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在沉默,靜靜地聽着那邊的哭聲,荀良媛哭了好久好久,最後大概是累了,才停止。
周圍恢復安靜之後,左佐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良佑,你一分錢都沒有我也不會離開你,我們不住城堡沒有人伺候也可以,你不要灰心,爸會醒過來的,我可以開始實習了,可以出去工作賺錢……”
她越說就越覺得傷心,自己的爸爸把他們家害成這樣,而他自己出事之後,荀良佑還把最後握在手裡的“翻身籌碼”交出去救他,左佐一想就忍不住責怪自己,“良佑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她把父親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來,荀良佑想着就覺得心疼,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說道,“你愛我吧,覺得對不起就愛我,用愛來補償我,好不好?”
懷裡的人兒愣了下,周圍大概靜了十多秒之後,荀良佑才聽見左佐應道,“好。”
他不禁輕輕笑開來,眉眼愈發柔和,“我愛你。”
門外忽然想起砰砰砰的踹門聲,荀良媛在外面破口大罵,“姓左的小賤人你給我出來!出來!別躲了我知道你在裡面!”
左佐擡眼望向荀良佑,一臉無奈,“是二姐。”
“你別動,我去看看。”
荀良佑掀開被子起身,下牀穿上拖鞋走了出去,將門拉開時看見荀良媛舉着菜刀站在外面,身上一股酒氣,他沉聲問道,“發什麼瘋?你喝了多少酒?”
“你滾開!”她單手去推荀良佑,荀良佑穩如泰山,腳步不曾移動一下,荀良媛大聲地喊,“今天我非親手殺了她不可!就是她和她爸害我們家變成這樣的!還害我把最後的股份讓了出去!我殺了她!”
荀良佑用力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奪過菜刀,荀良媛又要上來搶,他用力關上門。
左佐手緊緊抓着被子,眼底蓄滿了淚水,心裡很不是滋味。
荀良佑把菜刀扔向一邊,荀良媛忽然快步朝樓下跑去,衝進廚房裡,又拿了一把菜刀出來,嘴裡喊着要去殺左佐。
荀良佑又把刀奪走,擡手用力給了她一巴掌,荀良媛被打得歪過頭去,隨後捂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竟然打你親生姐姐?”她的眼睛很紅,聲音也有些哽咽。
“現在醒了沒?”荀良佑將菜刀扔向一邊,姐弟倆這麼一鬧,所有的人都給吵醒了,站在客廳裡面面相覷。
“我清醒得很!”荀良媛大聲地答,差點哭了出來,“我告訴你,我就是要她去死!並且我要親手把她弄死!真搞不明白這樣的女人你到底喜歡她哪裡?又爛又賤……啊……你他媽放開我!”
荀良佑沉着臉把荀良媛扛了出去,走到泳池旁,直接扔進了水裡,水面上捲起一個巨大的浪花。
荀良媛不會游泳,這會兒在水裡不斷地撲騰着,一冒出頭荀良佑就用腳把她踩下去,如此反覆,直到她哭喊着求饒,“我醒了你別踩了……咳咳咳,我也不殺她了……荀良佑你別踩了,別踩了,我可是你親姐啊……”
荀良佑收回腳,這才讓人把她撈了上來,臘月的天氣冷得要死,而且雪才停沒多久,荀良媛覺得整個人都快被凍僵了,換過衣服躺在客廳裡的沙發上不停地打哆嗦,面色發白。
荀良佑坐在她對面,點了一支菸抽了起來,一支抽完了纔看着荀良媛開口,“我所有的車都給你吧,在車庫裡,全部都給你。那些車的價錢加起來,你一輩子都揮霍不完。”
“……”荀良媛垂着頭沒說話。
荀良佑又接着開口,“樓上那個是我老婆,不管以後的日子怎麼樣,我都要和她過一輩子。所以以後別再讓我聽見你要殺她之類的話,也千萬別做出傷害她的舉動,她好不好,怎麼樣,我自己知道。”
“她和她爸……”
荀良媛一開口,荀良佑就不悅地打斷,“父親的錯難道得遷怒到她身上來嗎?”最討厭有人把這件事遷怒到左佐身上去。
“她還打掉了我們荀家的孩子。”
“……”荀良佑保持沉默不說話。
“她還罵我,一點都不尊重我,我可是她二姐啊。”
荀良佑變得有些不耐煩,皺了皺眉,“你夠了,你把自己當她二姐,可你把她當弟妹沒有?說她之前先看看你自己,你自己想想,你什麼時候給過她好臉色?你給過她生活費麼?還是她欠着你什麼?不然憑什麼得拿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
“難道她比我們家的任何一個人都重要嗎?”
荀良佑答非所問,“你走吧,回荀家去,或者去媽那裡,別留在這裡了,我讓司機送你,現在就走。”
他說着就轉身去讓人備車,荀良媛又哭了。
凌晨一點多,別墅裡才真正平靜下來,荀良佑回到了牀上,左佐抓着他問,“二姐去哪裡了?”
荀良佑掀開被子帶着她重新躺了回去,“回荀家了,別怕,沒人能傷害到你。”
“我不是怕……”
“噓,睡覺,我明天要早起。”
左佐雖還有話要講,可聽見荀良佑這麼說,便不再開口,閉上眼跟着睡過去。
第二天荀良佑依舊一早就走了,去幹什麼沒人知道。
左佐一直躺在休息,早上九點多,樓下突然傳來了熱鬧的聲音。她實在是好奇,便下牀站在落地窗看。
荀良媛正讓人把車庫裡的車一輛一輛地開出來,然後裝進她派過來的卡車裡,拖走。
左佐大驚失色。
她裹着厚厚的外套下了樓,上前質問道,“你幹嘛動良佑的車?”
荀良媛回過頭來瞪了她一眼,眉眼間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什麼叫良佑的車?我告訴你,現在這些都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了!嘖嘖,這臉髒得跟什麼似的,醜八怪,回去睡覺吧,我祝你身體健康,好給我們家那個瞎了眼纔看上你的癡情種生兒子!”
她哼了兩聲,心裡真的覺得自己的弟弟就是一朵鮮花,不小心插在左佐這牛糞上面去了。回過頭去指揮,“別裝完,留一輛給我開,就那輛最新款的……小心點,知道這車值多少錢嗎?說出來嚇死你們,這可是改裝過的限量版跑車,別處找不到第二輛,劃到了你們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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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一輛又一輛的車被開出來然後又裝進卡車裡,左佐的心痛到在滴血,不關天價不天價的事,這可是荀良佑的愛車。和他在一起那麼久,他有什麼愛好她還是知道的,就荀良媛說的那輛,每次他都自己清洗,寶貝得要死,如今全都送了出去,他怎麼捨得?
所有的車都給荀良媛讓人裝走了,包括平時司機接送她們出門的車,車庫空得有些過份,連個鑰匙圈都沒剩。
左佐失魂落魄地回了屋裡,後知後覺地發現今天的人少了很多,找了管家一問,才知道很多人辭職了。
說走就走,有人帶頭辭職,後面便有人跟着一起辭職,年輕的有地方去的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幾個年齡比較大的。望着空蕩了不少的客廳,左佐只覺得人心荒涼,胸口處堵得厲害。
荀良媛忽然大搖大擺走進客廳裡,指使人擡走了擺在電視旁的古董花瓶,左佐上前去阻止,“你這是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搬走啊。”
“那麼多輛車還不夠嗎?你是不是得把這房子裡的東西都收走才滿意?”
“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就是看你不順眼,纔要回來多搬一個花瓶的。”
聞言左佐怒得睜圓了眼睛想要反駁,卻被荀良媛率先奪聲,“你敢再說一句話,我就再搬一樣東西,不信就試試,說十句我就搬完,我就不信有人敢攔我。”
左佐所有的話都嚥了回去,緊緊抿着脣,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荀良佑的車都沒了,怎麼還能再少別的東西。
望着她有氣沒處撒的模樣,荀良媛得意極了,但好像覺得還差了些什麼,沉思幾秒,擡手對着左佐的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連左佐身後的管家都差點反應不過來,他一臉錯愕,“二小姐……”
“老東西我忍你很久了你給我住嘴!把自個兒當什麼了,要不是看你老我連你也打,”荀良媛不耐地打斷,從包裡拿了手帕出來擦手,看着左佐嘖嘖兩聲,“你這臉打得我的手都髒了。”擦完把手帕扔了,隔空指了指她的鼻子趾高氣昂地走人,以前挨的那一巴掌現在終於打回去了,還帶走了那麼多車,心裡爽到了極點。
眼眶裡又開始泛酸,左佐第一次覺得自己特別沒出息,竟然不敢還手。她擡手抹了抹眼角,管家走了上來,“少奶奶,回房休息吧,您身體還沒好。”
左佐轉身,慢慢走回房去了。
睡到中午起來吃飯,然後又睡到了傍晚,荀良佑回來了,她一睜開眼就哽咽着和他喊,“良佑我們家的車都被帶走了,還有一個花瓶也被帶走了,而我竟然一句話也不敢說……”
荀良佑沒接話,目光緊緊盯着她臉上的巴掌印,臉色有些沉。
“良佑你聽沒聽我說話?”
飄遠的思緒被溫和的聲音喚了回來,荀良佑收斂神色,裝作愜意道,“沒了就沒了,以後我們重新買,有句話不是說麼,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可是有好多車都是新的,你開都沒開過。”
荀良佑哭笑不得,“你非得這麼摳字眼麼。”
“家裡一輛車也沒了。”一想到荀良佑的車都被帶走了,左佐就委屈得不得了。
“你看,這不是還有一輛麼?”他拿出鑰匙在她眼前晃了晃。
左佐一頭霧水,荀良佑放低了聲音,“早上我出門開出去了一輛,噓,別讓人聽見了,否則最後一輛也沒了。”
他的表情令她信以爲真,連忙抓過鑰匙,放進枕頭底下,就怕荀良媛回來搶了。見左佐這副模樣,荀良佑說不出話來,摸了摸她的臉,然後去打來了熱水。
冬天的夜黑得特別快,兩人只是坐了那麼一會兒的時間,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荀良佑把門關緊,放下窗簾,打開燈,伸手在脫左佐一連穿了幾天的病號服。
左佐沒有反抗,心裡願意,身體卻有些僵硬,她仰躺着微微側着頭,手緊緊抓着身下的牀單,表情彆扭極了。
身上未着一件衣服,還是躺在那麼亮的燈光下,所有部位都被荀良佑看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手裡的毛巾太燙,左佐竟然熱得冒出了汗,兩頰通紅。
以前兩人坦誠相見時,她光想着反抗的事兒,根本顧及不到羞不羞的問題。如今她不反抗了,才知道有多彆扭。
“把腿張開。”
耳邊傳來低啞磁性的嗓音,左佐能感覺到自己心跳忽然加速了,她閉着眼睛沒敢動。
大腿上忽然多了一隻暖和的手,她僵了一下,荀良佑分開她的腿,用毛巾擦着捂着,動作柔得不像話。
幫她全身都擦乾淨之後,荀良佑給她換上了乾淨的睡衣,把水倒了自己再去洗漱。左佐像烏龜似的鑽在被子裡面,聽着嘩啦啦的水聲,臉紅成一片。
十多分鐘後,荀良佑穿着睡衣出來了,開門去了樓下,拿了一藥膏上來,回到臥室裡坐在牀邊,把被子拉開,讓左佐的臉露出來。
他擠了一點在指腹上,然後抹向左佐那帶着手指印的臉,動作輕輕的,聲音也很溫和,“疼不疼?”
“不疼。”
之前被刀割了之後的疤痕好不容易纔好了,現在又多了巴掌印,荀良佑的眸光帶着一絲心疼,“傻子,以後誰打你,你就打回去。”
左佐眨了下眼,沉默幾秒才小聲應道,“我要是打回去,咱們家就什麼東西都沒了。”
“不是還有我麼?失去的我都會一一討回來,以後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那些東西在我眼裡連你一根頭髮都不值。”
不知不覺眼睛就溼潤了,左佐吸了吸鼻子,喊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良佑……可那是二姐……”
“你沒錯你就打回去,不管是誰,除了父母。”
左佐沉默了幾秒,忽然又說道,“咱們家走了好多人。”
“愛走走,我絕不攔着,你也別難過,都走光了我也不會走,你也不許走。”說話間已經幫左佐擦好了藥,荀良佑把藥膏收起來,關了燈上牀,從她身後把人抱住。
背部貼着溫暖的胸膛,左佐很想翻身過去與他面對面心貼心那樣睡,可臉上擦着藥膏,一點都不方便。她微微側過身,改爲平躺,“良佑,我不會走的。”
“我相信你,睡覺吧。”
“明天你還要出去嗎?”
“嗯,有些事情要處理,這些日子都要出去,但我晚上就會回來。”
“能告訴我你在忙什麼嗎?”
“我沒幹壞事,也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別擔心,你先把身體養好,快睡覺。”
他把話題帶了過去,左佐也不強迫他回答,黑暗中抓到了那隻溫暖的大手,想要閉上眼睛時,忽然問了一句,“良佑,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我沒穿衣服和別人睡在一起的照片給你,你會離開我嗎?”
荀良佑心裡嘎登一聲,表情有些慌亂,“……對不起,我承認我當時不擇手段,傷害到了你。可是小佐,我是真的愛你……”
左佐擡手捂住他的嘴,“我不怪你了,現在你回答我,如果真是那樣,你會不會拋棄我?”
荀良佑拉開她的手,翻身睡在她那邊,再把人拉過來,兩個人面對面,堅定地說道,“不會。而且,我不會再讓那種事情發生,你不要再害怕了。寶貝,你不走,我就永遠都會對你好,永遠都愛你。”
他說完啄了下她的脣,左佐伸手緊緊抱住了他,眼前寬闊柔韌的胸膛,是她決定依靠一輩子的最堅固的城牆。
第二天左佐睡到了八點鐘就醒來,可沒見到荀良佑,身側的位置空空的,他依舊早就出去了。
於菲面無表情地送了早餐進來,在牀上擺了張小桌子,再把食物放了上去。左佐看了一眼,是一碗雞湯。
於菲放好了就要走,左佐出聲喊住了她,“於菲。”
“什麼事?”於菲回過頭來,聲音平靜,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謝謝。”
“……”於菲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下午三點鐘,門外有人敲門,左佐在睡夢中被吵醒,睜開眼時就讓人進來,是管家,說門外有人來找。
三分鐘後,方燁知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