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胖也是個見過世面。從底層拼殺出來的人物,雖然後面的五名手下正在被追砍,但他並沒有驚慌失措,左右環顧,確定再沒有別的敵人之後,知道方寶就是領頭人,冷笑着道:“媽的,想不到沒膽強還收了你這麼一個小弟,身手好像不錯啊,帶着四個人就敢來襲擊我們,膽子也不小,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我很欣賞,如果有興趣,就過來跟我混,比沒膽強絕對有前途多了,對了,沒膽強一定沒有給你們說,他這個綽號是怎麼得來的,告訴你,當年‘鐵錘’念他在一個監室坐過牢。出獄後就收下了他,誰知他只知道混吃混喝,有一次‘鐵錘’他們把人已經砍翻了,讓沒膽強去補上一刀,他都駭得不敢去,這才被‘鐵錘’從身邊趕走的,這事道上的兄弟很多都知道,不信你回去問問他。”
方寶微微一笑道:“我不管他是強哥還是沒膽強,總之我敬過他酒,叫了他老大,就要認他這個老大,黑胖,這些年你在火車站和汽車站也發夠了財,該讓我們這些弟兄去喝喝湯了吧。”
黑胖剛纔見到他一掌就擊倒了鄭虎,又孤身攔車,知道這小子有些名堂,纔會說剛纔那些話的,不料被對方一口回絕,而且明說了要他的所有地盤,眼神頓時一閃,沉聲道:“大兵,樑四娃,這小子有問題,你們一起上,把他給我廢一隻腿。”
隨着他的話音,那大兵與樑四娃就奔了出來,一人持刀。一人持棒,一左一右向着他攻來。
方寶的武器本來是子母飛刀,但需要較強的鍛造技術才能夠製出,他一時還沒有找到這樣的人,而他的掌刀指劍真要用出來,已經可以一擊斃命,更何況有鐵猴子教的近身搏擊術,赤手空拳手臂可以更靈活變化,在某些時候,絕不比砍刀差。
大兵的匕首和樑四娃的鐵棒在他身邊揮舞着,方寶並沒有去主動進攻,而是後退着默默閃避觀察,沒一會兒,他就發現樑四娃的鐵棒純粹是在當空亂舞,收縮之間沒有節奏與章法,破綻極多,而那大兵就不一樣了,拿着軍用匕首捅刺都有一定的法門,能夠防着敵人反攻,但以他的身手,最多不過和禿鷹部隊那些淘汰了的有些搏鬥經驗的緬甸軍人差不多。比起自己還差着一大截,是不足爲慮的。
大約退了十來步之後,眼見着樑四娃高高舉起了鐵棒向自己劈來,但右腋至腰下的空門已經大露,他頓時大喝一聲,閃過大兵的一刀,不退反進,左手雙指駢出,閃電般的在樑四娃的腰間一戳。
他“指劍”的一戳之力就連皮粗肉厚,壯得像座小山般的禿鷹也承受不了,這樑四娃就更別說了,被他一戳,腰就像是被強電擊了一下,頓時蹲倒在地,嘴裡“哎喲”的叫着,半天站不起來。
這樣方寶面前的敵人就只有大兵一個了,面對着此人舞動的匕首,他也不再閃避,而是揮着雙掌與之對攻起來,但他出手的速度要比大兵快些,很快就弄得大兵左支右絀,一個不留神,被方寶的手掌擊在了握着匕首的右手腕上,那匕首頓時落在了地面,他連忙蹲身想要去撿,但方寶已經高高的躍起,朝着他的後脖上一劈,只聽“格”的一聲脆響,大兵立刻就倒了下去。頸骨折斷,受的傷比鄭虎還要重,就算是到醫院把骨頭接上,沒有一兩年的時間,絕對是無法癒合的。
想不到沒一會兒時間,方寶就把大兵和樑四娃擺平了,黑胖的神情頓時驚慌起來,拉開車門,就想往駕駛室裡鑽,但方寶已經快步趕上,瞧着他的一隻手已經伸進了駕駛室,似乎想去抓方向盤,飛起一腳踢在了車門上,那車門頓時把黑胖的手夾住,他“哎喲”一聲,眼淚都痛得流出來了。
方寶已經看出黑胖身形臃腫,動作緩慢,就算是過去能打幾下,此刻也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當下鬆開腳,讓他把手取出來,跟着又是一腿把他仰面掃翻在地,去瞧孔家兄弟四人。卻見他們已經把黑胖的五名手下砍在地上呻吟着爬不起來了,路邊此刻已經有人在遠遠地看着,也不再耽擱,朝着黑胖胸前一腳,讓他一時間無力爬起,跟着蹲下了身子,舉起右掌,朝着他的雙腿膝蓋連着狠狠揮了兩下。
隨着“格格”兩聲,黑胖已經抱着腿捲曲着慘叫起來,卻是膝蓋已經被他擊碎,這膝蓋連接着大小腿。遭到破壞會讓人無法站起,就和大兵一樣,就算醫院接上,也要一兩年才能夠正常行走了,而且以後要想快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此人動不動就要廢人的大腿,今日也算是遭到了報應。這就是江湖,正如那句名言所說“出來混總要還的。”而方寶此時也知道,他已經選擇了一條充滿風險而坎坷的路,那麼也只有義無反顧的一路走下去。
目標已經達到,方寶雙指入脣,吹了一個唿哨,孔家兄弟等人立刻奔了過來,而孫百祥一直在尾隨觀戰,此刻也到了,由他帶着,很快拐入了一個巷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
在蛛網密結般的巷道里穿梭了半個小時之後,確定已經安全,靠在了一堵偏僻無人經過的牆邊,先是袁家國興奮的狂叫了一聲,除了方寶在內的所有“菜園壩六虎”都亂吼起來,這畢竟是他們生平做的最大膽最冒險的一件大事,現在成功了,在這一帶大名鼎鼎,他們過去見着都要繞道走的黑胖等人全部倒在了他們的面前,那種張揚痛快的狂喜,實在不是言語所能喻的。
方寶在緬甸見識過大場面,經歷過大勝利,當然沒有他們幾個興奮,但內心還是很喜悅,畢竟這纔是他自己的事業,現在總算有了起步,而且幾個兄弟沒讓他失望,雖然還是小混混,但無疑是能夠做事的,就是袁家國,雖然下手還比不上孔家兄弟與謝子華。但已經出刀見血,算是有很大進步了。
高興是高興,但方寶知道這只是整個行動的第一步,要奪到黑胖的地盤,還需要一步步的走下去,當下由幾個兄弟去興奮,自己卻拿起了手機,撥通了蛤蟆丁幫全的號碼,聽到裡面“喂”了一聲就道:“全哥嗎,我癩皮,黑胖他們幾個我已經搞定了,現在大概已經在送往醫院的途中,一年半載是恢復不過的是,下一步,就要看你的了。”
傳來了丁幫全哈哈地笑聲道:“我的人一直跟着你們,你們在停車場外面動手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好,癩皮,你乾得很不錯,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漂亮,黑胖他們已經讓人送到醫院去了,我正在召集手下的兄弟,明天一早就到火車站去,先把火車站拿下來,把他的人全部趕走。另外還要和站裡面的關係勾兌一下,三天之內,絕對就有錢入帳,你們就等着拿錢好了。”
方寶“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把丁幫全的話給孫百祥他們幾個說了,聽說馬上就有錢賺了,幾個兄弟自然更是興奮。方寶擔心黑胖會報復,派人到他們住的地方去,和大家商量了一下,先找個地方避着,看看情況再說,反正接下來是丁幫全的事了,他們可以暫時歇一歇。
和五人商量了一陣,最後決定去袁家國外婆的家,袁家國的外婆在兩路口文化宮附近,離菜園壩並不遠,而且由於他的外公去年過世了,七十幾平方的兩居室只有外婆一個人在住,大家去擠一擠能夠住下,比住旅館要安全。
……
商量好之後,就鑽出了巷子,到了街道上,由袁家國領路,打了兩輛的士向他的外婆家而去,不過在路上,方寶要袁家國給劉啓強打了一個電話,讓他也過來,避免被黑胖派人抄單。
沒多久,的士就到了袁家國外婆的樓下,這也是一片老民居,而在重慶,有民居的地方就有火鍋館,幾個人立刻就鑽進了一家火鍋館,要了一間包間燙着火鍋喝着啤酒,觥斛交錯的慶祝起來,而沒多久,劉啓強也打的趕到了,但看得出來,他的顧慮遠遠比這羣青春飛揚的年輕人多得多,甚至顯得有些緊張,“沒膽強”的綽號實在沒有取錯,不過孫百祥五人見識到了方寶收拾黑胖等人的威風,已經鐵了心跟着他了,對這個名存實亡的老大沒什麼畏懼,在敬酒的時候,雖然還是稱劉啓強爲老大,但卻叫方寶“大哥”,以示對他的尊重敬服。
在“菜園壩六虎”的年紀中,孔武是最大的,有二十五歲,孫百祥二十四歲,接下來纔是方寶二十三歲,而孔文與他同年,但小了月份,謝子華二十二歲,最小的是袁家國,只有二十出頭。雖然年紀不是最大,但這聲“大哥”方寶還是擔當得起,這羣兄弟的夢想與願望是什麼,他心裡非常的清楚,而他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帶領這幾個過去從來讓人看不起的兄弟,去實現他們的夢想與願望,不是有一句古話嗎,“將相寧有種乎”,對於青春來說,什麼樣的奇蹟不能實現。
與黑胖的事情還沒有完,方寶自然不會讓大家都喝醉,而孫百祥等人也明白他的意思,酒量最好的孔武也只喝了三瓶啤酒,只有劉啓強這個不管事的老大喝了個酩酊大醉,完全一付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樣子。
結了帳,由袁家國帶着進了一幢八層高的舊樓,上了七樓,袁家國是經常來外婆家的,直接用鑰匙打開了門,卻見這裡的格局和劉啓強那間屋相仿,傢俱甚至還要舊些,只是要整潔得多。
知道袁家國的外婆在睡覺,方寶做了一個手勢,讓大家不要打擾,但沒一會兒,一個披着棉衣的老太太還是出來了,看着這麼多小青年當然很不高興,袁家國趕緊把她拉進了屋子裡,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陣,那老太太才重新睡下了,而袁家國就抱了一些被子毯子出來,全部在另一間臥室裡去,劉啓強和方寶睡牀,另外的五個人就打地鋪。
……
睡到了第二天上午九點,方寶就起來了,估計此刻丁幫全的人已經在向火車站進場,便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得到的消息是,今天一早,丁幫全的人就到了,並且和黑胖留在火車站的手下衝突起來,而且大打了一架,但由於黑胖和他的三名得力手下都不在,丁幫全的人已經佔了上風,目前火車站黑胖的人全部溜了,只是由於當衆鬥毆,他的手下被警察抓到派出所去了三個,目前正在想辦法把這三人弄出來。
在得到這個消息後,方寶立刻叫上了孫百祥五人,下樓打的向着火車站而去,等到了火車站,就在旅客的人羣中見到丁幫全帶着一幫青年在站內巡遊着,自然是防着黑胖的人捲土重來。
丁幫全也見到了帶着五人的方寶,主動過來向他伸出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道:“癩皮,有你的,昨天晚上夠神勇,當哥哥的也沒有給你丟臉,黑胖的人已經被全部趕走,這片地盤是我們兩兄弟的了。”
方寶笑了笑道:“汽車站那邊呢,黑胖的人在不在?”
丁幫全搖頭道:“汽車站本來就沒有什麼搞頭,黑胖派在那邊的人也不多,現在知道我打回來了,而黑胖他們受了重傷,也一起散了。”
說到這裡,他重重拍着方寶的肩頭上道:“昨晚的一戰,重慶的江湖上已經有了你癩皮的名頭,小兄弟,不容易啊,想當年我在這一帶闖出名頭,也已經超過三十了,你還這麼年青,有前途,絕對的有前途。”
講了這話之後,他又轉頭去看了看站在方寶身後的孫百祥五人,緩緩的伸出了大拇指,道:“菜園壩六虎都是有種的。”
當初孫百祥五人給自己取名叫做“菜園壩五虎”,純粹是自娛自樂,從電視看到的江湖綽號,但事實上正如方寶初見他們諷刺的,應該叫做“菜園壩五鼠”,只能偷偷摸摸的賺些小錢,辛辛苦苦的餬口,而現在,自從多了方寶這一虎,誰又敢叫“菜園壩六鼠”,就連這個頗有些名氣的蛤蟆也要翹一翹大拇指,贊上一聲啊。
此刻,在孫百祥等人的臉上,洋溢着的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自信與驕傲,對於他們來說,贏得了這樣的尊敬,那麼昨晚的冒險已經值了,就像是興奮劑一樣在激勵着他們年輕的心更加張揚膨脹,旋而升起的,自然是更多的勇氣與對方寶的信任。
瞧着兄弟們意氣風發的樣子,這樣的態度當然是方寶想要看到的,他欣慰的笑了,但很快把話落到了實處,望着丁幫全道:“全哥,你是知道的,我這些兄弟手裡面已經沒多少錢了,現在你有什麼打算讓我這些兄弟能夠賺錢。”
對於江湖來說,爭奪地盤的本質就是爲了錢,而刀與血的最終體現也在一個錢字上,丁幫全當然知道方寶他們過去跟着劉啓強手裡面是很緊,摟着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哥虧不了你,在火車站,最賺錢的生意就是倒賣火車票,特別是五一或者春運這些大假期間,那絕對是財源滾滾而來的,而現在春節已經過了,票沒那麼緊張,生意要差些,但賺生活費還是沒有問題,我正在跟站裡的人勾兌,讓他們今後把好班次的票拿給我,這些人也想出貨賺錢,目前黑胖的人跑了,不通過我們是不行的,所以最遲明天,我就能夠搞到票,只是有一個問題。”
方寶道:“是什麼問題?”
丁幫全道:“你是知道是,好班次的火車票我要從車站內部搞出來,但那些傢伙是不會讓我欠一個子兒的,每天必須是現金交易,我汽修廠那邊的生意不好,還欠着材料錢,多的錢是拿不出來的,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這火車站的生意今後肯定我們哥倆一些做,但最好還是親兄弟明算賬,自己拿錢出來買票,然後再賣出去,這樣也用不着分錢不均鬧矛盾,你看怎麼樣?”
方寶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在和丁幫全商量這次行動之時,他就有利潤均分的話,可是丁幫全現在把地盤拿到了手,想到這麼一大塊肥肉要分一半出來,肯定心痛了,但又擔心黑胖萬一捲土重來,或者有別的勢力想來插足,有自己至少可以抵擋一下,不想太過得罪,所以纔想出這個含蓄的辦法,他們當然拿不出多少錢買票,再加上人手不足,全部賣出去也賺不了多少錢,這個黑市票務市場大部分的錢自然就落入了丁幫全的口袋裡。
然而,沒有過多的猶豫,方寶卻點了點頭道:“好啊,這辦法很公平,就照你的方法辦,你和站內的人聯繫好,能夠拿到好班次的票了,就通知我一聲,我拿錢給你。”
丁幫全本來還有些擔心方寶會臉露怒色,沒想到他如此乾脆的就答應了,頓時笑了起來,拍着他的肩道:“好,兄弟,你果然是個耿直人,哥哥喜歡,你在這裡呆着,我去辦公樓那邊辦這事,這幾天風聲還緊,我們要時刻注意,就不請你喝酒了,等情況穩定下來,我們再好好聚一聚,不醉不歸。”
方寶答應着,就笑着和他揮手道別,然後把丁幫全說的話給孫百祥等人說了,孫百祥經濟頭腦最靈光,第一個道:“我操,現在票不緊,就是好的班次火車票也最多加百分之三十,而且一天內很難脫手,算起來發不了什麼財啊。”
謝子華卻立刻道:“我看還可以,大家努力點兒賣票,總比我們過去賺的錢多。”
方寶點了點頭道:“假妹仔說得不錯,我們昨晚雖然出了些力,但就憑目前的幾個人控制住火車站這一帶,還沒有這個實力,更何況我們對怎麼利用地盤賺錢一竅不通,現在最重要的是跟着蛤蟆和蛤蟆的人學習,然後再發展自己的勢力,我知道你們幾個沒有錢,強哥還剩了些錢在我這裡,可以先拿出來投資,看到底能夠賺多少錢再說。”
商量之間,方寶就帶着五名兄弟在火車站閒逛,而此刻,蛤蟆的人都認得他們了,如果碰上,還會笑着點頭,顯然蛤蟆已經打過了招呼,要和“菜園壩六虎”保持一定的親切度,而昨晚他們襲擊黑胖的成功戰跡,自然也能夠引起這些人發自內心的敬畏,特別是看到了方寶,蛤蟆的手下沒有不點頭哈腰的,而且常常主動遞煙來巴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