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是晚上八點半了。修國美一點也不覺得睏倦,一點也沒覺得肚子餓了,就在屋裡到處轉,繼續思索她的各種設想, 心中像是揣着兩隻兔子,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修國龍的歸來。
好不容易待到了十二點鐘,修國龍終於回來了,歪歪扭扭的,又是一個仰八叉倒在牀鋪上。“國美。妹子呀全文字小說!快給哥倒杯水!”
修國龍顯然喝醉了,躺在那張已破舊不堪的木板牀上,翻來覆去,不住地叫喚。但是,他的舌頭已經不聽使喚,吐詞不清,儘管說了不少話,修國美卻聽不清說了些什麼。
她急中生智,燒開水,沏好茶,倒在杯中,吹了吹,恭敬地端到牀前,把哥哥扶起來,將水穩穩地遞到嘴邊,幫他喝了幾口,再拿來熱毛巾,替他擦臉洗手。
這番舉動格外動情,修國龍似乎有些感動,睜開眼睛朝她瞅着,嘰哩咕嚕地又說了些什麼,然後,擡起頭,歪着眼,注視着她。
她撫摸着他那滿是油污的臉,趁機問道:“哥,給妹說,今天乍喝成這樣了?”
“喝多了,是喝……喝多了!都是他媽姓居的氣的,地球人嘛,喝酒都怕生氣。病從情緒始,其實這醉酒更是跟着情緒跑啊。”
“啥事值得你這個大帥哥那麼氣惱?”
“還不就是爲那個檔……”他一個飽嗝,把話嚥了回去。伸手抓過杯子喝水。
“擋?擋啥嗎?快說呀!’’
“就是那個檔,噹噹噹!哦,打鑼哩。噹噹噹當響哦。”他卷着舌根,吞吞吐吐。
“什麼擋,擋什麼呀?”她急迫地問。“擋子彈?擋大黃狗?擋雨,擋風,擋太陽,擋箭牌?”
這一問,修國龍眼睛睜大了。也許是喝了茶水酒有點醒的緣故,警覺的說:“嗯,什麼擋?哥說了什麼擋啊?哥要擋什麼呀?擋基因帥哥的剁肉大爺。還是擋藍星侵略者的硫酸雨?”
她意識到再不能問下去了,便把話岔開:“你說擋風玻璃啦,哥哥還想着給妹妹買飈風牌豪華轎車哩。別想啦,妹妹不要了全文字小說。交通這麼發達。沒有車照樣活人。幹嘛非要買車呢?你看,你的鞋全是泥,還有酒嘞,來吧,妹子給你脫下來,馬上洗乾淨了。”
修國龍攪着舌頭,嘰哩咕嚕的,不一會就睡着了。打起了悶雷般的呼嚕。
修國美脫下他的鞋,掂在手中。愣在地上。想了一會,覺得有些累了,也躺到了旁邊的牀鋪上,輾轉反側,思來想去。那個擋,是擋門,擋狗,擋子彈,擋風雨,擋敵人,擋汽車,擋壞蛋……噯呀呀,到底是擋啥呢?
百思不得其解,未免有些氣惱,骨碌五又坐起來,雙手抱膝,接着想啊,想啊,猛然一個大張嘴,輕聲叫道:“我的媽呀!莫非不是擋,而是檔哦。”壓低了聲音,接着自語道:“檔案,檔案袋子!哇!蝴蝶們夢寐以求的檔案袋子,到了哥哥手裡?”
修國龍的呼嚕聲突然停頓了,緊接着,他翻了一個身。修國美不無驚慌地掃一眼他,閉嘴不語,心中卻似翻江倒海——
這下子不得了啦!這一回如何得了喲?十億元a幣,多大的數字了,絕非一般物件,恐怕就是檔案袋子,馬大卡帶領的捕蝶隊窮追猛打,蝴蝶們也窮追不捨的那兩個檔案袋子,怎麼能整到了哥哥手裡來呢?啊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如果真到了哥的手中,那就壞菜啦。沒看滴汗爺那一檔子人都是啥顏色嗎?表面上都是黃顏色,骨子裡呀,我看都跑不了是藍顏色呀!
她歪起頭來,斜視着牀鋪上的修國龍,臉上充溢出疑惑和鄙夷,心中說,哥啊,如果你搶來了檔案袋子,就是玩完了。馬大卡饒不了你,基因漢更要拿你試問,帥爺帥奶帥鼻帥豬,反正是一幫蠢貨壞慫,個個都會拿你去敲骨吸髓的。怎麼辦呢?
她又想起了蝴蝶節那天的晚間新聞,記起了銀行保衛科長說的那些警告性的話:大家要提高警惕,嚴防敵人破壞,發現可疑情況,立即報告。敵人,敵人,非常清楚的,藍星侵略者及其走狗們嘛,就是南北兩大魔頭嘛!媽呀!哥哥該不會上了賊船吧?他,他可不能爲了東山再起,揮金如土,就去投靠魔頭們啦好看的小說!
她不寒而慄了,猛地坐起來,將修國龍扳過來,面朝天,定睛看着,似乎想從他那副醉樣中看出什麼破綻來。
修國龍還是沉睡如死,還是打着呼嚕。
“基因不同不與爲謀! ”修國美不再猶豫了,從鋪下拽出一件夾克披上肩頭,躡手躡腳的擰開了門,走了出去。
修國美心中犯急,一心想把哥哥的奇怪表現盡最快速度報告捕蝶隊。當然,她的思想境界還沒有達到大義滅親的高檔次上,心中盤算好了,一定非常策略地說出她所發現的種咱怪現象,卻不把哥哥抖落出去,只把滴汗爺雜貨店那幾個狗東西端出去罷了。
她並沒有辨別東西南北,就憑着平常的記憶,走到了她上下班常常騎車路過的地方,在一個她認爲相對僻靜的巷道中扎住腳步,四顧一番之後,再向前走了幾步,緊走幾步,跨到了一個公用電話亭跟前,一閃身便鑽了進去,拽住門,扣起來,雙手捧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
真糟糕啊!銀行保衛科的值班電話,雖然沒有睡大覺,卻啞口無言,一直沒有說話。她氣的一跺腳,輕聲罵道:“玩忽職守!聾子耳朵!”
再撥一遍,照舊無人。第三遍撥過了,還是聾子耳朵。她氣惱地罵道:“活見鬼!”轉身想退出亭子來,又不甘心,抓起話筒,咬着牙,又撥了一個號碼。啊!這個電話真好使,一通就有人接了,一接就認真的問,冷靜的聽哩。
亭外風聲呼呼作響。忽然見得,有幾個男女歪歪倒倒的走了過來。修國美不由緊張幾分,不敢向外張望,用背擋住亭門,心裡想好了,無論發生什麼,也要把她所知道的情況全部說完。
那幾個男女,朝亭子裡說笑了一會,嘻嘻哈哈的走了。修國美不由舉手加額,慶幸自己運氣還算好,並沒有遭遇到歹徒惡棍,更沒有碰上涮蝶者或是藍星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