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五章 焦慮與畏懼
當描繪着無數魔法符號的火紅、水藍獸皮以圖寧法杖頂端寶石映照的法陣爲橋樑相互貫通之時,大魔導士表情無比凝重的開始全神貫注念起術法咒文。
隨着他聲音高低起伏的不斷變化,克勞爾和二十餘名身穿紅、藍兩色法袍,胸前繡着至少七顆銀星的大魔法師也巧妙抓住節奏,加入到了吟誦當中。
在這越來越急促的吟唱聲中,高頓丘陵堅實的地面上水、火元素疾速累積起來,無數雜草與一叢叢矮小的灌木雖沒被焚燒、淹沒,但其紮根的土壤卻顯現出赤紅色的熔岩與蔚藍色的波浪並流的奇幻虛影。
更詭異的是,空氣中也慢慢充滿着火山地帶特有的硫磺臭味,和海濱獨有的溼鹹氣息。
藏身在地底深處的張黎生自然嗅不到地面古怪的氣味,但始終在監控地表戰局的青年從水幕中看到整個戰場在極短的時間內由丘陵山地,變成了烈焰與碧流的海洋,不禁錯愕的長大了嘴巴。
“圖安,這是什麼鬼東西?”指着面前一片片紅、藍激流,青年向麾下最博聞強記的大祭司長問道。
“禰下,這樣的施法奇景一定是禁咒無疑,”年邁的祭司望着水幕表情凝重的分析道:“水元素與火元素複合激發的禁咒寥寥無幾,術法顯現在地表的更是隻有一個,火海淵澤。
傳說中這術法先以火海吞噬一切,之後瞬間用冰河覆蓋熔岩。形成地崩之勢,瞬間就可以將高山化爲平地。平原變成湖泊…”
“那就是‘地貌武器’了,還真是個巨大的‘驚喜’。”張黎生皺皺眉頭打斷了圖安的話。
沉吟片刻,他伸出右手朝着水幕做出一個撫摸的動作,感覺縱橫戰場的紅、藍激流稍稍停滯了一下,臉上轉憂爲喜的綻放出淺淺笑容,“火焰我無法控制,但對水與土我卻有着絕對的操控能力。
不過現在讓這些狂妄的異端自食其果,與他們交戰的巫黎戰士恐怕也會全部殉葬。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禰下,咒文自遠古時代便被稱爲唯一可以傷害神靈的施法力量,”圖安沉思良久,滔滔不絕的回答道:“直接施展的話,只有達到傳奇位階的魔法師才能做到,而代價就是至少兩年之內失去一切法術力量,體質變得比普通人還要不堪。
從突襲我們的異端部隊旗幟看。應該是亞森獨角獸禁衛軍,以傳奇法師的高傲,即便爲亞森王廷效力也只會呆在尊嚴王身邊,絕不可能加入禁軍法師團。
所以這個禁咒一定是以某位火系或者水系的大魔導士爲主導,聯合數名魔導士或是幾十名大魔法師,藉助極端珍貴的‘法陣圖’施展出來的。
既然是以只能使用一次的‘法陣圖’施展。又遲遲沒有激發,意圖就很耐人尋味了…”
“那麼說這禁咒只是個威脅了,”張黎生在地球上雖然不諳世事,卻也聽過核威脅、核訛詐之類的新聞,馬上反應了過來。想了想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不必這麼快就暴露我的能力了。不過也不能讓那些異端小瞧。
阿魯達達,傳我的命令,地面所有巫黎戰士停止進攻,出動‘天獸’驅趕異端軍隊,讓他們至少遠離防禦工事三千步。”
所謂‘天獸’也就是巫黎的生化戰艦,這種火獄遠古神靈所掌握的最強兵器,此時已經能由巫黎祭司合力量產,但產量卻低的可憐,每月不過幾十艘,體積也普遍偏小,首尾長度在千米以下,寬度更是不足百米,不過用來進行常規戰爭卻已經足夠。
“遵命,偉大的神靈。”一旁高壯的土著傳令官帶着巫黎神靈的吩咐悄然退下。
十幾秒鐘之後,在戰場上根本不顧腳下奔流的火焰、波濤虛影,只顧拼死戰鬥的數以十萬巫黎武士,在聽到一陣蒼涼的號角聲後突兀開始撤退。
冷峻的面龐已經因爲法力枯竭變得慘白的圖寧遠遠望見蠻族部隊潮水般的退去,終於放下了心中巨石,緩緩停住了咒文的吟誦。
而他一住口,周圍的法師也全都如釋重負的停住吟唱,緊接着便有人不顧儀態的癱坐在了地上,急促呼吸着久久無法動彈。
“這些蠻族戰士的意志力真是強的可怕,竟在禁咒顯現後還保持着強盛的戰鬥力…”矮胖的水系魔導士雖然也是筋疲力盡,但還是在第一時間小心的親自將地上的獸皮法陣圖摺疊起來,並故意感嘆的說道。
“克勞爾,他們會這樣並不是因爲意志力強大,而是無知所以無畏,”微微一愣便意識到了老友鼓勵人心的意圖,圖寧環顧一眼四周表情驚駭的法師,心中暗暗嘆息的大聲回答說:“那些蠻人根本不懂禁咒的可怕之處,所以纔會無所畏懼。”
獨角獸大法師長話音剛落,遠處蠻族防禦工事中突然升起一片黑壓壓的陰影,隨後數以百計宮堡大小的巨大懸空皮舟便闖進了圖寧的眼簾。
“那是什麼鬼東西…”再也顧不得和老友一唱一和,克勞爾望着空中長滿猙獰口器的黑黝黝皮革飛舟,目瞪口呆的喃喃說道,話剛出口便看見無數赤紅、污綠粗大射線伴隨着刺眼的白炙電漿從皮舟口器中噴射出來,輕而易舉的將亞森最精銳的戰士化爲一具具血肉模糊的殘骸。
幾分鐘後,在巫黎生化戰艦出其不意的襲擊下損失慘重的獨角獸禁衛軍,在法師團竭力撐起的法術屏障的掩護下開始緩緩撤退,最終被迫後退數千米才終於擺脫了蠻族的追擊。
如果不是無論激光、強酸還是雷霆電力全都逃不脫土、氣、水、火四元素的演化範疇,全能被法術護罩阻隔,只怕僅僅憑着一百餘艘航空生物兵器的自由攻擊,亞森兩大禁衛軍團便會只剩其一。
蠻族軍隊的強大令心高氣傲的杜賓再不敢輕舉妄動,在輔兵軍團抵達高頓丘陵與‘獨角獸’會和後,這位禁衛軍統領的所有命令都圍繞着護衛輔兵設立營地,再也沒節外生枝的舉動。
而巫黎大軍也沒有主動進攻,竟眼睜睜看着陸地人的軍營在眼前誕生出來,漸漸漫及整個丘陵。
戰後第四日,大陸聯軍主部終於趕到,之後幾天的時間,綠葉大陸‘文明世界’大約五成預備兵,六成半的職業軍士陸續將高頓丘陵的新建軍營塞滿,一場註定會永遠銘記史冊的大戰一觸即發…
數以千萬計算的軍隊集結,輜重的消耗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巫黎一方因爲地下、地面駐守的戰士九成九是火獄蠻族,自幼便習慣在朝不保夕的嚴苛環境中生活,現在又有着虔誠信仰作爲支撐,幾千名低級祭司晝夜不停以神術快速催生出了肥膩蛋白肉佐以海鹽,便足夠他們維生,保持全盛的戰鬥力。
而陸地聯軍一方卻是貴族雲集,施法者數以十萬計算,再加上千萬以上的預備兵,數百萬職業戰士,就算大陸諸國共同承擔補給,其負擔也沉重到萬民困頓,國力維艱的地步。
所以大軍剛剛齊至前線,作爲聯軍統帥的尊嚴王便馬上召見了作爲前鋒的獨角獸軍團統領杜賓和顧問長古奇拉,顯然有意於速戰速決。
夕陽西下,金燦燦太陽最後的餘暉中,難掩疲倦神情的年輕將軍再不見幾日前的從容,騎着獨角獸跟在兩名身穿絲綢華服,帶着可笑的宮廷方帽的侍從身後,穿過猶如大陸名城般龐大的營地,向一處樹立着高聳入雲的金色王冠鷹旗的巨大八角帳篷疾馳而去。
軍營正中縱橫交錯的寬敞、平坦的夯實土路上,不時有穿着光鮮,手持圖案各異燕尾旗四散奔馳的傳令騎兵與他交錯而過。
傍晚已至,道路兩邊略顯喧鬧的營地中,穿着破舊麻布上衣的士兵們已經一堆堆席地而坐,一邊竊竊私語,一邊等着伙伕把裝滿熱氣騰騰菜湯和乾糧的晚飯送來。
遠處,隨軍匠人們叮叮噹噹的修補着因爲長途行軍意外破損的軍械,按照道理來說百萬人以上的營地,又是由不同國家的軍隊聯合,能有這樣的紀律和備戰場面,就算是最苛刻的將軍也應該滿意,並驚歎於尊嚴王那無弗遠近的威望。
可最近幾天一直用自己的單筒望遠鏡察看火獄蠻族駐防大軍動向的杜賓,卻覺得滿心焦躁,禁不住向緊緊跟在身旁的顧問長試探着問道:“古奇拉閣下,您覺得這樣的軍隊去和火獄人交戰,結果會是什麼?”
“散兵作戰,一對一那是送死,一對五平手,一對七慘勝。
至於結陣作戰,雖然我沒有看過火獄蠻族軍隊的戰陣素養,但從他們的紀律性來看絕不會太差,所以情況只會更糟。”古奇拉語氣凝重,毫不遮掩的回答說,這真實到近乎刻薄的答案使的杜賓一下哽住,一時間無法可講。
沉默許久,‘獨角獸’的統領聲音乾澀的說道:“我的想法和您相差無幾,那您覺得我們的勝機又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