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賈偉峰百爪撓心難以抑制的好奇目光中,宋何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繼續道:“在春節期間,需要繼續工作的職業並不多,大多集中在交通、服務和零售行業。”
“而在這些職業中,其中一個在對城市道路的熟悉度方面具有先天優勢,那就是出租車司機。”
“張隊,我記得在案卷資料中看到了對於當時出租車司機的相關調查,只不過是調查沒有結果罷了。”
“但這並不能說明歹徒不是出租車司機,所以我看到在張隊您的後續調查中,也把這個職業羣體列爲重點關注對象了,是嗎?”
衆人又將目光轉向張隊,只見他點頭道:“相關的錄音你們也聽到了,當時對方在通過電話指揮孔瑞庭駕駛那輛裝有贖金的汽車時,僅僅七個電話就把我們所有盯梢的便衣甩掉了。”
“如果不是對於修城的路況有着極度深入的瞭解,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
“然而當時修城內有近三千輛出租車,一輛輛的排查根本就做不到。再加上又是春節期間,出租車打表計費遠不如平常那麼嚴謹,又不像現在裝有定位儀,所以調查難度極大。”
宋何伸手向桌上的文件夾一引,略帶敬佩道:“可根據您的資料顯示,這些年您排查掉了其中大部分人,僅剩一百多人還沒有排除嫌疑。”
一衆警員頓時驚呼出聲,不可思議的眼神在張隊和他的文件夾之間來回轉動,顯然是被宋何所說的事情震驚到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張隊不以爲意的擺擺手,似乎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現在越是調查,就越怕查到最後也查不出結果。人老了,心氣兒不足了。”
宋何聽着張隊言語中的蕭索,一時無言,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見張隊瞬間坐直身子昂然四顧道:“但是我堅信我的調查方向是正確的!並且早晚讓我抓到歹徒的尾巴!”
宋何剛剛醞釀好的安慰的話瞬間被噎死在嗓子眼裡,無奈之下只好咬着牙繼續分析道:“現在讓我們回到第一份錄音上。”
“這份錄音雖然時間很短,可是除了歹徒和孔瑞庭的談話聲以外,還有其他一些正常情況下聽不到的聲音需要注意。”
“這些聲音極其微弱,我去掉了一些實在難以分辨的雜音,發覺剩餘的聲音中有狗叫、人的痛呼和極遠處的汽車鳴笛。”
宋何說罷在白板上將自己聽到的聲音寫了下來,可是在他身後,修城警方的所有人幾乎都皺起了眉頭,無論如何回憶也想不起來有這幾種聲音出現。
張隊等宋何停下筆,皺眉問道:“這些聲音你都聽到了?”
“對。”宋何面色如常的承認道:“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很難分辨,我也是聽了很多次才弄清楚了一部分,其他的我暫時也無能爲力。”
張隊看了眼宋何的神色,又看了看身邊的老戰友和修成的警員,建議道:“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分辨的?”
“可以。”宋何直接答應下來,讓吳雪蕊打開第一段錄音,然後在對話中間數個發出噪音的時間點放大音量反覆播放。
“各位,這裡是狗叫聲,聲音雜亂紛擾,顯然是一羣野狗。”宋何一本正經的看着滿臉茫然的衆警員,自顧自的解釋道:
“這裡有人的痛呼聲,微弱低沉,應該是孔祥天發出的。最後這裡是汽車鳴笛,雄渾寬厚,是大型工具車,也是最好辨認的部分。”
宋何說罷走回了白板前,可是修城警員們依舊是一臉茫然。
個別兩個人看宋何說的煞有介事,努力做出一種聽明白了的表情,實則卻是一腦袋的問號。
顧力實在看不下去,上前走到宋何身邊,撓頭道:“小宋,我聽着都是雜音啊,你真的都能分辨清楚?”
宋何點點頭道:“我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分辨清楚的,咱們不妨先試着調查一下,萬一有收穫呢?”
顧力聞言看向張隊,而在場所有人都看出宋何的話其實是說給張隊的。
只見張隊略一思忖便點頭道:“那就先照你的法子來吧,也許是個突破口呢。”
宋何點點頭,繼續說道:“有野狗的存在說明他所在的地方沒有物業管理,或物業管理極差。而極遠的汽車鳴笛說明這個地方距離公路比較遠,並有大車經過。”
“至於痛呼聲,則說明孔祥天一開始並沒有在那座廢棄的倉庫中,而是在孔瑞星報警後被轉移過去的。”
“根據我對於第一段錄音的推測,歹徒此時應該在一個與他聯繫比較密切的地方,孔祥天當時身處那裡,最終生還的話歹徒一個都跑不掉。”
“所以孔祥天的結局在落到綁匪手中得一剎那就已經註定了,除了死沒有別的可能。而這也同樣意味着,我們只要找到這個地方,歹徒就會無所遁形。”
一旁的顧力此時已經被宋何的分析吸引,索性便充當了同事們提問用的喉舌,好奇的問:“可是僅憑狗叫和汽車鳴笛,根本沒有辦法確定位置啊?”
“再結合張隊他們當年的調查就可以了。”顧力捧哏式的提問讓宋何心中一樂,極爲配合的迅速答道:
“從這個未知位置把孔祥天運到廢棄倉庫,必然需要時間。同時,孔祥天的鑑定報告和死亡現場的勘察結論中提到,他的腳趾是在倉庫內被截斷的。”
“而從孔瑞星報警到張隊帶人趕到孔家,用時二十分鐘。之後又過了一個小時,孔祥天的腳趾被送到小區門口,然後歹徒打來電話。”
“歹徒從得知孔家報警到送腳趾上門,需要完成轉移孔祥天和截斷他的腳趾並送到孔家三件事情。”
顧力恍然大悟道:“你想通過模擬行程,來確定第一個段錄音中歹徒的位置範圍!”
“沒錯。”宋何點頭道:“確定大概範圍後,我們再根據錄音中的信息來排除,然後調查當年這些地方是否與某個久未出現出租車司機有關。”
“要知道那可是一起大案子,不論從犯罪心理學還是成就感體驗的角度考慮,歹徒都沒有可能繼續再跑出租了!”
宋何說罷,張隊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來。
沒有人知道,多年的追查對他來說,就像在完成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拼圖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然而宋何今天關於錄音的分析,則像是爲他添補了拼圖中關鍵的幾塊,忽然讓他看到了能夠親手完結這起案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