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夫人停頓了下,隨後恣意地大笑不止。
“哈哈哈,真有趣,多少年了,上一個當面反駁我的人,現在還沉在我的血池裡呢。”第一夫人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震怒神態,但語氣卻變得無比陰鬱,彷彿是在看着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發生。
“您的遭遇和痛苦確實打擊人,但這不是您因此拿自己的女兒,還有......鳴緒,來報復冬零王大人的理由。您將自己的痛苦涵蓋到了另外三個人的身上,櫻和鳴緒都是無辜的,對於這一點,我無法認同您。”李想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表述自己的觀點。
他是一個很執拗的人,在某方面來說,固執的不可救藥。
重活一世,李想比別人更懂得生命的珍貴,但他心底的原則不會改變,有話必說、有恩必報、有仇比復,絕對不拖泥帶水,也不會因爲對方的強大而畏懼。
這就是他。
李想直視第一夫人的眼睛,毫不畏懼,將自己的觀點一一表達,不管她是不是認同和接受。
“嘖,你啊,越是接觸你,越是覺得有趣。你和你的父母截然不同,真好奇他們爲什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後代來,這大概就是鳴緒那丫頭對你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吧?”第一夫人好奇地打量着他,她承認,李想是她見過的最有趣的人之一。
每每都會做出一些出乎她預料的事情。
譬如這次爲了薇爾莉特,冒着和自己決裂的風險來求助。
明明知道有關櫻和鳴緒的事情是她身上的痛楚,居然還敢當面揭露,毫不留情地說出來他的想法。
不過要是李想和那些男人一樣,畏畏縮縮,享受着她的照拂,順着她的心意行事,那就太無趣了。
“我只是覺得將你們的恩怨灌注在櫻和鳴緒身上,對她們來說太不公平了。”李想淡淡說道。
這個女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根本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下這種毒手,在她眼裡,究竟什麼纔是重要的呢?
這樣的人,作爲鳴緒的老師,陪伴着她渡過了最天真爛漫的年紀,想到這裡,他就有些不寒而慄。
難怪鳴緒剛來極夜時,連正常的三觀都沒有建立起來,在她眼中,人的生命和螻蟻的有什麼區別麼?
殺人時,李想也會有一絲不忍,會有同情和顧忌,但鳴緒從未有過,她的眼瞳中映照出的只有白茫茫的霧氣,殺就是殺,不會猶豫,不會想太多。
在紀雪事件之後,她受到自己的影響,能在殺戮中逐漸感受到生命的重量,這真的是太好了。
絕對不能讓鳴緒繼續受到這個女人的影響,不然她未來的路一定會走絕。
“公平?這世界本就沒有公平可言,魔術使用者和玩家之間公平麼,平民和魔術使用者之間公平麼,每個人都是不公平的。她是我的女兒,就註定了這個命運,鳴緒,長得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我想那男人怕是始終有讓她繼承冬零家的打算吧。”
第一夫人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忽然又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吶,李想,既然他那麼想讓鳴緒繼承,我就將鳴緒扶持到了繼承者序列第一位,你說我難道不愛鳴緒麼?哈哈哈,當然,他現在都不知道鳴緒體內的災厄臟器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大概還以爲是我動的手腳吧。”
“爲什麼,不把鳴緒從你身邊帶走?”李想感覺怒氣再度上涌,有關鳴緒身體災厄化的事情,一直是他心頭的疑惑和擔憂,現在聽第一夫人解說,應該是她早就種下的果實,這個女人,居然還想將鳴緒也當成自己的復仇工具來使用!
“帶走?哈哈,李想啊,你知道麼?冬零翼這個男人雖然強大,但他並沒有任何執掌家族的才能,這些年,你以爲打理着冬零家的人是誰?他要挑明站在我的對立面,就要有付出整個家族的代價。”
“他自翊風流瀟灑自由,實際上也不過是個被家族禁錮的可憐蟲而已,一切爲了家族的榮光!冬零家的每一個人都根深蒂固地植入了這句族語哦。”
第一夫人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過了片刻,收斂了神情,繼續看着他淡淡說道:“既然你如此誠懇地請求我,我,可以幫你一次。但你要考慮清楚,留在那裡的是櫻僅存於世的殘魂,我用魔法將其固定在遺忘之鎮,只要沒有太多外界驚擾,她會一直活在我離開的那天前,始終等待着希望,這不是很好麼?至少她不用回憶起那些痛苦的後事。”
“可她現在正在逐漸變成災厄。”
“是麼?那也是你們促成的。如果不是有無數幽魂怨念補充給她,她是不可能掙脫束縛成長起來的,既然你知道了她的身份,應該是看到過她長大後的模樣了吧?那說明她已經走向了不可逆的道路,不過只要維持住,禁止進入遺忘之鎮的地界,她就不會徹底蛻變。”
第一夫人玩弄着黑髮,看着他,忽然一笑:“當然,這樣的話,你說的學姐,也會永遠在那裡陪着她,作爲一隻孤魂野鬼。而要我出手幫你,我可以拔除整個繁櫻神社,但同時,她的最後殘念也會煙消雲散,這樣,鳴緒會失去最後見到她母親的機會。”
“選擇吧。”
看着李想爲難的樣子,第一夫人似乎感受到了很強烈的愉悅感。
“爲了救一個人,讓鳴緒失去見到她母親的可能,對鳴緒公平麼?這孩子可是非常努力的想達到我的要求,就是爲了見她母親一面呢。”第一夫人故作憐惜地說着,似笑非笑地看他。
“這樣很有意思麼?日復一日的讓櫻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始終給鳴緒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這纔是殘忍吧?”李想強壓心裡的怒火看着她。
“有意思,你真的很有趣,李想,我改變主意了,等着我,我會親自來幫你的。”
第一夫人忽然話鋒一轉,笑了笑,就切斷了視頻通訊。
看到一黑的屏幕,李想恨不得將手裡的通訊儀砸到地上,真是一次非常不痛快的對話。
那種被對方隨意玩弄揉捏的感覺讓他極其不爽,必須要迅速變強,在星空亂流時成爲玩家!
離開傳達室,李想趕往副校長辦公室將卡倫的情況也複述了一遍。
既然那個女人指望不了,就只能依靠學校的力量去處理遺忘之鎮了。
聽完他的描述,因爲刪減了所有和冬零家有關的東西,傑弗裡並不清楚裡面的內因,他沉思片刻,才緩緩說道:“如果你的描述沒有問題,這應該是一種神秘學的高階魔法,施法者將遺忘之鎮和繁櫻神社禁錮在那個小島上,停滯了時間的流逝。那些幽魂日復一日遊蕩,無法散逸,會讓它們的怨念不斷積累,這樣被困住的那隻殘念不斷吸收的話,總有一天會化身爲災厄。”
“那如果徹底封絕呢?”李想問道。
傑弗裡搖頭,堅定地說道:“不行,那是治標不治本。只要有化身爲災厄的可能,那就必須先剔除它。唯一的問題是,爲什麼只有你和靜子沒有被抹除存在的記憶?”
“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因爲我們和薇爾莉特學姐他們的羈絆比較深?”李想搖頭,這個理由他自己都不信,在他看來,九成是因爲兩人都在那一次奧西里斯降臨時墜入了死海海底。
應該是在那時發生了什麼變化。
但這樣一來,事情還會牽扯到塔羅牌以及死海等,愈發複雜,要真是這樣,恐怕是有人利用了第一夫人的復仇,在暗暗籌劃着什麼。
他和靜子也是棋子之一,那這樣就太可怕了。
他下意識不去思考這個可能,但心底始終有個聲音在告誡自己,必須要注意這個。
“我瞭解了,無論情況究竟如何,必須要派人和你一起去調查下那個遺忘之鎮了,趁着那隻殘念還沒真正轉變爲災厄,將它消除。”傑弗裡搖動手鈴,影再度從陰影之門裡邁出了裹着黑絲襪的美腿。
她伸了個懶腰,看見李想後撅了撅嘴。
“事情有變?”影身上穿着堪堪遮住關鍵部位的清涼服飾,看樣子是從臥室裡走來,見到李想也在,她就猜到了幾分。
“嗯,根據李想的描述,極大概率是臨界異種做出的事情,在化身爲災厄前便有這麼恐怖的能力,一旦它成爲災厄,死海這裡就危險了,我們不能讓它威脅到學校。”傑弗裡斬釘截鐵地說道,“現在大部分教職工都在爲了學院杯的事情忙碌,就麻煩你帶着暗殺隊陪他去看一趟吧。”
“啊啊,我就知道是麻煩事。”影嘆了口氣,嘟囔着嘴巴,忽然一把拉住李想的手朝着陰影之門走去,“小鬼,回我房間談下。”
“這不合規矩......”傑弗裡剛要阻止,就看到影強行拉李想進了陰影之門,只得苦笑。
這些中生代的年輕人一個個都有着自己的思維,在他這種“老年人”看來,就是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孩子。
傑弗裡無可奈何地搖頭,繼續將注意力放回到了學院杯上。
十月份的學院杯臨時決定要重排時計塔聯盟大學次序,並且有很高的呼聲讓最後一名與其他優秀學校比試,極可能會剔除末位,引入新鮮血液。
傑弗裡這個年紀已經很少去參加與災厄的對戰了,他剩餘的人生都將致力於大學的建設和發展,如果在他的任期裡發生這種事情,那麼他的人生都將無法得到一個圓滿的句號。
因此對傑弗裡而言,學院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
被強行拽進陰影之門的李想和影豐腴的身子緊貼在一起,她對陰影的操控能力完全無法和冬零王媲美,開啓的臨時陰影之門也只能勉強容納一個人通過,現在兩個人擠在一起,李想感覺自己都快被強行揉進她身體內了。
好不容易從陰影之門裡鑽出,他扶着膝蓋大口喘氣,穿行陰影之門對體質要求太高,就算是他都難以短時間適應。
影將散逸的長髮隨意用桌上的粉色內褲綁起,看到他居然沒有嘔吐,頗感意外。
重重拍了拍李想的後背,她笑着說道:“還不錯嘛,還以爲你承受不了陰影之門的擠壓呢。”
“咳咳咳......”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李想差點被她這一下給拍得背過氣。
這女人和希絲特莉亞是同一個等級,下手還沒輕沒重。
他環視了下四周,赫然發現這哪裡是臥室,根本就是一個小型武器庫!
裡面放滿了各種冷兵器,牆上掛着,牀上隨意扔着,還有地上一大堆,稍不留神,腳可能就沒了!
“啊,抱歉,沒來得及整理。”影嘿嘿一笑,彎腰整理起地上的一堆匕首,“我弄,你說。”
李想又複述了一遍,生怕她不當回事,還特意強調了進化後的櫻的可怕,還有那些骷髏兵的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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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麻煩的任務,本來還以爲這幾天能好好休息的。”影露出一個不滿的表情,雙腿大開,毫不顧忌地坐在李想對面,從冰箱裡掏出一罐啤酒就咕嚕嚕地喝了起來。
她沒有說太多,立即聯繫了手下的暗殺隊,打算明天就出發。
影是那種不動則已,一動就雷厲風行的類型。
由於被李想打擾了難得的雙休日,聽說他還兼修了自己名下的暗殺系,影瞬間來了興趣,讓他和自己陪練暗殺技。
次日清晨,李想頂着黑眼圈和熊貓眼隨着影來到了停機坪,那裡停靠着暗殺隊專用的黑白戰鬥浮空艇。
一排排穿着緊身衣,戴着假面的暗殺隊成員昂立在浮空艇旁。
暗殺隊是影一手培訓的部隊,轉門負責爲學校執行特殊任務,還有維持校內治安。
他們中有教務人員,也有大三大四學生,身份從不泄露,都以能進入暗殺隊工作爲榮。
一股肅殺之氣悄然瀰漫。
“走吧,我倒是要看看那殘念有多可怕。”影一把提起李想,鑽進浮空艇裡。
李想知道,影出手,就意味着事情沒有緩和,但與其等待着第一夫人繼續攪渾水,他寧可救出薇爾莉特,讓櫻的殘念得以安息。
讓她一直無休止的等待,還要逐漸轉化成災厄,這太殘忍了。
與其這樣,不如早點解脫。
“一旦成爲災厄,那就是另一種生物,不管它之前是什麼,現在就是敵人,絕對的敵人。”影擦拭着黑色短刃,低聲對他說道,“你要心裡有譜,你那位學姐如果真的也轉化成了它們的一份子,就必須殺了。”
我好怕啊......想起薇爾莉特留下的那封信,李想皺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