上流動的冷光也隨之淡化消失,恢復了原本的色澤。齒輪滾動着重新靠近、互相嵌合,恢復成太陽神阿圖姆的形象隱入紙頁。
清淺的月光中,昏暗沉寂的休息室彷彿提前迎來了白晝,被伊文冉冉生輝的瞳光鍍上了一層熔金色。他先是低下頭,接着又擡高視線遙望遠處,目光所及之處的夜空上,忽然浮現出淡金色的日輪圖案。
“很好,增加了不少實用技能。在嘗試着實用這些技能之前,讓我先運行一次完整版的太陽金經。”
伊文收斂心神,意識沉靜到體內深處,光能壓縮凝聚,質量以細微的幅度恆定增強。在這過程中,他毛孔盡皆打開,他整個人如同鍍上一層金粉,閃濯發光,幽邃的房間在這一刻浮現淡淡熒光。
金色光焰緩緩從他身上燃起,並散發出刺目光芒。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光焰逐漸凝聚一縷縷細小璀璨的光弧,像是電火花一樣粘附在伊文身上頻繁躍動。淡金色的波動從他身體中一圈圈擴散出來,自下往上瀰漫,如同霞光般籠罩了這幢建築,並且自內向外滲透。經過牆壁和天花板的過濾後,如濛濛金霧向外飄灑,造就一副如夢似幻的光景。
“呼……”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盤膝坐在地板上的伊文緩緩吐出一口氣,覆蓋全身的金色光弧化作縷縷白煙,嫋嫋升起時消散於空氣中。空氣中瀰漫着肉眼可見的金色顆粒,帶着某種難以言喻的靈動感,附着在休息室的金屬器物上,慢慢融入其中。
“……”
他睜開雙眼,眼眸比以往更加幽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