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漢出走,無疑是華家人和中心的一樁尷尬事。華繼業是個死要面子的人,向來講究家醜不可外揚。他給家人們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準再說這件事,誰也不許向外面的任何人透露絲毫消息。否則,他對誰都不會客氣。全家人包括乾女兒們都不願違揹他的意思,自然不約而同地向他保證,什麼時候都會守口如瓶。他還不放心,又逼着大家寫了保證書,交給他一份份仔細看過,鎖進辦公室的小保密櫃中,方纔有些釋懷,吩咐大家抓緊工作,保證如期完成任務,好給林士卓、穆瑪德琳以及全世界人民交交待。
當然,華繼業混跡江湖,身經百戰,精於世故,深知事不會那麼簡單。基因漢是第一個基因人啦!他和全體工作人員已經早就廝混熟了,如果他十天半月不露面,家裡人能若無其事,那些頭腦敏捷,眼睛都會說話的員工們怎麼不打聽虛實而查高問低,訪如何應答呢?阿娜來了,建議他是基因漢出差爲名暫時誆住員工們,後面再說。以中心的待遇很優厚,又能學到最新的最有發展前途的科學技術,加上華家人都很有修養,待人真誠寬容,基因漢平素裡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又不錯,員工們十分珍愛自己的工作,也很安樂於這個工作的環境,自然聽從華老爺子的吩咐,對這件事緘口不言,甚至可以說是守口如瓶。華家人呢,就不用說了,誰也不願把基因漢這個寶貝疙瘩出走的事抖落出去,不僅僅是爲了防人之口,避免輿論的猜疑和指責,還有害怕一提起來大家就傷心啦!就這樣,基因漢在大院裡好多天沒露面了,中心內外仍然風平浪靜,安好如初。
俗話說得好,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基因漢出走這股風,由於華繼業父子這兩面又大又高的厚牆擋着,硬是保持了半個月,沒有透露出去。沒想到,十五天過後,這兩面厚牆上也有了縫隙,風兒立即穿牆而出。
縫隙從瑪甘捷琳身上穿過。那天上午,她照常在辦公大樓值班室坐班,接等來自四面八方的看病客人。十點多鐘,掛號室窗口出現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像是抽大煙的傢伙,蔫蔫的,一點精神都沒有,像是隨時都有跌跤的可能。
“先生,你掛號嗎?”瑪甘捷琳熱情地問。
“掛號!”他有氣無力一說。
“您想請誰爲你服務呢?”
“誰?阿超!”他咂着嘴說。“哦,不,請,基因漢!”
她的心中不由一咯噔: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基因漢出走了呀!怎麼回答是好?她的腦子裡急速地旋轉着。
他顯然不耐煩了,擡高嗓門,尖刻地說:“唉,怎麼不動,快掛呀!不是怕我付不起錢吧?你們不是明文告示,一視同仁的嘛!”
她連忙滿臉賠笑,說:“對不起,基因漢上午有手術,請你改請別人好嗎?”
“不好!”他惱怒起來。“基因漢,非他莫屬。”他從懷中掏出一疊鈔票,在手中摔得“唰唰”作響。“沒想到,堂堂中心還衣貌取人!”
這傢伙棒槌上穿線——當了真(針),怎麼辦呢?她靈機一動:先穩住他再說吧!“先生,你別生氣。我來爲你聯繫一下。”她拿起電話,撥通了華繼業,“總裁,有人要掛基因漢的號,可以嗎?”
華繼業心中明白,隨即答覆道:“行,沒啥不行。”
“這……”她遲疑不決。
華繼業笑了:“這什麼?阿超嘛!”
她恍然大悟,高興地叫道:“乾爸高明!”放下電話,她迅捷地取出掛號單,問過姓名年齡和病患,填好了,遞出窗外,笑吟吟地說:“去吧,三樓308室!”
那男子沒說謝謝,拿着掛號單匆匆上了樓。
見那男子一走,瑪甘捷琳立即給阿超打電話,要他快到基因漢的辦公室去,以免露餡。阿超說老爸已吩咐過了。她咯咯直笑,說:“乾爹真是老謀深算。”
那人慢騰騰地爬到三樓,來到308號,見阿超衣冠整齊,端坐着,心中未免疑惑,開口問道:“你,你是基因漢?”
“不錯!”阿超鎮定自若。“你看什麼病,想基因再造嗎?”
那人把掛號單遞給阿超,站着,注視着他。
“哦,魏仁虎先生,請坐下說吧。”
魏仁虎不坐,也不說話,直盯着阿超的脖子看。忽然,他大叫起來:“你不是基因漢!你是華宇美智超。”他猛地推了阿超一把,轉身跑出門外,一邊大叫:“中心欺騙人,華家人都是大騙子!”
阿超急忙通知華繼業。華繼業當機立斷,命令保安將魏仁虎扣住,別讓他跑出中心去亂喊亂叫。
兩名保安得令,立即趕到值班室,正好堵住了魏仁虎,將他拿下了。
“基因漢不在中心,阿超冒充基因漢!基因漢出走了,阿超冒充基因漢!”魏仁虎一邊掙扎,一邊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儘管保安動作迅速,兩人合力,將他捉小雞似地拎起來,飛快地帶到保安室,他的呼聲還是被幾個前來掛號門診的人聽清楚了。
華繼業叫保安將魏仁虎送到神昌市公安局。經過審訊才知道,他是受人指使,有意前來鬧事的。他說,前十幾天,他在昌連山中採野果,突然間耳邊有人說話,告訴他基因漢已經出走了,叫他去打聽虛實。他以爲是鬼魂附體,嚇得渾身哆嗦,不肯答應。後來,那人說給他一大筆錢,他才勉強應承。當他看到手中確實有了一大摞錢之後,想到從此可以大吃大喝,用不着到處乞討了,便把手一拍,說:“放心吧,不管你是人是鬼,包在我身上啦!”
公安局長電話告訴了華繼業審訊結果,華繼業非常感謝,問他是什麼人指使魏仁虎,局長說不清楚,只說很像是穿隱身衣的人。華繼業又同阿超阿娜和王拓基瑪甘捷琳商議,覺得很可能是狂八千和獨磨俄及。瑪甘捷琳不置可否。王拓基認定就是狂八千和獨磨俄及。華繼業苦笑一下說:“管他是誰,橫豎我們我格外小心就是了。”
大概是幾位掛號門診的男女到處傳播,基因漢出走的消息不脛而走。第二天,神昌城中便議論紛紛。一些熱愛基因漢的人們免不了跑到中心來,想弄個清楚,看個明白。一些好事的人們也推波助瀾,跑到中心來看熱鬧。華繼業不想再驚動公安部門,那樣做反而會把事態擴大,讓他的家醜傳得更遠。他命令保安們傾力維持局面。保安們盡心盡力,卻不能盡善盡美,辦法幾乎想盡,怎麼也趕不走鬧嚷嚷的人羣。他們一個振振有詞:基因漢是中心的頂樑柱,不可以讓他出走;他們熱愛基因人技術,多看看中心,有個準備,將來說不定哪一天就來這兒基因再造呢;站在大院外邊,又不滋事生非,沒啥不可以……此時,華家人個頂個,全在工作間忙碌着,誰也騰不開手到大門口來管一管,也害怕出來了被人羣圍住脫不了身,基因漢確實不在了嘛,他們都問心有愧哩,還敢理直氣壯地面對羣衆?就叫門衛盡心盡責,儘可能別讓人羣涌進大院裡來,避免影響中心的正常工作和生活秩序就行了。
但是,這並非上策。一大羣人圍在大門口,怎麼可能一點不影響員工的心理和情緒?他們不時地爬在窗戶上觀望啊。尤其是,外界的輿論已經注意到了這裡,再僵持下去肯定不妙。無奈,華繼業再次向公安局長求援。局長大人慨然允諾,說處理這類事件他經驗十足。果然不假。當天下午,幾位便衣鑽進了人羣之中,交頭接耳地說,基因漢到穆瑪德琳那兒接受特別訓練去了,華家人不便說,中心的人不知情,圍在人家大門口白費精神,太沒意思,時間長了會犯法……日落西山的時候,華繼業從窗戶上看到,令他心煩意亂的那撥人已經悄然離去。心中一高興,他立馬打電話,請局長吃飯。局長幽默地說:“飯就免啦。到時候,我要基因再造,你們多加關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