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普洛太空要塞,試驗區。
負責人基恩乘坐升降梯上升,進入圓柱形的隧道,穿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抵達了要塞頂部的隱秘空間。
四周都是堅固的合金牆壁,牆面密織着內嵌的金屬管路,大部分的年代已經頗爲久遠,外殼顏色黯淡,只剩下黃金製造的微型管路仍舊閃亮。
帶着金屬滑動的低響,升降梯升至最頂端,艙門彈開。
異色光束相互交織,像是蛛網一般撒在金屬走廊中,伴隨着探測器的蜂鳴,血一樣的紅光一輪又一輪地掃過地面。
十六臺巨神般的量產型機甲拖着電纜,像是受難的耶穌一般,呈現十字形,固定在空間四壁的複合支架上。而升降梯就位於它們包圍的中央,彷彿通天徹地的黑色立柱,看不到首尾。
這些巨大的機器雖然已經被拆去了大部分零件,但從正下方擡頭看去,仍然令人驚異於它們的雄偉。其說是巨人,不如說是巨人的骨骸,那嶙峋的鋼鐵支架,表面竟然附着枝叉般粗大的血管——這其實是巨大的仿生神經迴路。
密密麻麻的蜂形維修機器圍繞了機體,上上下下的起落,如同種植血肉一般,填補機體缺失的零件。
“羅夏!”
基恩走到升降梯正對面的機甲殘骸前,巡視了一眼無人的空間,大吼了一聲負責人的姓名。
攀升到空間頂端的起吊設備亮了起來,操作室內的儀器燈光一陣閃爍,漸漸熄滅,接着艙門向外彈開,露出一個雪亮的光頭:
“基恩先生,有什麼事情麼?”
“我已經跟總部做過報告,他們要求我們儘快獲得收益,現在大部分事情也都籌備完畢了,只剩下了你的任務。請你告訴我,征服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維修完畢,沒有它們的話,我們在無法短時間內控制這顆星球!”
“我很遺憾先生,即便修復完畢,它們也無法投入使用。”腦袋上沒有一根毛髮,身形削瘦,面容滄桑,身披着一件白大褂的維修工程師如此說道。
“又是因爲這顆星球的能量脈衝?”
基恩忍不住低下頭,摘了墨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是的,負責人先生,就如您知道的那樣,這顆星球存在着奇特而巨大的類電磁脈衝……就如同我們星球一百年前研發的那種核能炸彈、爆炸之後產生的電磁脈衝,對精密儀器擁有恐怖的殺傷力。更爲奇特的是,就連鉛製品,也無法隔絕它的破壞——這也是要塞一直與大地保持距離的原因。”
羅夏說話的同時,將自己固定在一家蜂形維修機的底盤上,隨着機器緩緩降落,聲音隨着靠近地面漸漸變得清晰嘹亮:
“也正因爲如此,我們大部分的尖端武器和機械設備,都無法投入之前的那場戰爭。而現在,根據我的數據來看,機械師在這顆星球待的時間越長,也會愈發的虛弱。”
“原來如此……難怪他們無法在這顆星球長期維持戰鬥形態,這就是一切的病根麼?”
基恩戴上墨鏡,看着逐漸降落的工程師,遲疑的問道:
“等一下,你不會是想告訴我……我們的終極暴力征服者之所以會出故障,也是因爲受到了這種類電磁脈衝的干擾吧?”
“爲了查清楚這些機器故障的緣由,我幾乎把它們拆回了出廠的零件,類金屬血肉的反映告訴我——確實是這麼一回事,而且更加嚴重。”
羅夏拆開安全帶,走到基恩面前,從懷裡取出一枚方形遙控器,對着身後的機甲按了一組密碼鍵。
在細微的齒輪聲中,巨神般的機體本身發生着天翻地覆的變化。那些金屬骨骼順着複合支架的龍骨滑開,露出巨人體內的內臟,精密繁複的儀器空間呈現在二人。
即便是基恩這種外行,也能看出巨人的身體似乎不是很健康,‘臟器’不斷傳出類似金屬撞擊的悶響,表面閃過白熾色的電火花。
“戰鬥機甲是提取了機械師本身的基因,利用超級金屬半有機化的特性,讓它們相互融合後再經過種種加工,使其跨越生物體進化極限,從而研製成的終極戰鬥兵器。換而言之,它們本身就是機械師最強的自己,因此從理論上來說,如果沒有經過刻意的剔除,機械師身上一些不爲人知的弱點,在它們的身上也有機率同樣存在。”
羅夏走到基恩的面前,然後轉身,和他肩並肩仰望着機體敞開的胸腔:
“我們的機體無堅不摧,即便是最脆弱的部分,也足以夠抵禦太陽表面的熱能以及萬噸重壓。和機械師結合之後,更能激活火種能源,釋放出永不枯竭的能量。然而它們居然無法抵禦這顆原始星球釋放的光,你不覺得很有意思麼?”
隨着這個男人陶醉般的話語,空間裡的光束一陣頻閃,相互交織後,迅速形成了海博倫星的三維圖像。
這個世界上籠罩着一層薄薄的光,不是那種反射恆星的光,也不是自內向外迸發的光芒。而是彷彿有無數面鏡子包裹着這顆星球,鏡子之間相互反射,連成一根根線,像是蠶絲一樣裹住了海博倫星。
“夠了!我對你的研究毫無興趣!”
基恩轉身走到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既然你不能爲我解憂,那也就沒必要佔着那麼多經費,從今天開始,維修部只剩下基礎的供給。什麼時候機體恢復健康,什麼時候恢復經費。”
“等一下等一下!”
羅夏似乎慌了,用力跺了跺腳,咬着後槽牙說道:
“給我一點時間,衆所周知,這顆星球的人類和我們擁有同一個祖先。因此從理論上來說,他們能適應這裡的環境,我們也能做到。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加速這個過程……給我一批血液樣本……我一定交給你一份滿意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