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封聖(下)

翌日黎明。

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太陽還未完全升起的時候,亞蒙單手拄着鋤頭,離開反抗軍大營,慢慢走向了前方巍峨高聳的千年城。

黑髮少年像是一個在曠野裡跋涉的旅人,朦朧的天光從他背後照過來,在地面投下拉長的影子。

守軍將領看着他緩緩接近的身影,心裡一陣遲疑,不懂這傢伙到底想要幹什麼,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猶豫不決起來;按道理來說,自己現在根本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靜靜等待神戰的結果即可。

但是考慮到這個人是叛軍領袖,在叛軍中擁有崇高的威望。

只要幹掉他,叛軍必然陷入羣龍無首的境地……這樣一來,千年城之圍便可迎刃而解。

經過一陣強烈的思想鬥爭之後,守軍將領最終沒有抵禦住提前擊敗起義軍的誘惑,忍不住下達了攻擊亞蒙命令。

伴隨着將領的命令,一排神殿聖武士走向牆垛,紛紛舉起手中燃燒着光焰的長矛;對準亞蒙所在的位置,發出一聲厲喝,然後同時擲出了手中的長矛。

刷——!

密集的火雨,延伸出弧形的光之軌跡揮灑而下,頃刻遮掩了半片天空。

“……”

看着從天而降的火焰之雨,亞蒙臉上沒有一絲畏懼,拄着手裡的光矛,一步一步朝着千年城走去。

就在光矛擊中他的前一刻,東方地平線射出一線金光,傾斜着穿過遙遠的天際,徑直籠罩了亞蒙的身影;光芒瞬間凝結固化,化爲一面面互相拼合的光之屏障,形成一個呈四棱錐狀的小型金字塔——籠罩住黑髮少年的身體,並且爲他彈開了那些燃燒的長矛。

“王權在我這邊,諸神之王在我這邊。”亞蒙一邊繼續前進,一邊默默的告訴自己。

“神啊!”

目睹這一幕,守軍將領連帶着那些聖武士,全部跪倒在地,朝着太陽的方向不斷叩首膜拜。

“讚美太陽!”

“讚美太陽!”

“讚美太陽!”

頃刻之間,無論是千年城的守軍還是起義軍,全部激動喜極而泣,互相擁抱着慶祝光明的勝利。

無論太陽神站在哪一邊,但至少他是全人類的神,亦是有憐憫有恩典的神;哪怕是世人愚昧,誤把他的僕人當做邪魔,他也會出手去救——黑暗力量降下詛咒的時候,神就是這麼做的。

轟——!

天空劇烈震顫,地平線的盡頭,一輪熔金色、散發着無窮的光與熱烈日升上天空。

光芒涌現。

磅礴的力量運行在天地之間,光芒所過之處,植物開花結果、污水清潔透徹、穢物燃燒蒸發,生病的人擺脫病痛、煩惱的人獲得安寧、有殘缺的變得健全、瘋癲的恢復清醒。

萬物歡歌,頌唱着這奇蹟的到來,慶祝諸神之王重現於世!

每個人在這樣的場景之中徹底被震撼,久久說不出來,甚至連先知亞蒙也毫不例外。

“偉大的太陽神啊,您是永恆的王!”

神殿的祭祀們徹底放棄了抵抗,淚流滿面的跪倒在陽光下,發自內心的虔誠懺悔起來。

偉大的諸神之王,美尼斯文明的最高領袖,沉寂了千萬年之久,終於再一次戰勝黑暗重臨大地。那熔金色的光芒無比燦爛,卻不會灼傷萬物,透出他仁慈而偉大的力量——哪怕是曾經反對他的人,他也願意拯救,他始終愛着每一個人。

……

光芒照耀世間,驅散雲層,呈現出清澈如水的天空——光潔透亮的看不到一點瑕疵,好象一面籠向大地、碩大無比的鏡子。

覆蓋一切的金色光芒深處,整個天穹泛起了淺淺的漣漪,隨着幾縷波紋狀的漣漪向外擴散;帝國的大都市在天空深處顯出輪廓,厚重平直的建築物屹立在園林之中,周圍造型精美、線條流暢的飛行器起起落落;一座座佈局精緻的浮島分佈在城市上空,與緩緩流動的雲霧平行,在夢幻般的城市上投下影子。

城市內部穿插並行着無數的筆直道路,道路兩側分佈着造型各異的別墅,修築與整潔的花園之中;而數不清的高樓大廈之間,神聖的方尖碑拔地而起,如同利劍一般深入到雲端深處,塔身環繞着振翅的羣鳥,說不出的威嚴恢弘。

天空中的景象繼續變幻,緩緩升上高空,顯現出一顆又一顆美麗的世界;海洋行星、原始行星、沼澤之星……那些被伊文征服之後,重新建設起來的世界,正在向光之國展示它們此時的繁華。

鏡頭越來越集中、越來越集中……在衆人的注視之下,定格在白之月上。

然後,一切都慢慢拉近了——雄偉而恢弘的機械宮殿,由無以計數的鋼鐵軍團拱衛,透過天空投射在衆人的眼瞳中,展示着天上之國此時的輝煌與榮耀。

“那就是天上的國啊,神與我們約定,都是真實不虛的。”無數傾聽過天啓的人,此時紛紛想起了亞蒙傳播的福音。

短時間的定格之後,天空的鏡頭朝着機械王庭內部繼續延伸,最終,停留在背靠神聖日輪的黃金王座之前。

王座之上,身披黃金甲冑、籠罩在耀眼火焰中,叫人看不清輪廓的諸神之王走下階梯;然後伸手指向下方的大地、指向光之國、指向千年城——指向行走在城下的先知亞蒙。

刷——!

順着他所指的方向,光芒在天空與大地之間凝聚交匯,形成一塊塊凝固的明亮“晶磚”;然後這些‘晶磚’堆砌組合,徹底凝固成一道純淨且透徹的光之階梯,延伸到亞蒙的面前。

“這是您對我的恩賜嗎?”

黑髮少年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只覺得一腔熱血沸騰如火,瞬間熱淚盈眶,嘴裡喃喃頌念着記憶中最後的天啓:“……我要你在千年城下得榮耀,讓他們知道你是我的僕人……”

反覆頌念着這句話,他弓背彎腰的以示敬畏,然後邁出步伐,登上了佇立在面前的光之階梯。

“挺直你的腰桿,要讓世人看到我的先知,是個剛硬不屈的人。”神的聲音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遵命。”

亞蒙聞言深吸一口氣,立刻挺直胸膛,昂首闊步的拾級而上,靠近天空中偉岸宮殿。

光之階梯源源不斷散發出的柔和的光,衆人敬畏的看着他一步步迎着光走去,而那些光竟在匯聚在他腦後形成圓輪,映襯的黑髮少年愈發神聖不可侵犯。

這一幕,令無數人的心臟怦怦狂跳起來,此情此景,像極了偉大的諸神之王,親自爲先知戴上了冠冕。

這是何等的殊榮!

看着發生在亞蒙身上的神痕,祭司們又是羨慕,又是慚愧。

事實上,他們對自己的所作所爲一清二楚,也懷着一定的負罪感;因此看到神的恩寵集於一個世俗之人,並不感到奇怪,只是覺得無比的羞恥和慚愧。

對於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亞蒙還處於一種茫然無知的狀態,此時此刻,他眼中所見、心中所想,只有天空彼岸神聖威嚴的太陽神。

一步一步的接近,那股溫暖仁慈的力量便顯得愈發強大。

直到最後,當黑髮少年走到光之階梯的盡頭時,太陽神慢慢的擡起右手;這一瞬間,他的手彷彿是穿過清澈水流,盪漾出一圈圈波紋,由虛轉實的遞到亞蒙面前。

“……”

他詫異的看着這一幕,福至心靈的擡起右手,輕輕觸向諸神之王的指尖。

就在二者接觸的一瞬間,亞蒙的心臟猛烈跳動,覺得一股熱流涌遍自己的四肢百骸,耳中的天啓也變得無比清晰:

“亞蒙,從今日起,你不再是先知。”

“我封你爲聖,你不可傲慢怠惰,滋生邪念。需教導世人行正事,傳播我的誡命,尊奉世俗的法律。”

“七日之後,天上的國與地上的國合併;我要使天上的民愛地上的民,你需排除萬難,讓地上的民接納天上的民。告訴世人,他們是平等的,理應互相友愛。”

最後一句,太陽神熔金色的眼瞳瞬間變得清晰起來——視線穿過天穹,彷彿洞穿了無盡虛空,對上了亞蒙的眼睛。

“我必尊您的命,守您的戒律,叫世人友愛團結。”亞蒙心中充滿了榮耀和使命感,舉起手中的鐵鋤,昂首挺胸的許下承諾。

“亞蒙,光之國因你而榮耀。”

隨着太陽王的最後一句神諭,柔和的光芒像是海潮一樣撲面而來,淹沒了天空與大地。

轉瞬之間,無盡光輝與天穹鏡像一同消退,種種異象歸於平靜,聖者亞蒙的身影沿着一道光柱緩緩降臨千年城。他站在城牆上,看着那些與自己爲敵的戰士,目光平靜柔和。

在聖者的注視之下,戰士們紛紛撫胸行禮,向諸神之王的代言人表示臣服。

……

此時的白之月內,伊文散去火焰端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亞蒙的身影,暗暗爲這個小夥子鼓勁加油。

真正的考驗纔剛剛開始,等待亞蒙的將是一場苦差——接下來,帝國的行政機構將要接管光之國的行政機構,在這過程中,必然會產生許多矛盾。

這一切的矛盾,都要他這個聖者來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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