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厚顏無恥
對於這個問題,金淼的說法一直很含糊。
根據他的交代,許氏嫁給金舉人後,就總是跟金家二房起衝突。他聲稱許氏不孝順長輩又蠻橫無禮,年紀輕輕就要搶管家大權,還在金舉人耳邊說金家二房的壞話,想把夫家親族趕出家門,又阻止金舉人幫他還賭債,云云。他母親金二老太太身爲夫家長輩,好意教她立規矩,叫她學會該怎麼做人媳婦,她竟然不領情,實在是太不賢惠了!
然而金淼的說法遭到了圍觀的犯人們嘲笑。他們之前已經套過他的話,知道金家二房的當家人金二老太爺,其實與金舉人的父親金老太爺是親兄弟,各自成婚後便分了家。後者是嫡長子,繼承了祖傳的田產之餘,自己也十分擅長經營,不過二十年就把身家翻了三番,在老家是有名的能人。而前者作爲後孃養的次子,分家時得了百畝良田,卻不擅經營,坐吃山空,二十年後,連着妻子嫁妝在內,只剩三四十畝田地而已,養的兒女也都不爭氣,只知道嫉妒長房的富貴。
兩房人既然早已分家,金舉人娶妻之後,他的妻子便是當家主母,有隔房的嬸孃什麼事?金舉人年少父母雙亡時,金二老太太打着照顧侄兒的旗號來管理長房產業,從中謀利,就已經夠厚臉皮的了。金舉人已中舉娶妻,她仍不肯把管家權交還給長房真正的女主人,還罵人家無禮,簡直就是顛倒黑白!
就算是大牢裡的犯人再窮兇極惡,也不可能個個都沒有三觀,聽了他的說法,哪裡還分不清誰是誰非?金淼口口聲聲在說許氏的不是,實際上只是暴露了他一家的厚顏無恥!
牢裡的犯人們紛紛取笑金淼,金淼卻不肯認輸,非要用各種事例來證明許氏不賢,金舉人不悌,大多數是金舉人不肯幫他還賭債,借錢也推三推四,婚後還把田地入息交給妻子許氏做家用,而不是孝敬二房叔嬸之類的。
他還責備許氏慫恿金舉人進京備考,白花了路費和租房的銀錢,後者卻沒有考上進士。許氏沒有留在老家看家,而是選擇陪金舉人進京,也同樣成了大罪過。因爲金家二房的人都認爲,若不是許氏跟着金舉人走了,金舉人落榜後就該回老家了,不會留在京城長住,那樣不但花銷大,金家二房遇到麻煩時,他也沒辦法立刻出面幫忙。
這就引出了金舉人上京前,把祖上傳下來由嫡長房繼承的三百畝田產交給二房嬸孃金二老太太照看的往事。金二老太太沒辦法阻止金舉人夫妻上京,便勸他們不要帶着地契出遠門,以免丟失。金舉人被說服了,將這三百畝地連地契一併交給了金二老太太。
大牢裡的人都覺得金二老太太居心叵測,金淼卻堅持爲母親辯解,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既然是祖傳下來的田地,憑什麼讓嫡長房獨佔呢?二房也是金家血脈,理當享受這三百畝良田帶來的財富。金舉人都丟下祖業不管上京去了,還不能讓二房得利嗎?
這番話聽得大牢裡衆人都無語了,紛紛感嘆金家二房果然不要臉得很。
金家二房不要臉,這三百畝田地的地契到了他們手中,他們當然不會客氣。金舉人夫妻一走,金二老太太婆媳三人便要打首飾做新衣,金二老太爺和金鑫蠢蠢欲動地想要納妾,金淼則賭錢越賭越大,不到半年,便欠下了無數賭債。
金淼先是把金舉人家裡的東西偷出去變賣換錢還債,然後又賣妻子的嫁妝,接着偷賣了二房的幾十畝田產,再把二房原本的老宅給悄悄賣掉,最後打起了長房託管的那三百畝田地的主意。
等到金家二房老夫婦倆發現兒子賠掉了自家宅子田地和長房的祖業之後,他們一家在老家已經沒辦法再待下去。債主堵上門來,還告上了官府,若不想小兒子被抓走,他們就必須想辦法自救。
金淼如今想起來,還在責怪金舉人一去不回,沒能及時到官府爲自己說情,又只將那三百畝地交給自己母親打理,卻帶走了家中大部分的浮財,害得他沒能及時還債——反正,他們金家二房被逼得拋家舍業上京投親,都是金舉人害的!他們纔不是故意欠債不還呢!
海礁如今說起金淼在牢裡的嘴臉時,都覺得歎爲觀止:“金舉人居然有這麼一個不要臉的堂弟,也算是倒黴了。明明是他自己做錯了事,他竟還有臉怪到旁人身上,就是不知道反省自己!”
“他要是懂得反省自己,又怎會向殺手出賣金舉人?”海棠不以爲然地說,“我覺得能教出這種兒子的金家二老是奇葩,可更奇葩的,難道不是金舉人竟然一再縱容他們嗎?!如果不是他對二房的人一再忍讓,又怎會養大了他們的貪念?” 金舉人對金家二房的縱容,顯然給自己一家帶來了災難。他在京城會試落榜,但生活平靜,又添了兒子,日子也算是美滿。然而金家二房進京投奔,卻讓他的人生直接墜向了深淵。
金家二房到了京城後,直接住進金舉人租的宅子,指望他花錢養活全家老小,又想搶奪許氏的管家權。
金二老太太還勸金舉人別再埋頭讀書了,應該出去尋個差事,比如給高門大戶裡的貴人做個清客什麼的,日後想做官也有門路,不必辛辛苦苦自己考。許氏有了兒子,自認爲有了底氣,便代替丈夫反駁了回去,不料卻引來了金家二房的激烈反擊——他們認爲許氏不敬尊長,不賢不孝,要求金舉人休妻。
金舉人當然沒有休妻。可他是如何應對此事的,金淼一直語焉不詳。
先前他說話就象嘴上沒把門似的,別人激他幾句,就能輕易從他嘴裡套出話來。可自打說起他們逼金舉人休妻,他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了,一時說金舉人是站在親族這邊的,對原配不假辭色;一時又說金舉人做人不實誠,嘴上說得好聽,卻根本不肯休妻;一時又說金舉人知道他娘看許氏不順眼,便把許氏送去侍候貴人了;後來又改了口,說許氏被金舉人罵了一頓,自己想不開,把自己給憋屈死了……
根本沒句準話。
牢裡的犯人們只當金淼是在糊弄人,紛紛嘲笑他。金舉人好歹是個舉人,又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了,怎麼可能把明媒正娶還生了兒子的妻子送去侍候貴人呢?讀書人幹這種事,他不要臉面了嗎?
金淼被認定是說謊,滿臉漲得通紅。可他愣是沒能說出真正能反駁的話來,由始自終只有一句:“反正那不賢惠的婆娘自己把自己給害死了!這就是報應!”
海棠覺得這句話很有問題:“金家二房知道金舉人送妻子去侍候貴人,顯然曉得許氏是進宮去了。可人明明沒有出宮,他們怎會認定她已經死了呢?”
海礁道:“黃捕頭他們根本沒起疑心,他們除了套金淼的話,還審問過金柳氏與金大姑。她們都衆口一辭,許氏早在京城時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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