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假如你還有一點意識,你給朕聽好了:紫熵馬上就要興兵犯界,你若敢死,朕就讓你的徒弟來爲你贖罪!朕讓他出徵,只給他一萬兵馬。你等着他來地下追隨便你吧!”
景剴的話又在溫如玉耳邊響起,他自嘲地想,皇兄你真厲害,你對我太瞭解了,你知道我的軟肋在哪裡,所以你總能輕而易舉地將我制住。
我空有絕世武功,卻連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我從一開始就輸了。輸了雪兒、輸了*、輸了愛與恨的權力、輸了自我……
你爲君,我爲臣,你爲兄,我爲弟,我除了效忠於你,別無選擇…….
可是我活過來又能如何呢?最終你還是要將我治罪的。爲了你的江山,爲了穩定朝綱,你必須犧牲我。
“大哥。”沐天麒看着溫如玉雲淡風清的笑容,心卻在一陣陣絞緊,“你好好休息吧,我現在就進宮去向皇上求情。”
“不,賢弟。”溫如玉阻止他,目光清朗澄澈,沒有半點陰霾,“今天我不會放你走了,你留下來,我們今晚痛飲一番。”
“可大哥的身體怎能飲酒?”
“我哪有那麼嬌弱?”溫如玉笑道,“我們已經好久沒聚了,今天一定要好好盡興。你總不想等到給我喝斷頭酒的那一天吧。”
“大哥!”沐天麒痛呼。
“天麒哥哥,你就留下來吧。”景浣煙的聲音響起來。
溫如玉回頭,見景浣煙抱着兒子清灝款款走進來,光影在她的眸子中流動,一身紫衣襯得她*如雪,笑靨如花。而她手中抱着的那個小人兒,纔不過五個月大,卻漂亮得如同白玉雕琢而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父親,伸出小手,自然地做出撒嬌的模樣,咯咯笑出聲來。
溫如玉將他接過來,抱在懷裡,貼着他的小臉蛋,感覺*細膩幼滑,說不出的舒服。
一下子心中又柔又暖,再想起大兒子清寒。這兩個孩子,真是他的驕傲。
景清灝伸手撥弄着父親的頭髮,然後啃上父親的脖子。
溫如玉被他弄得癢癢的,忍不住笑起來。
歐陽雁也一臉寵溺地看着這個小師弟。
“一會兒雪姐姐也要過來,今天我們就好好聚聚吧。”景浣煙道。
沐天麒見她笑得開心,彷彿又見到了以前那個明豔動人、無憂無慮的皇家女子,心情也變得好起來。
溫如玉服完藥,運功調息了半個時辰,打通全身各大穴道與筋脈,再出來時臉上有了光彩,好象換了個人一般。
那一夜月光特別皎潔,空氣中帶着絲絲涼意。王府的水榭裡燈火通明,江氏兄弟、梅如雪都來了。大家談笑風生,忘記了一切煩惱。
喝得越多,溫如玉的眼睛就越亮,微笑的容顏俊美絕倫,沉醉了他對面的兩雙秋波。
梅如雪與景浣煙的手悄悄握在一起,心意如同月光般默默交織。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紫衣纖細的身影用最輕柔的姿勢依偎在溫如玉懷裡,低低地呢喃,染了酒色的臉頰透出薄薄的紅暈,雙眸蒙着霧氣。
“浣兒。”溫如玉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你醉了。”
“我沒有。”景浣煙微笑、嘆息,“我知道我在奢望,我知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長久。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只是一個夢境…….玉哥哥,你放心,我已經想通了。做你的妻子,就不能成爲你的負累。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若是你生,我陪你生;若是你死,我陪你死……”
“不!”溫如玉的手猛地一顫,低頭凝注着她,“是我連累了你,但是……就算我死,我也希望你不要死……浣兒,當我求你,是我自私…….爲了寒兒與灝兒,請你活下去…….”
“好…….我聽你的…….自從我愛上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準備好了…….爲你做任何事。”淚水悄悄沾上景浣煙的長睫,笑容卻依舊那樣甜美,“只要你安心…….我答應你……”
“浣兒……”溫如玉緊緊抱住她,幽幽低語,“我何其有幸得到你…….卻何其慚愧負了你……不…….還有雨兒、雪兒……我不配,不配你們對我這麼好……”
景浣煙微笑搖頭:“不,除了你,再沒有別人配了。”
輕輕的吻落上溫暖柔軟的嘴脣,在這個初秋的夜晚,有誰的淚如露珠般晶瑩閃亮……
兩日滿,溫如玉的內傷已好了許多,但外傷卻不是短期內能夠復原的。他帶着一身的包紮,回宮見駕,謝過皇恩,再次被押入天牢。
滿朝文武都知道溫如玉已從紫熵回來,兵部、吏部、戶部、翰林院以及鯤鵬軍的下屬都紛紛到天牢探視,幾乎將天牢的門檻踏破。
又兩日,景剴在金殿御審溫如玉。
滿朝文武各懷心思,屏息凝神地看着皇帝。
景剴坐在龍椅上,面沉似水,目光落到溫如玉身上,眼裡有不明的情緒在流轉。
溫如玉依然白衣如雪,靜靜地跪俯在地,神態安詳。
“如玉,你身爲康朝王爺,落入子墨手中,不思守節,反而向敵稱臣,丟盡我朝顏面。你可知罪?”景剴威嚴冷厲的聲音在大殿內迴響,聽來令人不寒而慄。
“臣知罪。”溫如玉的聲音平靜而清洌。
“你沒有話爲自己辯解?”景剴的手指搭上椅背,上身微微前傾,彷彿在期待着什麼,又彷彿在探究着什麼。
“臣……沒有。”
羣臣中起了一陣騷動,人人面露愕然之色。溫如玉竟然不爲自己辯解?他難道不知道叛國之罪有多麼嚴重?他不怕死?
“爲什麼不辯解?”景剴的臉上微露怒容。
溫如玉猛地擡頭,直直地迎上景剴的眼睛:“若是皇上對臣已失去信任,臣辯解也無用!臣一無人證,二無物證,說什麼都是空的!臣但求一死!”
“你!”景剴勃然變色,厲聲道,“你在指責朕昏庸?”
“臣不敢。”溫如玉不卑不亢地道。
景剴騰地站起來,一步步從玉墀上走下來,走到溫如玉面前,居高臨下地盯着他:“擡起頭來!”
溫如玉依言擡頭,挺直身子,暗暗咬牙,忍着傷痛。
“你……真是狂妄!是不是……打量朕不敢殺你?”景剴眼裡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濃。
“臣絕無此意。”溫如玉平靜地道。
“好!好!”景剴咬牙切齒,在他面前來往走動,表情就象一隻憤怒的獅子,“既然如此,朕成全你!來人!”
有侍衛奔進來,跪倒聽命。
“將他押回天牢,三日後腰斬於市!”
晴天霹靂炸響在金鑾殿上!
“皇上!”沐天麒慌忙跪下求情,“王爺爲我朝立下汗馬功勞,百姓皆知王爺是我朝的大忠臣。若皇上錯斬忠良,臣恐激起民憤。請皇上三思!”
“皇上!”歐陽雁也上前磕頭道,“王爺若有心投靠紫熵,便不會伺機逃回來了。皇上還未審明*,就草草定了王爺的罪,未免有失偏頗,請皇上明鑑!”
“歐陽雁!”景剴大怒,“你的意思是朕草菅人命?”
“臣不敢,只是王爺對皇上忠心耿耿,大家有目共睹。還請皇上開恩,饒恕王爺!”
見此情景,羣臣呼拉拉跪了一地,紛紛爲溫如玉求情。
這時候趙昶連忙向禮部、工部、刑部三位尚書以及太傅使眼色,五人一起上前跪下,道:“皇上,鯤鵬王爺犯下此等大罪,已鬧得天下皆知。皇上若不嚴懲,其餘各國皆會恥笑我朝律法形同虛設,皇上姑息養奸、賞罰不明。試問皇上將何以治天下!”
景剴一臉陰雲,顯然已被他們說動。
“皇上,王爺在我朝已位極人臣,他何必要去小小的紫熵做一位王爺!這裡面分明有內情,皇上聖明,千萬不要被奸人矇蔽了眼睛。”沐天麒急得五內俱焚,膝行到溫如玉身邊,幾乎是哀求地道,“大哥,你快爲自己辯解啊!”
景剴審視的目光盯在溫如玉身上。
溫如玉呆了半晌,垂下眼簾,澀聲道:“臣當時是爲了救兄弟的性命,被迫向子墨俯首稱臣。但臣身爲臣子,當以忠君爲上,不該因私情而廢君臣之道。所以……臣纔沒有爲自己辯解。剛纔負氣之言,觸犯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景剴微微動容,道:“原來如此……”
“皇上!”趙昶見皇帝又有鬆動,連忙緊盯不放,“王爺自己也明白,爲臣者當以忠君爲上。可他明知故犯,不但不可恕,反而應罪加一等!”
“趙昶!”沐天麒怒目而視,若非景剴在面前,他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掐斷趙昶的脖子。歐陽雁與翰林院幾個人也有同樣的表情。無數目光盯在趙昶身上,恨不得化成火焰,將他燒成灰燼。
景剴沉吟片刻,臉色稍稍緩下來:“如玉,若是如你所說,你確實不是有意要背叛朕。朕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立刻帶兵滅了紫熵,證明你的忠誠,朕便饒恕你。”
“皇上。”溫如玉擡起頭,目光暗沉,眼底溢滿痛苦,“爲什麼?爲什麼一定要製造戰爭?爲什麼一定要陷百姓於水火之中?若是臣的命要用千萬百姓的命去換,臣寧願一死!”
“你……?!”景剴一臉寒霜,猛地甩袖,“你該死!”
溫如玉目光清冷地盯着他:“臣的確該死,請皇上下旨!”
“大哥……”
“師父……”
“王爺……”
無數緊張的目光投在溫如玉身上,無數勸解的聲音希望溫如玉回頭。
溫如玉一動不動,面容沉寂如水。
景剴返身回到龍椅上坐下,向那兩名侍衛沉聲喝道:“還等着幹什麼?將這逆臣押回天牢!”
“皇上!”呼聲響成一片。
“閉嘴!”景剴暴怒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惶恐的臉,“朕已給他機會,是他自己要放棄,怨不得朕!誰敢再給他求情,一律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