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起案子暫時還沒有對社會公開。”
慶縣警局，此時已經是刑警隊副隊長的鄭澤威，將宋何與周凱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閉上門之後纔對兩人說道：“畢竟涉及學校，一旦被媒體搞得輿情沸騰，到時候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宋何回憶了一下鄭澤威發來的案件資料，詢問道：“傷者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在市醫院的重症監護室，情況很不樂觀。”鄭澤威輕輕搖了搖頭，嘆道：“關鍵是這個受重傷的孩子是孤兒院出身，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後來我們瞭解到，這孩子從十六歲離開孤兒院後就勤工儉學，據說成績還不錯，是一流名校的苗子。”
宋何想了想問道：“性格呢？”
“不大合羣。”鄭澤威嘆了一聲：“你也知道，孤兒院和社會福利機構的存在，雖然能在物質上儘可能的幫助被遺棄的孩子們，但在精神層面上完全無法替代父母的角色和作用。”
“因此，在三觀和性格方面，這個孩子同那些在父母的撫養下長大的孩子們，確實存在一些區別，相處之中彼此都不能很好地契合。”
“這也導致在人際關係的走訪上存在一定的阻力，一是學校不夠了解這個孩子，二是她的同學們與她有些疏遠，除了知道她學習成績好，私人生活方面的調查收穫很少。”
“不過好在她是住校生，同宿舍的孩子雖然和她不是同班同年級，但是必要的瞭解還是有的。”
“我看過你發來的相關資料和筆錄，對她有一個大致的側寫。”宋何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有韌勁，也有狠勁，能吃苦，更敢吃別人吃不起的苦。而從她舍友的描述來看，她還是個崇尚效率的人。”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性別，我看到資料的第一感覺，會認爲這是個心性上佳的男孩。不過這種心性出現在她身上，代表她從小到大走得比較艱難，也說明她之所以能有現在的學習成績，付出的努力絕對比別人要多出幾倍。”
“而這樣一個人，遇到什麼樣的事情，纔會從三樓一躍而下呢？”
“我也是這麼考慮的。”鄭澤威點點頭，面色沉凝：“可惜她跳樓的位置沒有監控，而由於學校的學生太多，周邊的監控拍到了很多人從那裡經過，很難圈出嫌疑人的範圍。”
周凱想了想忽然開口道：“校方什麼態度？”
宋何聞言眼睛一亮，知道周凱想從校方的態度和具體應對策略中，推測他們對於這件事情的內幕是否瞭解。
“他們想息事寧人。”鄭澤威再次搖了搖頭：“其實這件事情在校方看來，按照意外處理是最符合利益的。不過決定權卻不在他們手中，而在躺在病牀上的女孩手中。”
“可問題恰恰是這個女孩現在還沒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我們也無從瞭解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只是校方爲了穩定在校學生的情緒，不管對內還是對外，都宣稱是一起意外。”
“慶縣三中是河城的市重點高中之一，從女孩現在的境遇來看，救治的態度還是很積極的。”宋何說着眉毛微微皺起道：“可是真相還不明朗就這樣高調的定下事情的性質，不排除他們有自己的目的。”
鄭澤威點點頭，然後眼神沉了一下，欲言又止道：“其實還有一個事，是關於慶縣三中的一個民間傳聞，雖然點無稽之談的味道，但是根據我後來的追蹤，我覺得還是和你們說一說比較好。”
宋何與周凱對視一眼，心中雖感疑惑，可表情依舊認真。
鄭澤威組織了一下語言後說道：“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流傳已經不大清楚了，但是慶縣三中一直有這麼一個傳聞，那就是高考前有學生出了事，當年的高考成績纔會好。”
“這種傳聞呢，在慶縣三中甚至整個慶縣都是很有市場的。而在校生中有一部分在言行上不懂避忌的學生，已經稱呼過去因意外或突發事件而受害的學生爲祭品了。”
宋何聽了心中一凜，周凱也感覺心底隱隱有寒氣冒出來：“你是說這起案子和這種說法有關係？有人故意製造意外？”
“這是我最擔心的情況。”鄭澤威語帶擔憂：“如果真的是一起意外，那自然最好不過。可如果涉及到校園暴力甚至是因這種謠言而興起的犯罪行爲，那纔是真正的棘手。”
宋何贊同的點了點頭，察覺到鄭澤威似有未盡之言，便問道：“你既然說這是謠言，應該有針對這個謠言的調查吧？”
“沒錯。”鄭澤威從辦公桌中拿出一份調查記錄，遞給宋何後說道：“因爲這個事情暫時不適合出現在正式的案件資料裡，所以就沒發給你們。”
“我走訪了那些年齡比較老的慶縣三中退休教職工，恰好其中有兩個知道這個謠言的原委，我就記錄下來了。”
宋何看着資料，轉瞬間就明白，這個謠言只是幾件概率事件被人誇大擴散和歪曲之後形成的……
二十多年前，慶縣三中一名高三學子在上學的路上背單詞，由於當時慶縣三中的早讀時間很早，所以這名學生上學時天光還很暗淡，再加上他過於專心，過馬路時就被一輛汽車撞成重傷，入院治療一個月。
校方瞭解了這件事情之後，見高考將至，便在某次升旗儀式上把這名學生忘我學習的精神狠狠宣揚了一下，並下大力氣激勵當時的高三學生。
而恰恰那年慶縣三中的高考成績，因多方面原因出奇的好，便有好事者把這件事情和高考成績聯繫到了一起。
隨後的幾年中，也說不上慶縣三中運氣好還是不好，每年臨近高考總有學生出事，校方的激勵大會也越辦越隆重，偏偏高考成績還好！
這就讓兩件本沒什麼聯繫的事情被人強扭到了一起，最終演變成了那種迷信色彩濃重的無稽之談。
“羣體心理暗示。”宋何看罷資料，略顯無奈的搖頭道：“從資料裡慶縣三中的歷年成績來看，自二十年前開始，沒學生出事整體成績就下降，有學生出事整體成績就好。”
“這就說明大部分在校生甚至部分老師都受到了這種謠言的暗示，導致他們在應考心態上出現了變化，影響了臨場發揮。”
鄭澤威低嘆了一聲，問道：“你覺得跳樓事件裡有這個謠言的作用嗎？”
“說不準。”宋何思忖道：“但是就目前來看，兩者有關聯的概率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