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白髮斑斑的李巖看着空曠的食庫,吞了吞口水,太過的操勞,讓這個只有四十多歲的強壯男人,看起來已是花甲。
滿臉的皺紋和花白的頭髮,卻並不能減少男人雙眼之中的智慧光芒。
李巖問話的對象是一個非常年輕的男人。
並不英俊,只是普通。
雖然普通,但是他的身體之上遍佈的疤痕,卻是有些太多,只是臉上的疤痕的密集程度,便幾乎已經達到了破相的程度。
這是一張夜晚走出來,一定會讓孩兒啼哭的面容。
洪山,便是他的名字。
一個智,一個武,李巖,洪山便是這個居住模塊的‘總街長’。
他們的身後站立的是整整一千的‘街長’。
每條街道之上,公選出一名‘街長’,一名街長直接負責千餘的居民。
所以,洪山和李巖兩人直接掌管着百萬人口的生死。
責任重大。
面對身後無數灼熱而期盼的目光,面對同僚的問題,太過年輕的洪山卻是有着與其年齡不符的沉穩和大氣。
沉思,沉聲,“調出監控系統,然後全街排查!”
“嗯,只能這麼辦了!”
聽到了洪山的回答,李巖點了點頭。
八晶的洪山,在這個居住模塊之中,有着超常的地位。
武力,不管是在那個時代,都有着相當的威懾!
於是,在兩名‘總街長’的命令之下,整個十九號居住模塊徹底的喧鬧忙碌起來。
無數的聯防隊員,開始翻遍每一塊的隱藏點。
看着身邊滿臉焦急的聯防隊員的經過,那些已經回到太過狹小,太過骯髒的居所之中的普通居民,卻是沒有太多的在意。
疲勞,疲累,經過一天的危險的工作,所有的人只是無力的躺着,然後期待着。
期待着今天食物配給的發下。
什麼東西,都不如填飽肚子來的重要,來的真實。
不過,當食物配給發下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有些失望。
半條麪包,半個土豆。
本來應該是一個土豆的啊?
不過,所有的人幾乎都沒有任何抱怨,只是安靜的吃完手中的食物,然後沉沉的睡去,爲明天的工作,積攢必要的精力和力氣。
抱怨,爭吵,抗議?
那些只是‘奢侈品’,絕對不屬於自己。
……
排查很快結束。
一隊聯防隊員,帶着一個黑髮的年輕人,來到了總街長的辦公處所。
說是辦公處所。
其實只是一個廢棄,被搬空的破舊機房而已。
百多平方之中,沒有任何的裝飾品,只有一些簡單的長條板凳和幾張破舊的木桌,僅此而已。
看着房間之中的物品,黑髮年輕人眼中竟然閃過了一絲的讚賞。
詫異!
李巖和洪山兩人都注意到了年輕人眼之中的細微變化,兩人互望一眼之後,眼神馬上錯開,然後兩人不由自主的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黑髮男子的身體之上。
“你是什麼人?”
李巖的問話很有些開門見山。
“嗯,偷渡者!”
好吧,楚雲的回答卻是有些無賴。
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李巖問到,“好吧,偷渡者,那麼,怎麼想到來這裡的?”
“聽說這裡發現了黃金礦。”
很好的理由不是嗎?
黃金,在這個時代,同樣有着高昂的價值。
而宇宙星體之上的黃金礦的含量,總是比那些美麗美好的可居住行星之上的礦場要多一些,豐厚一些。
看着楚雲那‘有恃無恐’的態度和那種身體之上散發出來的某種氣質。
睿智的李巖,果決的洪山,第一次的沉默了,猶豫了。
不過,尷尬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爲,老式的通訊器之中,傳來了有些惶恐的報告聲。
“總街長,聯邦軍來了!……全副武裝,……啊,滾開,啊……”
報告纔是一半,便戛然而止,然後便是慘叫聲和毆打聲和物體倒地的聲音。
聽着老舊通訊器之中傳來的聲音,洪山和李巖兩人的臉上閃過憤怒和驚訝。
憤怒,指向遠方。
至於驚訝,自然是指向自己面前那毫無反應,依舊太過從容的黑髮年輕人。
沉默,思考,整整持續了一分鐘。
最後,兩人眼神的交流結束,在洪磊重重的點頭之中,李巖臉上的猶豫也瞬間消失不見。
指着楚雲,李巖說道,“小剛子,給他一件衣服,他現在是第521街的居民,嗯,把他編進李嫂的家。”
微微的錯愕之後,被稱作小剛子的聯防隊員毫不猶豫的點頭道,“知道了,總長。”
“嗯,其他人,和我去機庫。”
……
機庫,是這處老舊居住模塊唯一寬敞的地方,也是這裡唯一的出入口。
數萬平方的巨大機庫之中,整齊無比的停放着無數的採礦用太空機。
不過,非常奇怪的是,這些採礦太空機,竟然都是‘開拓I型’?
這可是一百多年前的淘汰貨色,現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年代,誰還會駕駛這種老古董飛上宇宙。
太過複雜的操作,各種bug般的缺陷,以及單一的功能,直接讓駕駛員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證。
所以,百年前‘開拓I型’便被各個銀河公司徹底的淘汰。
有些跑題了。
在數不清的‘開拓I型’採礦太空機的前方,巨大的基地大門已經完全被強制的開啓。
一架架威武不凡,閃動着亮麗的金屬光澤的聯邦機甲,佔據了所有的至高點。
在一柄柄已經充能的光能重機的可怖槍口之下,是密密麻麻,赤手空拳的黑髮黑瞳的聯防隊員。
對峙,在雙方完全不成比例的武力的對峙之下,這些身穿破破爛爛的單薄衣物的聯防隊員,竟然各個滿臉的凶氣,毫無膽怯。
不過,從中心部位,躺在地上不停掙扎翻滾的一部分的聯防隊員來看,有些時候,光是有着士氣和鬥志,也是無用的,徒勞的。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刻,密集的聯防隊員的中心突然裂開,在一種無比默契的狀態之中,人羣分開了一條縫隙,兩個總街長在衆多的護衛之中,排衆而出,片刻,就來到的人羣的最前方。
只是一眼,洪山就在李巖的耳邊小聲說道。
“斯達特來了!”
“嗯!”
不由自主的一聲沉吟,李巖蹙眉。
斯達特,古伯特的第一親信,也是一號月球之上的第一人。
在這裡,他是無比高貴的,說一不二的。
既然高貴,自然不會落腳自己這種‘骯髒’‘下賤’的居住模塊之中。
但是,他還是來了,
事情的嚴重性,自然表露無遺。
“你們這些該死的中國-豬,我們的一個巡邏隊被屠殺了,所以,我們來了,好了,現在交出兇手,還可以既往不咎,要不然……”
看到李巖和洪山的出現,顯然對方也知道,真正能夠做主的人出現了,於是,一個英俊的白人少校開始踏出,然後把衆多侮辱性的語言和威脅,源源不斷‘扔向’衆人!
一時,羣情激憤,那些瘦弱,明顯發育不良的黑髮年輕人們有些躍躍欲試,只要當頭的兩人一聲令下,那怕是揮灑鮮血,也絕對衝出,撕爛面前混蛋的大嘴巴。
但是,命令終究沒有下達,也不可能下達。
尊嚴雖然重要,但是,在食物的補給和生命的存在面前,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無數的先輩不是沒有抗衡過,但是卻是失敗了,而整個民族,都淪落到了這種半奴隸的狀態之下。
時間已經抹去了太多的驕傲,而現在,時間帶走的可不僅僅是驕傲而已,還有民族賴以生存的條件,那些物資,裝備,戰艦,等等,太多,太多,沒有這些,一些的抵抗都只能是徒勞的。
年輕人們可以爲了尊嚴而戰,但是,李巖,洪山不可以,因爲在他們的肩膀之上,有着太多人的性命。
聯邦少校的喋喋不休沒有持續太久,在威逼利誘全部說完之後,面前的賤民們還是沒有任何的表示……“搜!”
一個陰冷的聲音打斷了少校的努力,那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男人身體之上的九顆晶體是如此醒目,而他的中將軍服同樣說明了一切。
一個簡單的單詞,無數的聯邦機甲帶着大量的機器士兵,開始強行衝入人羣的阻擋,殺向了後方的龐大居民區。
阻擋,當然是徒勞。
雙方的力量對比太過懸殊,普通的人體怎麼可能抵禦住鋼鐵洪流?
……
冷汗從李巖的額頭不由自主的流下。
自己錯了嗎?
看着源源不斷的機甲士兵們,這種數量?
那個年輕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人,斯達特爲什麼會如此興師動衆。
他被找到了該怎麼辦?
斯達特的怒火,我真的可以承受嗎?
出賣同胞?
我做不出來啊!
事情敗露之後,要反抗嗎?
反抗的真的可以嗎?
就在李巖無比動搖的時刻,一隻粗糙的大手輕輕的撫在李巖的背後。
那是洪山的手。
掌心的溫暖傳來。
片刻,李巖動搖的心情開始穩定下來。
搜索,進行了很久,很久。
在這片巨大的機庫之中,氣氛已經死寂。
對峙的雙方都是彼此部隊的精華實力。
結果,雙方都在等待同一個結果。
那就是目標的搜出,或者不被搜出。
這種生死一般的等待,太過沉重,太多殘酷。
即使是李巖的心智,也有些承受不住。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一隊隊的機甲士兵開始踏出。
李巖的心,再次的提起,提起,不停的提起。
因爲,結果已經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