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天早就知道方寶到日本去重振龍盟會遇到挑戰,因此一邊和他實戰切磋,一邊用出各種方式的攻擊手段然後詳細的給他講解應對之法,方寶的進步當然遠遠比自己摸索要快得多,而陳偉的身手雖然不弱,比起張浩天來卻差了一截,這種全方位暴風驟雨般的攻擊方法他是接受過訓練的,此刻就自然而然的用了出來。
萬彪與杜贊是站在一起的,當看到方寶在陳偉激烈的攻擊下時而龍騰時而虎躍時而豹撲時而蛇盤時而鶴啄,所用的招式比萬家的五路洪拳還要精妙實用,兩人不約而同的又相互對視了一眼,但這一次卻不是警惕,而是驚喜,但誰也沒有說話,很快掉頭繼續看了下去。
電光火石的交擊之間,方寶與陳偉已經鬥了兩百招,在和師父切磋時,他並沒有什麼緊張之感,但現在真正的和對手搏擊,那種緊張小心是言語無法形容的,不過更能夠體會到拳術的變化應用,比如說龍形拳中的“金龍護珠”,這是一招守勢,練習時是將雙手交護於心髒之前,但是此刻對方攻來的角度不一樣,雙手守護身體的地方自然不同,他已經想到,如果自己的拳術再熟練一些,甚至可以單手相護,另一隻手則可以抽出去攻擊對方,把一招平常的守勢變成攻守兼備的妙招,這就是師父告訴他的武學中“隨心所欲”之境,目前的他還無法達到。
……
兩人比萬彪與杜贊鬥得更激烈,拳來腳往中,半個小時之後,雙方的體力都開始下降,雖然陳偉比方寶大一些,但在體力上兩人相差並不多,而迷蹤拳的確是一種精妙的拳術,在陳偉手中發揮得雖然還不如祖師霍元甲,但已經直追耀光武館的創始人劉振聲,方寶雖然基礎極好,然後得遇明師,但真正練習武學的時間還不足一年,自然比不上陳偉二十多年的苦功,漸漸的,他的拳腳已經招架不住陳偉的進攻,好一次都差點兒被他擊中,若不是反應超人,及時閃避,此刻已經躺在地上了。
知道今日不露出壓軸絕招必輸無疑,方寶忽然大喝一聲,右手做成了虎爪,左手做成了鶴嘴,鶴嘴攻陳偉頭頸上路,虎抓則攻胸腹中路,而腿部伸踢,攻其下部,這三路齊出,雙形互融,正是“虎鶴雙形”。
“虎鶴雙形”是取虎之勁,動作猛凜,發力剛健,落地生根,發聲助勁,威武雄壯,充滿氣勢。然後再取鶴之意,刁鑽靈活,高低交集,以靜制動,一擊傷敵,可說是拳術中攻守兼備最完美的融合,也是真傳洪拳最精華也最厲害一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對敵施出,現在面對陳偉的迷蹤拳法,他不得不用了。
陳偉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奇怪能夠把威勢氣勢與靈活刁鑽結合起來的拳法,在方寶的三路強攻之下,也大吃一驚,連連後退,但他畢竟打鬥經驗豐富,而且方寶的虎鶴雙形拳還只是初成,威力大打折扣,在適應了一會兒之後,他便開始與方寶對攻起來。
然而,等到陳偉進攻,方寶卻不再主動進攻,而是腳向內分,扎穩馬步,見招拆招,他的兩隻手,就像是球場上的兩個防守隊員,牢牢地看守着陳偉的雙手,當他的右手攻來,便用虎爪格擊抓拿,當他的左手攻來,便用鶴嘴去點啄勾搭。
陳偉的雙手完全被纏住,頓時着急起來,改用了腿功,一雙腿忽勾忽絆忽掃,攻向了方寶的下盤,但鶴形拳的優勢就是防禦,無論他用出什麼樣的腿部招式,方寶都有相應的招式破解,而與此同時,他的雙手也沒有閒着,變守爲攻,朝着陳偉的頭部與胸腹部攻擊而去,正是“虎鶴雙形”的防守反擊。
這時的陳偉,就像是被陷入了泥潭之中,雙手雙腿發揮不出威力,而對方的拳指又如箭雨般襲至,忙於應對之中,頓時左支右絀,拳法開始亂了起來。
體會到了“虎鶴雙形”的威力,方寶不由得精神大振,連連如虎嘯一般發出吼聲,揮拳舞指向着陳偉狂風驟雨似攻去,陳偉無法招式,只得連連後退,但方寶如影隨附,步步緊逼,並不給他立穩足的機會。
眼見着陳偉就要落敗,杜贊忽然高喊了一聲:“小偉,你已經輸了,不過敗給了張浩天盟主的高足,也不算丟臉。”
聽着“張浩天”三個字,陳偉的臉上立刻流露出了驚喜之色,趕緊向後縱身一退,拱手道:“原來你是張盟主的弟子,在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慚愧,慚愧。”
這一次方寶並不緊逼上去,反而也退了一步,微笑着朝陳偉一拱手道:“偉哥,你我打了一個平手,改日再向你領教。”
此刻杜贊與萬彪已經大步走了過來,杜讚道:“足下就不要給我這個頑徒臉上抹金了,虎鶴雙形,豈是他抵擋得住的。”
萬彪跟着道:“不錯,當年張盟主以這一手‘虎鶴雙形’擊敗家父,我當時也在場,想不到二十幾年後又目睹到了這套絕學,真是榮幸,不知足下貴姓,張盟主如今又在何方?”
張浩天當年退出龍盟,就是不想將聖陵禁區牽涉進去,因此自己是蒙古塔塔羅王的事並沒有告訴龍盟的人,方寶知道這一點兒,當然不會說出師父的真正身份,不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時候公佈了,此刻的他已經沒有後顧之憂,方寶之名,應該揚於異國,聲名遠播。
於是,他大聲道:“在下方寶,家師的確是張浩天,他有要事纏身,無法到日本,但知道龍盟已經到了崩裂的境地,因此派我前來相助,剛纔多有得罪。”
爲了維護龍盟之名,杜贊死了師父,萬彪的父親及二伯父也遇襲而死,誰也不想就這麼解散了,可是都知道自己沒有本領與白鳥家族作對,因此心裡盼望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張浩天盟主能夠現身重振龍盟,現在此人雖然沒有出現,但派了弟子前來,無疑是準備插手管理盟內之事了,精神都是一振。
杜贊知道兩館的弟子難免會走漏風聲,趕緊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入內細聊。”
方寶點了點頭,把凌展叫了出來,指着他道:“這是凌展,我在中國最好的兄弟,家裡過去在浙江也是世代開武館的,和我一起過來,分投兩館,實在是想摸清一些情況,還請多多諒解。”
聽着方寶這話,杜贊笑了起來道:“怪不得這位兄弟學起迷蹤拳來進展極快,原來是方兄的同伴。”
凌展趕緊向着杜贊深深的鞠了一個躬道:“師父,瞞了你實在是對不住。”
見凌展向杜讚道歉,方寶也向着萬彪一躬道:“師父,我也對不住你,你別往心裡去。”
萬彪趕緊道:“方兄,千萬不要叫我師父,令師張浩天和家父稱兄道弟,你我只能平輩論交,有眼不識明珠,我真是慚愧了。”
杜贊也笑着道:“是啊,據我所知,張盟主的師父呂東傑當年號稱‘千面狐狸’,是王家刀法的再傳弟子,大刀王五和我們耀光武館的祖師霍元甲是生死之交,真要是論起輩分來,我要矮着張盟主兩輩,我和萬兄能夠和方兄你平輩論交已經是越份。”
方寶聽師父說過大刀王五與霍元甲的交情,而且還知當年大刀王五被洋人槍殺,將屍體懸於北京城門,是霍元甲甘冒危險去替他收的屍入的殮,前輩中的這種義薄雲天的情誼,到了現代也絕不會就此消失,而龍盟也需要這樣的義氣與勇敢才能夠得到重生,當下不再多說,而是拱手道:“兩位兄長,今後你們就叫我阿寶好了,進屋吧,我的確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兩位商量。”
洪門與耀光兩館相爭皆因生存之故,而且平常也是子侄與徒弟爭執廝鬥,杜贊與萬彪理智並未失,這些年兩人在避免直接對敵,總體也在控制着大的流血事件,現在張盟主派了弟子出現,龍盟重興有望,他們有了主心骨,那種小摩擦引起的怨隙自然要丟在一邊,當下紛紛讓弟子散去,然後由杜贊引着,走向了正廳議事,而凌展與萬彪的兒子萬世華及杜讚的大徒弟陳偉則跟着。
……
到了正廳,杜贊坐在前面的主位上,方寶和萬彪等人各自分兩邊落坐,剛一坐下,杜贊就向着方寶一拱手道:“方兄,不知這一次來,令師對我們有什麼吩咐。”
聽着杜贊仍然叫自己“方兄”,方寶知道是江湖上的客套,不再去勉強,明白師父對他們還有極強的影響力,便道:“師父讓我來,只是讓我見機行事,並沒有具體的吩咐。”
對於兩個武館的情況方寶已經是心知肚明,這些日子對龍盟的發展也有了初步的方案,否則今日也不會站出來表明身份,瞧着杜贊與萬彪的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失望之色,他微微一笑道:“杜館主,萬館主,兩位是否真心想重興龍盟?”
萬彪立刻道:“當然,龍盟不興,家仇難報,我萬家從跟隨張盟主與白鳥家族在紅楓山決鬥開始,萬姓已經死了九人,門下戰死有四十六人,這仇我從來沒有忘記。”
杜贊也沉聲道:“耀光武館是在日本的華人團體中第一個跟白鳥家族交戰的,死的人更多,這仇我們也一定要報。”
方寶點了點頭道:“白鳥家族手裡沾着兩家武館的鮮血,這仇當然要報,不過兩位還記得龍盟成立的宗旨是什麼嗎?”
杜讚道:“當然記得,讓在日本的華人團結起來,不再受日本人的欺負,得到他們的尊敬。”
方寶“嗯”了一聲,跟着大聲道:“要讓日本人尊敬,首先就要讓他們畏懼,而要讓日本人畏懼,龍盟現在這樣的形式肯定是不行的,必須進行改革,還有,龍盟的目標不能僅僅限於日本,其它國家的華人都是龍的傳人,我們應該去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華人,組成一個龐大的團體,耀中華之威,護中華之民,去做政府無法去做的事,那才應該是真正的龍盟。”
方寶說話的語言神態神采飛揚,已經隱隱透出了領袖之態,杜贊與萬彪對望了一眼,由萬彪一拱手道:“方兄,有什麼指教你儘管吩咐,只要能夠替萬家死去的先輩同門報仇,替中國人做事,我洪門武館願聽從驅使。”
杜贊接着道:“耀光武館也一樣,願意追隨。”
……
聽着兩位館主的決心都甚是堅決,方寶心裡暗喜,跟着大聲道:“好,既然兩位館主有這樣的決心,那我就把想法說出來,兩位比我熟悉這裡的形勢,有什麼好的建議,也可以說出來大家商量。”
說着這話,他不再賣關子,道:“過去龍盟的人常常被白鳥家族的人暗算,是因爲在明處,而且與敵交戰顧慮重重,還有,整個龍盟沒有固定的,能夠源源不斷提供資金的生意,就連兩位館主也因爲生存而產生了一些摩擦誤會,這些事不解決,龍盟就談不上發展。”
聽着他說的,兩位館主都是滿臉的黯然,杜讚歎了一口氣道:“方兄這些日子的確是觀察入微,一語中的,身爲龍盟的兩大護盟,卻彼此不合,實在是讓人羞愧。”
方寶搖了搖頭道:“不,書上不是說過嗎‘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連飯都吃不飽還打什麼仗,兩位都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沒錢是不行的,換着別的人,這樣的摩擦誤會相信也免不了,過去的事大家喝杯酒笑一笑就完啦,最重要的是將來。”
杜讚道:“這事好辦,剛纔我比武輸了,與萬兄的約定絕不能食言,耀光武館從此退出中華街,絕不在此地授徒。”
萬彪趕緊道:“那是我一時糊塗才定的賭約,杜兄,你不要當真,生意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方寶一擺手道:“開武館授徒就算生意好,也賺不了多少錢,何況如果不能戰勝白鳥家族的高手,贏回過去輸掉的顏面,更多的在日華人會去學空手道與劍道。”
杜讚道:“白鳥家族的刀術高手向來人才輩出,先有白鳥平助,再有白鳥江夫。白鳥平助死於令師之手,的確大漲了我中國人及中國武術的威風,從外地慕名而來的學員絡繹不絕,當時別說我們,這條街十三家武館都是生意興隆,可惜家師年邁,在與白鳥江夫的決鬥中戰死,然後萬兄的父親及二伯也死於日本忍者之手,再加上龍盟分裂,讓在日華人漸漸失去了信心,來學武的人就少了。方兄,相信你盡得令師王家刀法的真傳,不過要贏白鳥江夫估計還需時日。”
方寶知道杜贊已經看出自己的武功還沒有練到嫺熟無礙之境,點頭道:“我會努力的,不過今天我想勸兩位館主考慮一下別的行業。”
萬彪一直在觀察着方寶言談舉止,瞧着他一臉自信,明白此人已經有了明確的計劃,便道:“武館既然做不下去了,我們當然可以考慮別的行業,但不知方兄指的得哪一行?”
方寶臉色沉肅起來,道:“滅威遠,降海龍,投資池袋。”
萬彪立刻道:“但聞其詳。”
方寶道:“據我所知,威遠幫是以販毒爲主,而且多販給在日的華裔,這種幫會有辱龍盟的名聲,而且害我華人,那是一定要消滅的,而海龍幫以偷渡爲主,現在還控制到日本來的黑工,同樣作惡多端,不過他們掌握着從中國到日本的非官方途徑,而中國纔是我們最大的後援基地,連接這條地下通道非常重要,因此對海龍幫應只除首惡,其餘的幫衆以收降爲主。做好了這兩件事,我們還應該在池袋做一些生意,不僅能夠讓兩位養家餬口,也能夠爲龍盟日後的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