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涼風吹襲,頓覺悲涼,爲這寂寥的夜添加了幾許陰冷的氣息。
離開的莫殤等人,早已返回到西苑,齊聚在一堂。
“老程,你說邱團長爲何如此輕易便放走了兩個賊人,這不是便宜了他們嗎?”壯大叔大手捉過眼前的茶杯,在牛飲了一口後,也是忍不住心中的暴脾氣,道出了心中的疑惑道。
眉頭輕皺,程大叔一時也是想不明白,他埋着頭,喃喃了一聲道:“此事我相信邱團長自有深意,我們斷不可妄自猜測。”
身子慵懶地依靠在門邊,莫殤也是陷入了沉思,當聽得兩人的對話,他的心思也是活絡開了,當其目光輾轉落在壯大叔手中的茶杯時,他的心神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眉間一挑,低聲道:“邱團長的用意,我可能明白了。”
“哦?”
話落,屋內的衆人目光瞬間便投向靠在門邊的莫殤身上,口中更是發出了驚咦之聲。
“小殤,你說說。”將心中的驚奇壓了下來,程大叔沉聲問道。
當着大夥的面,莫殤正了正身子,隨即臉色一肅,解釋道:“我問問大家,如果將這兩人囚禁在莊內或者直接幹掉,難不保還有第三個、第四個沙幫的人尋覓過來,既然如此,何不將其放回去呢?”
聞言,衆人的眉頭都是皺了起來,在思考着莫殤這番話的深意,聽後者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
見衆人還是沒有想明白,莫殤壓了壓嗓子,繼續解釋道:“大家是否還記得,這兩個沙幫賊子本來就是來找尋我們的下落的,如果他們打探不到消息或者莫名其妙失蹤,必然會引起沙戮的猜忌,到時候反而會打草驚蛇,可如今,邱團長已經明確說明,我們已經加入鐵戰傭兵團,而這番消息,兩人必然會傳達到沙戮耳中,這就使得沙戮他不敢輕舉妄動,甚至要掂量掂量下對我們動手的後果,這也間接保護了我們桃源村人的安危,手段實在是高啊!”
聽得莫殤這番解釋,衆人突然恍然大悟,沒想到放走這兩人,還有這般意想不到的用意?
不過,此時的壯大叔卻是提出了一個疑問,道:“可萬一兩人將今日被捕之事告知沙戮,那還不是打草驚蛇?”
淡然地搖了搖頭,莫殤輕笑一聲道:“壯大叔,你也不想想沙戮的爲人,此人心狠手辣,生性多疑,兩人若是將被捕之事如實稟告,他們又怎麼向沙戮解釋和他們勢同水火的鐵戰傭兵團會如此大度將他們放走?所以,邱團長這一手,擺明就是欲擒故縱啊!”
聞言,壯大叔當即一拍大腿,連連稱善,並且重複了莫殤的話語道:“妙,沒想到邱團長打得是如此算盤,手段着實是高啊!”
說到這份上,衆人看着莫殤這小子的眼神,也是越發欣賞和驚奇,當然,有了這番對話,衆人先前對邱戰的疑惑以及不滿,早已消失殆盡,反而是由衷的敬佩。
燈火通明的議事廳內,話到最後的邱戰也是儒雅一笑,緩緩的道:“只要兩人不傻,必然會閉口不談被捕一事,只會把桃源村人加入我們之事告知沙戮,這不僅讓沙戮對桃源村人投鼠忌器,護得他們的周全,更讓沙戮迷惑不解,短時間內兩頭摸不着邊,放下對我們傭兵團戒心,這是一舉兩得之舉啊!”
話落,座下的邱鐵和邱禮也是幡然醒悟過來,原來將兩個沙幫賊人放走,還有這番好處?
對於邱戰的用意,邱鐵雖然感到理解甚至有點佩服,可是,鐵戰傭兵團和沙幫已經結下死仇,幫中的弟兄恨不得生啖沙幫人的血肉,想到這裡,他的臉上有着一絲憂慮,於是開口提出道:“大哥,你的用意我明白了,可是,如此輕易便將兩人放走,我怕底下的人會心生不滿啊!”
聞言,邱戰的臉上果然也是掠過一抹擔憂之色,沙幫的人,他又何曾不想手刃,不過,他終究是以大局爲重者,在深吸了一口氣後,他也是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相信他們會明白的。”
此時的邱禮,目光崇敬地看着自己的父親,頓時也是心生感慨,心道,爲上者,不僅要深謀遠慮,更要體恤下屬,着實不易啊!
對於邱禮心中所想,其餘兩人自然不知,見此事已經解釋過,邱戰也是一拂手,讓邱鐵和邱禮先行離去,而在這個寬敞的大廳內,獨獨留下他一人,坐於首座之上,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
被押送出城外的錢六和鬼七,看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頓時心生恐慌,當他們猶猶豫豫、踟躇不前時,身後的大漢卻是忍不住心中的怒意,啐了一口恐嚇道:“還不快給我滾,若不是團長有命,看我不斃了你們,以後不要讓我們再逮到,否則有你們好看。”
喝聲剛落,驚得兩人撒腿便跑,頭也不回地竄出老遠,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也不知跑了多久,兩人終於也是再也看不到八方城的燈光,目光驚懼地看着四周的夜景,聽着那周遭悉悉嗦嗦的動靜,鬼七那顫顫巍巍地聲音卻是清晰地響了起來:“六兒,你說我們該怎麼向幫主他老人家稟報?”
目光慎重地留意了下四周的環境,見無異狀,錢六停下步伐,吩咐道:“少廢話,先鬆綁再說。”
話落,兩人便是互爲幫手,將手中的繩子解了下來,揉了揉被勒得痠疼的手臂,錢六也是一皺眉頭,繼續朝前趕去,還不忘警告道:“記住,此行回去萬不可將我們兩人被捉之事透露出去半句,知道嗎?”
“爲什麼?”聞言,鬼七一臉疑惑,問道。
“哼,難得鐵戰傭兵團的人高擡貴手放了我們,讓我們撿回了一條命,我可還不想死在幫主他老人家手中。”冷哼了一聲,錢六也是一臉凝重,當着鬼七的面,他也是直言不諱地說道。
似是想起了什麼,鬼七嚥了一口沫,乖巧地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可我們又該怎麼向幫主他老人家交待呢?”
“你可不要忘記我們此行的目的,我們只要把桃源村人的下落告知上去即可,其他的事情,我們一概不知。”大步向前走去,錢六也是再次提醒道。
明白過來的鬼七,臉上也是掠過一抹釋然,應了一句道:“那我明白了。”
於是兩人就在這漆黑的夜路上,小心翼翼地趕起了路。
在另一頭,在一處燈火暗淡的房間內,一名壯漢側身靜躺在牀上,此時的他面有憂色,身上更是纏裹着繃帶,他雙眼呆滯地望着房間的擺設,突然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驚醒了微微有點睏意的他。
微眯的雙眼倏地睜開,壯漢的目光望向門外,隨後不久,便有人敲起了門,使得他有點意外。
“是誰?”驚詫間,壯漢騰地坐了起來,對着門外的人問道。
“二弟,是我。”敲門聲戛然而止,一道熟悉的聲音便是傳進了這名壯漢耳中。
“是,大哥!!!”心頭驚呼了一聲,壯漢皺了皺眉頭,說道:“進來吧!”
聞聲,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漢瞬間便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而此時牀上的壯漢,見得來人,也是打算站起身來行禮。
當見得蒙皓身上纏裹着繃帶,卻仍然起身迎接,沙戮也是一皺眉頭,急忙走向前阻止蒙皓起身行禮,並關切地道:“二弟,你身上有傷,無須多禮。”
將蒙皓送回牀邊坐好,沙戮也是搬來一張椅子,放在牀邊坐了下來,隨即纔再次開口道:“你身上有傷,我本不應該過來打擾你靜養的,不過,我始終放心不下,所以才冒昧前來,還請二弟不要見怪。”
雖然知道沙戮爲人心狠手辣,鮮少表露真情,可當聽到這番言之灼灼的關切話語,再看着沙戮那不似假裝的神情,蒙皓的心頭也是涌上一抹動容。
蒙皓固然知道此次任務的重要性,如今正是沙幫的危難之際,本不容有失,可在這關鍵時刻,卻是慘遭滑鐵盧,這不得不讓他悔恨不已,更是覺得對不起沙戮的一片情意,當想到這裡,他羞憤難當,當即也是責怪自己道:“大哥,此次行動,我辜負了你的期望,實在是罪該萬死。”
“此次罪不在你,誰又能想到半路會橫生禍端,要怪只能怪桃源村人多管閒事,我定然饒不了他們。”安撫了下蒙皓的情緒,沙戮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可當他提到桃源村三個字時,他的目光也是涌上一抹凶煞之氣,整個人的神色變得暴戾起來。
見得沙戮那兇悍的臉色,蒙皓的眼中也是掠過一抹冰霜,臉色頓時變得冰冷,想到此行之所以失敗,全拜桃源村人所賜,他的心中也是隱隱生起了一股怒意。
沉寂了半晌,沙戮也是知道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緩了緩緊張的神色,出言勸慰了一句道:“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好好養傷,至於幫中之事,我和三弟那邊會處理好的。”
“可是......”雖然沙戮這麼說,可蒙皓還是有點不太放心,他躊躇了片刻,也是想再次開口解釋多一句,可話纔剛出口,卻被沙戮的話硬生生給打斷了。
“別可是了,三弟早在你出發前便派遣了另外一支二十人隊伍趕往萬妖山去獵殺妖獸以及採集藥材,以充當物資,另外我們也和鎮中的長興商會達成協議,他們暫時不會追討我們的貨款,所以,你大可以放心養傷,等身體好了,今後幫中需要你的時候還多着呢,切不可因此而留下遺憾。”
“好,今後二弟的這條命便是大哥的了。”此時的蒙皓,也是深深被沙戮的話給打動,一臉振奮的他也是振振有詞地打包票道。
“嗯,這纔是我的好兄弟。”大手拍了拍蒙皓的肩膀,沙戮也是欣慰一笑道。
輕手輕腳地扶着蒙皓躺了下來,沙戮也是再次安慰了幾句,並讓他好生歇息,等做完這一切,他才慢悠悠地退出了房間,只留下蒙皓一人獨自在感嘆。
待沙戮輕輕關上房門後,他和煦的神色突然變得異常冰冷,隨即一沉臉,便是邁步離開了這個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