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到醫院的江燕已經醒了過來,她的暈倒完全是悲傷過度造成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剛剛清醒過來,她就又開始哭鬧着找兒子,情緒還是很激動,隨行跟去的女警員一直在安撫,但效果並不大,直到她的大兒子趕到。
“媽,”王徵一下子撲到江燕的病牀前,“你怎麼樣了?”
江燕一見到王徵,就抱住了他,哭得更厲害了。看他們倆的樣子,不知情的還會以爲這是一對兒呢,弄得站在王徵身後的王立東倒是顯得有些尷尬。
“咳,”王立東輕咳了一聲,略帶窘狀地對病房裡的女警說:“同志,那個,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跟去的女警員已經接到了顏一寒的電話,讓她先穩住這一家人,於是就對王立東說,“你愛人的情緒還是很不穩定,大夫的意思是還得再觀察一下。”
“唉,”王立東嘆了口氣,看看還在王徵懷裡哭着的江燕,有些哽咽地說,“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怎麼就攤上這樣的事兒,別說是她了,我也受不了啊!”他用手掌擦擦眼睛,“警察同志,你就讓我們走吧,不管怎麼說,在家也比在醫院強不是。”
“不是我不讓你們走,既然到了醫院,還是得聽人家醫生的話,你看她還這麼激動,要是再昏過去怎麼辦?還是再觀察看看吧!”
王立東剛想再繼續說,江燕那邊的哭聲更大了,王徵在柔聲地安慰着,看着依偎在一起的老婆和兒子,王立東的眉頭就皺到了一起。
“顏隊!”見顏一寒到了,這名年輕的女警員也算是鬆了口氣,畢竟拖住了江燕他們,自己總算完成了任務。
王立東一愣,“你們怎麼來了?”
“孩子媽媽醒了?”顏一寒剛纔在樓道里就聽到了江燕的哭聲,“我們來看看她。”
“你們這當領導的來得正好,我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們警察怎麼倒像看犯人似的看着我們?連家都不讓我們回!”王立東毫不客氣地對着顏一寒和謝駿昊說。
“你怎麼這麼說話?我沒……”小女警剛要爭辯幾句,就被顏一寒的眼色制止了。
“你的心情我們理解,不過你也不要誤會,我們做的都是出於保護你和你家人的安全。”顏一寒說着拍拍有點兒委屈的小女警,讓她先出去了。
目前,王立東作爲重要嫌疑人,顏一寒他們不想打草驚蛇,要先穩住他,放鬆他的警惕性。
“保護我們?”王立東往後退了兩步,站到病牀前,他把手搭到江燕的背上,“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我們全家?”
“什麼?”江燕淚眼摩挲地擡起頭,滿目驚恐地說,“是有人要害我們嗎?還害死了我的成成?”
王徵聞言也回頭看向顏一寒他們,“你們是不是查到什麼了?是不是有誰要對我們家不利?”
“現在不排除一切可能,”謝駿昊擺出一副例行公事的樣子,“何況在案件的調查過程中,保護受害人家屬是我們的責任。”
“是誰害死了我的成成?”江燕止住哭聲,掙扎着從病牀上下來,在王徵的攙扶下走向顏一寒,她一把抓住顏一寒的胳膊,“你們知道是誰害死了我的成成?”
顏一寒扶住江燕,很嚴肅地看着她,“要知道誰害死你的孩子,你得先配合我們,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
聽到顏一寒特意加中語氣的“如實”兩個字,江燕先是楞了一下,隨即做賊心虛似的避開了顏一寒的目光。
“你想清楚,最好還是珍惜這個機會。”顏一寒放低聲音對江燕說道。
“你們還要問什麼?我媽受的打擊已經夠大了!你們別再刺激她了!”
“沒事兒,我撐得住,”江燕拉住王徵的手,“配合他們是應該的。”她說着看看顏一寒,又很隱蔽地瞄了一下旁邊的王立東。
“麻煩你們先出去一下,我們要單獨聊聊。”
“什麼意思?”王立東一聽就有點兒急眼,“我爲什麼出去?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
“我媽剛醒過來,身體還沒恢復呢!”王徵緊緊地扶着江燕。
“需要他們陪着你嗎?”顏一寒看着江燕,讓她自己選擇。
“不、不用了。”江燕顯然有些心虛,她強打精神地對王徵說,“我沒事兒,你和你爸先出去吧。”
“真沒事兒嗎?”王徵關切地又問了一遍。
江燕點點頭,“你們先出去吧。”
王立東滿臉不悅,“你們是不是有事兒瞞着我?”
“爸,這也折騰快一天了,咱們出去買點兒吃的吧。”王徵連推帶勸地把王立東拉了出去。
“江燕,你認識那名男死者吧?!”顏一寒一上來就直接拋出了這個問題。
江燕聞言,臉上滿是惶恐,“不、不認識。”
“不認識?”顏一寒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那好,王成是你的親生兒子吧?”
“當然!”
“你看看這個!”謝駿昊拿出DNA的比對報告。
“這是什麼?”
“這是你兒子王成和你說不認識的那名男死者的DNA比對結果。”顏一寒說話的語氣很平緩,但是每個字卻都像鋼針一樣紮在江燕的心上。
“你們、你們……”江燕並沒想到警方會這麼做。
“怎麼樣?你是現在說,還是等你老公回來之後再說?”謝駿昊指着報告上那顯眼的99.99.%問道。
江燕只感到自己的全身已經全然沒了溫度,手心裡冷汗直冒,她低着頭,十指緊緊地交叉在一起。
“去買個吃的,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吧。”
聽到謝駿昊這句話,江燕擡起頭,楚楚可憐地問,“你們能給我保密嗎?”
“我盡力。”顏一寒只給出了這三個字。
江燕心裡清楚,自己的那點兒事兒八成是瞞不住了,“他叫黃岩,是成成的親生父親。”
“說具體點兒!”謝駿昊厲聲說道。
“他是做酒店會員卡銷售的,電話打到我這兒,總給我介紹一些酒店的優惠項目,後來他在某音裡看了我的動態以後,就總私信給我,”江燕似乎在強調着自己的“無辜”,“每天都問我早晚安什麼的,我覺得和他聊得不錯,就又加了微信,聊的也越來越多……後來就見了面……”
“他是哪個酒店的?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聊的?什麼時候開始見面的?你跟他之間都發生過什麼?全部說清楚。”
“他是幫着給幾個酒店的業務員做推銷,算中間商吧。前年年初的時候,我接到他的推銷電話,他挺會聊的,不像有的推銷的那樣讓人反感,所以我就和他多聊了幾句。後來他就總在某音裡給我點贊啊私信啊什麼的,加了微信以後,他每天都跟我聊天兒,我不回也不合適,就這樣越聊越熟,他一直說要見我,我拒絕了好幾回!”江燕特意強調着最後這句話。
“接着說!”
“他天天說要見我,還說我要是不見他的話,他就什麼都幹不下去了,腦子裡都是我……我當時答應見他,其實是想勸勸他,告訴他我們不合適,讓他正經找個女朋友。”
謝駿昊聽到這兒,輕哼了一聲,心想這真是什麼什麼立牌坊。
“他聽你的勸了?”顏一寒的語氣中也是滿滿的不相信。
“他說他看不上別人,就覺得我好,只愛我一個人,非得讓我做他女朋友……”
“女朋友?他不知道你結婚了?”
“那個……”江燕吞吞吐吐,“剛開始時不知道。”不過她又立即辯駁道,“不是我騙他,是他也沒問啊!”
聽到這,顏一寒和謝駿昊真是更對面前這個現在還是“一臉委屈”的江燕“刮目相看”了。
“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關係的?黃岩又是什麼時候知道你有家庭的?他知道後什麼反應?”
“聊了得有兩三個月吧,我才見的他,我是看他天天說愛我天天求我見面,說不見到我就活不下去了,說得那麼可憐,我實在是不忍心才……”江燕又擺出一副既無辜又無奈的表情,“他沒問過我結沒結婚,我們在一起也不說這些,直到有了成成,我纔跟他說我的事兒,當時他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他還是說愛我,說孩子的事兒都聽我的,也沒影響我們的關係。”
“你是說黃岩知道王成是他的孩子?”
“嗯。”江燕點頭道。
“他也知道你們今天在萬花酒店給孩子過週歲?”
“我是告訴他了,可他怎麼會……”想到黃岩陳屍桌下的情形,江燕臉上的恐懼明顯多於悲傷。
“對於黃岩,你瞭解多少?比如他在哪兒工作?住在哪兒?家裡都有什麼人?”比起江燕的“愛情故事”,顏一寒更想知道黃岩的情況。
“他算自由職業吧,平時幫人賣賣酒店會員卡什麼的,賺不了多少錢,我們都是在外面見面的,我也不知道他具體住在哪兒,至於他家裡怎麼樣,我又不跟他結婚,也就沒多問。”
顏一寒看着江燕的一身名牌和放在桌子上的名牌包,“他的經濟狀況怎麼樣,你平時會不會幫幫他?”
“我就是送過他一些東西,有時給他發個紅包什麼的,不過我們可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他可是愛我的,我們是愛情!”江燕瞪着眼睛維護着自己的“愛情”。
這幾句話真是夠讓她面前這兩個警察大跌眼鏡的,這是何等的“自信”啊!顏一寒和謝駿昊對視了一下,倆人的眼神都在告訴對方——她是真傻還是假傻?
“你和黃岩的關係,王立東一點兒都不知道嗎?”顏一寒繼續問道。
“立冬什麼都不知道,一個是他平時工作忙,一個是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了,他對我一直都挺放心的。”
“你生下王成,王立東也沒起疑嗎?”
“沒有,”江燕搖搖頭,“本來,我不想留下那孩子的,可那時立冬正好想要個老二,我一算日子也差不多,就沒打掉……”
“你確定你和黃岩的事兒,王立東真的毫不知情嗎?”謝駿昊不大相信一個男人能大意到對自己老婆的出軌,會一點兒都察覺不到。
江燕又點點頭,“他要是知道了,怎麼可能對成成那麼好?”想到自己“算計而來”的二兒子,她又開始抽泣,“能不能別讓立冬知道這些?成成沒了,他也不好受,就別再刺激他了……”
“你是擔心他受刺激,還是害怕他知道了以後,你受‘刺激’?”謝駿昊不客氣地說道。
顏一寒乾脆當作沒聽見,向江燕要了黃岩的手機號碼,“你近期不要離開本市,我們會隨時找你的!”
說完後,顏一寒打開病房的門,正看見手拎着餐盒回來的父子二人。
“問完了?”王徵說着搶先進了病房,滿臉關切地奔向江燕,“沒事兒吧!”
王立東則站在門口,“你們都問什麼了?”
謝駿昊用既好氣又好笑的眼神看着這個男人,“照顧好你老婆。”
顏一寒雖然還在質疑王立東究竟知不知道江燕和黃岩的事兒,但她也覺得一個男人攤上這麼個老婆,也實在是有點兒可悲。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又叮囑一遍讓他們留在本市,以便隨時配合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