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立雲站在軒國後方的山崖,手裡把玩着兩顆核桃,俯視下方。
這個小國不大,甚至比起煉獄島還要小上一倍有餘。
地底靈脈淺薄,轉爲魔脈後,品質更是下跌一層,甚至還不足以應付日常修煉,無數魔修圍繞在海邊,進行陣法搭設,佈置陷阱,整個軒國被改頭換面,徹底變成一座專注防禦海面的要塞。
龍伯島方面,不斷派遣靈船,運來白骨宗弟子補充人手不足。
那些弟子雙目通紅,魔氣陣陣,心智大半被狂化,雖然能夠用禁制的手段進行控制,幾乎同野獸無疑。
修爲大多爲虛丹期修士,配合某些魔道法器,能夠發揮出極強威力,就是面對金丹期修士,只要一擁而上,便可以輕鬆滅殺對手。
“七百虛丹期,一百二十餘名金丹期,...這點兵力,暫時佔據軒國,絕對可以說的上是穩紮穩打,就是稍微分派一些修士協同大魔國對付六南正道餘孽,也應該綽綽有餘。”
邵立雲掌心用勁,捏碎核桃,取過核桃肉,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品位脣齒間的醇香。
一道遁光朝着自己飛來,落在身後,奎磷拱手,體表魔氣吞吐,顯得渾厚無比,想來這段時間,功力又有精進。拱手道:“回稟少宗主,小隊已經集合完畢,現在請指示!”
“去靈森和秦昭那個戰鬥狂匯合,流煙老道會爲你引路,到時候你也別出手,儘可能讓弟子窩在後方,減少損失。”
“是!在下謹記在心!”
奎磷躬身行禮,隨即腳踏遁光,來到校場,率領異魔大軍沿着軒國小徑,前往靈森和狂尊進行匯合。
流煙老道會在小徑後半段進行接迎,整條小道非常狹窄,難以行走,常年有霧氣環繞,能見度低下。離開小徑,則會進入三叉入口,可以選擇前往靈森或者望月子午城,亦或者是否要退入軒國。
望着離去的修士隊伍,不知爲何,邵立雲隱隱有些許不安,沉思片刻後,安慰自己道:“也不知,海上究竟如何了,不過竟然有軒國這處落腳點,就是放棄煉獄島也無所謂。”
...
枯骨羣島。
龍一飛坐在案前,揉着額頭,一旁的鳶尾和滓華凌也是頭大無比。
在他們忙着對付煉獄島孽獸之時,軒國竟然發生這等大事,完全打亂原有計劃。
同時,血竭子進入閉關,無法進行兩線作戰。
“現在就是有金蛟戰船,都未必能夠攻佔龍伯島。”鳶尾放下地圖,揉着額頭,探子最後一次傳來消息,是在三日前斷去了聯繫,極有可能被對方察覺後進行滅殺。
“魔道修士上千,並且邵雄煉化白骨分身,達到化神期水準,真是麻煩啊!”滓華凌將玉簡扔在桌面,直接癱坐在長椅。
“不單單如此,對方還擁有三艘戰船,上千魔修,據說甚至有一些魔修在接受魔能灌體後,變爲異魔,實力暴增。”
龍一飛端起靈酒,往口中灌去,然後大大吐出一口氣,藉此放鬆壓力,對兩人道:“面對此等實力,我等根本沒有任何能力與之匹敵,完全處於弱勢。”
“不單單如此,就是其餘六島也不過剛剛經營起來,想要聯合打擊龍伯島,除非有化神修士在旁協助,否則根本不是對手。”
鳶尾也端起面前的靈茶,往口中送去,內心爲難,就眼下來說,自己知曉的化神期修士,唯有一人,那便是暮蒼長老。但對方卻在千里之外的天瀛海另一端,而且還要坐鎮九霄盟,根本無法前來相助。
衆人在會議室沉默着,苦思對策,卻始終無法想出有效措施。
第五羣島,數間小樓內,各自安置傷員,穆曉雲迴轉島嶼後,便進行醫療工作。
這些傷員大多都是索婁島修士,各個面帶僥倖,能夠從孽獸口中奪得生機,當真是天大的氣運。
樓層最上方,便是特地爲東薰楓劃出的單獨靜室。
黃疆貴坐在牀頭,神情有些恍惚,不再是過去那般趾高氣昂。
“水...”
東薰楓雙目迷茫,頭髮轉爲花白,四肢萎縮,牙齒全部掉光,整個人變得蒼老,體內法力徹底散去,根本無法動用分毫。好在因爲修煉有轉輪尊勝訣,神識遠超同階修士,因此還不至於變成老癡呆。
黃疆貴端起茶杯,倒入一些靈茶,攙扶起她,緩緩倒入口內。
無牙的口舌,被靈茶滋潤,東薰楓吐出一口老痰,隨即用朦朧雙目,看向他,微笑道:“當真是辛苦你了。”
“...無妨。”
眼神空洞,黃疆貴內心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的事實,東薰楓竟會是他的孃親
三十年前,東薰楓還是一名年輕的築基期女修,剛巧年方二八,正是大好青春,自然不甘寂寞閨房,時常外出遊玩。
某日,在海面上,遇上數名煉獄島魔修,聯手圍捕,想要意圖不軌。
東薰楓自然不是這些魔修對手,被打成重傷,漂流海面。一連逃亡數日,最終被黃思齊所救。
當年的黃思齊,也不過初成金丹,但對付幾名築基期魔修,絕對沒有問題,三下五除二就滅去對方。
此等神勇,自然令東薰楓爲之傾倒,加上黃思齊身上有一股成熟男人的氣質,更加迷人,彼此暗生情愫,偷偷在海外一處孤島建立家園。
但是誰料到,四年後,梳翠島來人,告知前島主已經壽盡歸天,要她迴轉梳翠島掌管島主一職。
當兩人聽到這個消息,宛若五雷轟頂,尤其當黃思齊說出自家還是索婁島島主時,衆人都呆了。
索婁島往昔和梳翠島並不是十分對付,主要是因爲利益衝突,兩島時常有摩擦,甚至還有一次大規模火併。倘若讓兩島修士,知曉此事,指不定會出現什麼大亂子。
在數日探討之後,兩人最終決定將這件事情掩埋在心底,進行淡忘。
無奈天意弄人,東薰楓無意間,竟然身懷六甲,十個月後,誕下黃疆貴,只得偷偷讓心腹送給黃思齊進行撫養。
爲了梳翠島的名聲,兩人也唯有做出這般選擇。
二十年後,魔道進犯,屠戮兩島,往昔恩仇盡數毀於火海。黃思齊身死。黃疆貴在仇恨驅使下,成就金丹期境界,滅殺仇敵,重振索婁島,東薰楓雖然知曉他是己身所出,但卻無法相認,甚至不能施展三元遁劍,唯恐有人嘲諷他的出身。
心中早已逝去的母愛,逐漸燃氣,身着喪服,默默爲黃思齊守喪,同時協助索婁島重建,甚至爲了給自己親骨肉奪取一線生機,捨去金丹,生機斷送,變成蒼老模樣,癱坐病榻,無法動彈。
黃疆貴看着眼前老婦,雙目微閉,隱隱流動金光,知曉她還在試圖修復肉身,不想拖累兒子。
抿了抿嘴脣,內心百轉千回後,脣齒蠕動,吐出一字:“...娘。”
東薰楓張開渾濁的雙目,轉過頭看着他,愣了半餉,突然涌起淚水,欣慰道:“終於,你願意認我了嗎?”
“兒子不孝,若非是過去任性妄爲,也不會遭受此等慘況。”黃疆貴凝噎,鼻音隆隆,兩人均是淚目相對。
“無妨,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沒了就沒了,大不了從頭再來。”東薰楓伸出蒼老的手,拂去黃疆貴眼角淚水。
那一刻,他的心性成熟不少,或許是孝道使然,亦或者明白肩上究竟扛得是什麼。過往急功近利,轉爲積極進取,不再任性妄爲,只求能夠再伴着生母可以渡過最後一段時間,以盡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