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的叫什麼話!
白城子臉色略冷。
不過他爲人溫和,向來不喜歡與人爭執,何況在他眼裡薛姨娘不過是個妾室,再出言不遜,他也不會降低身份與她分辯。
齊王皺眉,在薛姨娘話一出口的瞬間就不悅呵斥她,“住口。”
薛姨娘近日行事說話總是出格,與以往大相徑庭,真讓他煩擾。
正崇拜地聽着白城子侃侃而談,偷學醫術本事的阿衣頓時不高興了,跳起來一叉腰,嘟着嘴朝薛姨娘嚷。
“你這個女人腦子壞掉了嗎,你們王爺的腿又不是白先生傷的,你憑什麼說他害你家王爺坐輪椅?有本事你去找最開始下毒的人理論去呀,那才叫冤有頭債有主呢。就怕你這麼蠢,一照面就被人家毒啞巴了,再也說不出渾話來!哼!”
薛姨娘被齊王當衆呵斥已經感到非常難堪,再被阿衣這麼一罵,更是又害怕又憋氣。
可她也知道是自己一時口快,不該那樣說話。
頓時滿臉通紅,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
秦韶華語氣淡淡的,見阿衣雖然罵得痛快但是話沒說到點子上,就爲白城子出頭,也是說給齊王聽。
“薛姨娘,神醫再神也是人,也要明哲保身,當時王爺與他又不相干,非親非故,他爲何要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治得好還好說,治不好,皇家怪罪下來,誰替他承擔?更何況王爺之前已經被一個御醫下毒拖延傷情,小人環伺,諸多險阻,這傷恐怕多半要治不好!”
還有一點,白城子身負醫宗宗主之責,遇事當然會多方考量,不能讓自己牽連了全宗全門。
所以白城子明哲保身,秦韶華認爲他做得一點沒錯。
薛姨娘默默聽着,心裡自然是極其不服氣的,但此時此刻卻不能再火上澆油,免得得罪狠了白城子,最後人家撒手不管,齊王的腿可就沒人治了。
她暗暗咬脣,低了頭,心想等齊王腿好了之後再找白城子算賬也不遲。
那邊廂齊王卻沒生氣,反倒讚賞白城子誠實磊落。
笑問:“那麼,先生今日爲何不考慮御醫的難處了呢?今時今日,本王比當年可更加位高權重。一旦有失,你要承擔的後果興許比當年更壞。”
白城子看一眼秦韶華,正色道:“受人所託,不敢不盡全力。若是真出了差池,白某個人一力承擔,請王爺不要遷怒旁人。”
當着薛姨娘不好暴露秦韶華聖主身份,這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我不聽聖旨,只聽她的,她請我來我自然全力以赴。不過我若是沒成功,她本是一片好心爲你,你可不許怪她!
齊王哈哈大笑:“好一個’受人所託’,竟比當年父皇的聖旨還管用!你放心,你以她爲重,而在本王心中,她的分量只會比你更重。”
白城子點頭,與齊王達成默契,各自而笑。
離開了齊王那裡,秦韶華送白城子和阿衣回去的時候,白城子鄭重一禮:“剛纔多謝您爲我分辯。”
秦韶華不在意地揮手:“謝什麼,本就是那薛姨娘不分是非,換了旁人我也要打抱不平。只是礙着齊王的面子,有些話不好深說。也多虧了阿衣拔刀相助,你還不如多謝阿衣呢。”
阿衣就笑嘻嘻:“不用謝不用謝,白先生把你醫治毒傷的本事教我幾樣就好啦。”
白城子彬彬有禮地微笑:“只要不涉及門中秘術,阿衣姑娘有問題儘管來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
“那我們可說好啦!”
白城子告辭,阿衣卻留下不肯走。
“姐姐我要和你睡一起!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就和我的姐姐住,出來這麼久,我好想她們呀。”
齊王住的地方又不缺房子不缺吃穿,多一個人沒什麼,秦韶華就留下了她。
阿衣很喜歡秦韶華屋子裡的擺設,動動這個,動動那個,玩到很晚才睡。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起來了,“姐姐我出去玩。”
天色漆黑,北風呼嘯,有什麼好玩的?
秦韶華睡夢之中應了一聲,“多穿些小心着涼。別欺負人,別打擾其他人睡覺。”
然後翻身接着睡。阿衣這小祖宗她可限制不了,願意出去就出去吧。
阿衣從點心盤子裡撿了一顆銀絲糖,含在嘴裡笑嘻嘻地出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整座宅子的人都被一聲淒厲的尖叫驚醒。
“啊……啊……救命……啊!不要!快來人哪!救命啊……”
女人的聲音。
幾乎要喊破喉嚨。
秦韶華立時從睡夢中清醒過來,聽聲辨位,發現那是來自薛姨娘居住的方向。不過因爲叫聲嘶啞失真,倒一時分辨不出來到底是不是薛姨娘。
她迅速穿衣起身,簡單洗漱一下就坐在牀邊等。
要是有什麼事,也好隨時應對。
以尖叫發生的院子爲中心,整個府裡都漸次亮起了燈火。
有巡邏的兵甲飛快朝聲音來源處趕。
然後沒多久,許多人團團圍在了尖叫的房間外。正是薛姨娘的房間。有人匆匆進去查看,又臉色震驚地跑出來。
伺候秦韶華的小丫鬟裹了棉袍子出去打聽消息,不一會跑回來告訴說:“秦姑娘,是薛姨娘那邊出了古怪。不過沒什麼要緊,您接着睡吧,還要過一會才天亮呢。”
“什麼古怪?”
“呃……我沒有親眼見到,聽說是薛姨娘睡覺的時候,睡着睡着感覺身上發癢,醒了點燈一看……噫!滿地滿牀都是螞蟻,一團一團往她身上爬呢!”
小丫鬟感同身受,說得自己渾身起雞皮疙瘩,打了一個冷戰,咧着嘴評價說:“雖然螞蟻咬不死人,但是爬了滿牀滿身也是怪噁心的。”
秦韶華站了起來,“我去看看。”
普通螞蟻是咬不死人,但是毒螞蟻就難說了。
小丫鬟忙說:“外面可冷了,您還是別去啦。那邊已經打了熱水讓薛姨娘洗澡,人泡在水裡螞蟻就會浮上水面,洗洗就乾淨了。”
秦韶華最是知道毒物的厲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真是毒螞蟻進了府,可不是泡澡那麼簡單就能解決掉的,也不是薛姨娘一個人的事,關係到所有人安危。
她怕是毒宗的反叛搞鬼,裹上狐裘快步出門。
到了薛姨娘那邊一看,大家正飛快往屋子裡擡熱水。
而洗過的髒水,則一桶一桶拎了出來。每桶表面都浮着一層螞蟻,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
秦韶華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沒有密集恐懼症,不然真是一眼也不敢多看。
她截了一桶水,蹲在燈底下仔細查看螞蟻。
小小的個頭,漆黑的身子,正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螞蟻。
秦韶華又小心撿出來幾隻,用幾種藥粉試了試,測出來它們都是無毒的。
於是這才稍稍放心,自然也就大略猜出了是怎麼回事。
她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薛姨娘這裡卻是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熱水用了不知多少。洗乾淨螞蟻之後薛姨娘覺得還是難受,硬生生又接着洗了四五遍,才覺得身上稍微乾淨一點。
侍女建議她去泡溫泉,去去身上沾的螞蟻晦氣。
薛姨娘直搖頭:“不去!溫泉水是從地裡冒出來的,誰知有沒有藏了螞蟻,我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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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牀上的螞蟻好容易才清除乾淨,她是真被嚇怕了。
連早飯都沒吃,看着送上來的湯水糕餅就覺得都被螞蟻爬過。
與此同時,秦韶華房間裡卻是飯香四溢,秦韶華和阿衣兩個人坐在桌旁,把一桌子早餐都吃光了。
阿衣滿意地拍肚子:“真香!姐姐這裡的飯比我和阿婆在外買的好多啦,我真想一直跟着姐姐。”
秦韶華笑:“你們都買什麼吃?”
“附近有什麼買什麼咯。以前在山裡都有人伺候我們吃用,到了外面只好自己買,又貴又難吃。”
“你們去城裡最好的館子就能買到好吃的。”
“最好的館子貴啊,我們又沒多少錢。出山時阿婆只帶了十兩銀子,已經花掉不少啦,阿婆說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追回叛逃的族人,所以錢要省着用。”
秦韶華還是第一次關注阿衣和耶婆婆的生活問題。
原來她們這麼節省!
十兩銀子……
從白狼山到楚京一路就要花掉不少吧。
幸虧在京城她們寄居庵堂,不然住宿費都掏不起。
蠱師若想掙錢,隨便出手就能撈上一大筆。可她們卻克己節儉,可見很有規矩,很有原則。
“那你以後跟着我吃吧,碰到好東西還可以帶回去給耶婆婆。”秦韶華說。
阿衣很開心:“真的?那太好了!剛纔那個圓圓的裡面餡是甜甜的糰子很好吃,我想拿回去給阿婆嘗。”
秦韶華就讓丫鬟吩咐廚房再做一份送來,用隔熱的食盒妥當裝好。
阿衣撲上來狠狠抱了秦韶華一把。
秦韶華笑眯眯看她:“現在,能和我坦白了麼?你今天干了什麼好事?”
呃……
阿衣無辜地眨眨大眼睛,裝聽不懂。
秦韶華就一直看着她。
看得她撐不住了,吐吐舌頭:“不就是隨便禍害她一下嘛!誰讓她昨天說白先生壞話!她還欺負過姐姐你呢……姐姐你可不要告訴阿婆,阿婆不讓我亂用蠱術……反正螞蟻又沒毒,嚇嚇她而已。”
“天寒地凍,你是怎麼讓螞蟻爬出地底,爬了她滿牀的?”
“用了一點點聚蟲粉,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