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華心目之中理想的奇門狀態,是一個運轉正常的大公司狀態。
有了事情,各部門主管要主動請纓,通力協作。
一切爲全門利益最大化而努力。
若是什麼事都由她這個聖主下令,那不累死她了?
現在偃魂表現就不錯。看到機會,知道趕緊抓住。
秦韶華笑着,和顏悅色對他說:“偃副宗主,火藥之事幹系重大,你需得帶着心腹做,千萬不要泄密。特別是……不要泄露給不服你管束的人。”
“是,多謝聖主提醒!屬下曉得輕重。”
偃魂非常高興地帶着命令走了。聖主這樣叮囑,是變相支持他培養自己的心腹團隊呢!
於是,秦韶華把火藥之事交給了下屬,自己就能省出時間來關照齊王。
去大雪山尋找菱雪花的小隊回來了。
去了三十人,只回來八個,還個個帶傷。
要知道當初派去的可都是精英啊!
可見雪山上的自然條件有多惡劣!
秦韶華帶着白城子、吳道給他們排毒、療傷,忙了整整一天。
到了晚間也沒閒着,一個一個詢問,讓他們把雪山上的情形仔細告訴她。
從天氣到地形,到植被和動物,甚至土壤岩石的情況,她都做了詳細地記錄。
夜裡等齊王安睡了,她就整理記錄。
然後,在腦海中把雪山情況形成了一個片段式的影片,讓自己牢牢記住。
齊王最近幾天的情況越來越差了,她問過吳道和耶婆婆,他們說,這是用藥到中期的正常現象。
就算是現在減輕藥量,齊王的痛苦也不能減輕。
必須硬撐下去。
這是唯一的出路。
硬撐?
齊王的意志應該是沒問題的。有好幾次都徹底疼得昏死了,但是依然熬了下去。
可他的身體不一定受得了。
若是治好了腿,卻把身體整垮了,留下了後遺症,那又有什麼用?
事不宜遲,她要立刻動身去雪山尋找藥引!
第二天,齊王上午治腿的時候,她沒有陪在跟前,而是匆匆準備出行的用物。
等齊王挺過了這日的療程之後,她纔出現在齊王面前。
“我的奇門之中有急事,要立刻回總壇一趟。你安心繼續治療吧,我快去快回,爭取早點趕回來陪你。”
齊王很意外。
“還有兩天就是除夕了,不能過了年再去?”
有什麼急事需要一門聖主在年關趕回去呢?
齊王對過年沒什麼感覺,但是如果能和秦韶華一起過,他當然是非常期待的。
秦韶華搖頭:“過了年就晚了。總之我儘快回來。”
她覺得齊王的情況,一天都耽擱不得。早點找到藥引,情況就會早點好轉。
齊王問:“需要人手幫忙麼?我的人你隨便挑。”
“不需要。我吃過午飯就走,你先歇着。”
秦韶華扶着他躺下,給他蓋好厚厚的被子,笑道:“若是我來回走得快,說不定還能趕上除夕夜呢。”
她笑容和煦,像是夏日裡夕陽餘暉的光影。
一雙清澈精亮的眸子,烏黑如墨晶寶石,內裡包裹着一汪似霧非霧的情意,讓人看不分明。
齊王總覺得有哪裡不妥。
他還想再問一問具體情況。
但是因爲剛治療完,他的精神特別疲憊,說了幾句話已經累得夠嗆。剛一躺下來,眼皮就很沉重。
秦韶華握着他的手,輕聲在他耳邊說:“睡一會吧。”
這低沉的呢喃,像是最有效的催眠劑。
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 Tтká n▲ co
秦韶華聽到他呼吸深沉又規律了,輕輕放開他的手,站了起來。
他的睡顏非常安靜。
蒼白的面龐,如同黑白色的山水畫。
收斂了平日裡懾人的鋒芒,顯得有些脆弱。
秦韶華深深凝望着他,低聲說:“夏侯夜,等我。”
然後毅然割捨留戀。
轉身,出了房間。
一腳踏進北方凜冽的寒風呼嘯之中。
她只帶了幾個護衛,連齊王的侍從們也沒告訴實情。
大家都只當她去辦自己的事。
甚至,白城子吳道都不知道她要去哪,只以爲是不能說的秘事要辦。
白城子沒有多問,只說:“聖主放心去就是,我這裡守着王爺,一定會精心照料他的身體。”
“一切拜託你們了。”
秦韶華一身勁裝,翻身上馬,疾馳離開了府邸。
鳳凰城外的原野滿是積雪,她帶着四名武功極好的護衛,一路朝雪山方向奔馳。
她騙了齊王。
去大雪山,馬不停蹄,一來一回最短也要十天,根本是趕不上回來過除夕的。
不過是爲了安他的心,不讓他察覺罷了。
她雖然也有些期待和他一起過年,但是找藥引事不宜遲,耽擱一天,齊王就要多一分風險。
所以,以後日子還長着呢,一起過年的事以後再說吧!
“駕!”
她揚鞭催馬,踏雪而去……
從鳳凰城到邊境大雪山,直線距離是三百多公里。
如果有飛機之類的空中交通工具,從鳳凰城起飛,直線往西北方向飛一會就到了。
但是,這可是科技全無的古代。
別說飛機,就是連條像樣的公路都沒有。
鳳凰城外幾十裡之內還有一條窄小的土路,覆蓋着冰雪。再往遠了走,就連土路都沒有了。
而且丘陵山地很多,直線距離三百多,其實卻有許多地方不能走,繞來繞去,真正的距離就是上千公里了。
茫茫一片原野,平原,矮山,叢林,到處都是荒涼。
天上飛着過冬的寒鴉,偶爾有巨大的鷹翅滑過,在地上投下一點點影子。
秦韶華爲了行動方便,換掉了紅衣,身上穿的是一套灰白相間的裘皮勁裝,既方便行動又不引人注目,在冰雪的荒原上是一種保護色。
離開鳳凰城時是午後。
她直接騎到天黑才下馬,帶着護衛找了一處避風的小山坳歇息。
連續幾個時辰在寒風裡策馬,她沒有凍僵,因爲一直在暗自運轉內功。
可是馬受不了,歇息主要是爲了馬匹恢復體力。
“主人,吃些乾糧吧。”護衛迅速生火,用隨身帶着的小小鍋子燒化了雪水,烤熱乾糧,遞給秦韶華。
秦韶華吃了一個饃饃,一塊牛肉乾。
臨行時她帶了不少牛肉。
這東西最是扛餓,野外生存必備。
馬兒吃了豆糧喝過水,背上蓋了擋風保暖的厚氈子,歇在一邊睡覺。
枯枝在火堆裡噼裡啪啦地響。
護衛們派了值夜的班次,輪流休息。
秦韶華盤膝而坐,裹在氈毯子裡修煉功法。
四野荒僻,除了眼前火光照亮方寸之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即便天上有零星幾點星子,也驅不散黑暗。
濃墨一樣的黑,像海洋一樣深沉,壓迫得人透不過氣,讓人對大自然油然生畏。
生活在現代城市之中的人,是體會不到這種黑暗的。城市的燈光太亮,照得天空昏沉而光怪陸離。只有到不通電的野外去,在深夜裡親身體驗一把,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黑夜。
寒風在光禿禿的樹梢掠過,發出一陣一陣嗚嗚的怪叫。若是膽小的人聽了,一定會被嚇壞。
幸好秦韶華和護衛們都有功夫在身,又都見過刀兵血光,膽子大得很,方能在這濃重深沉的夜色之中安之若素。
秦韶華一套《萬毒經》第八重功法運轉下來,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了。
恰是午夜。
子時左右。
她卸了功法,緩緩吐氣,張開了眼睛。
藉着火堆的光芒,可以看見兩個護衛正在不遠處一截樹樁子旁邊靠着,藏在樹樁暗影裡,閉目休息。
一名護衛站在不遠處警戒。
還有另一名,目力所及看不到身影,是躲在暗處充當暗衛了。
四個人所處的位置彼此呼應,正好形成一個嚴密的警戒圈,將運功的她保護起來。
秦韶華暗自點頭。
這幾個人都是可靠的好手。
她站起來活動一下四肢,鬆了鬆筋骨,溜達到較遠的地方去方便。
護衛們耳聰目明,她可不想被他們聽到解手的聲音。
方便完之後她就準備回去睡覺了。
返回的時候走到半路,在寒風呼嘯之中,她突然聽到一聲異樣的輕響。
好像是有人踩斷了枯枝。
她一個迴旋踢,狠狠朝身後踢了出去,同時身子急速倒退,手中飛刀也在第一時間甩出了三片!
“什麼人?”
她低喝。
四野黑暗,唯有不遠處的營地火光微亮。
什麼人都沒有。
彷彿剛纔的異響不過是一場幻覺。
秦韶華眼睛一閉。
反正什麼也看不到,不如干脆封閉視覺好了!
隨後,幾秒鐘她連續變換了幾個方位,以變幻莫測的步法跳躍出現在各個方向。
像一顆不穩定的粒子。
完全無規律可循。
火堆邊警戒的護衛聞聲趕來,眨眼到了近前。
“主人,怎麼了?”
秦韶華停在護衛身邊,與之背貼背。
依舊是警戒的姿態。
她不會聽錯。
多年練就的戰鬥直覺告訴她,剛剛就是有人在附近!
可什麼都看不見。
茫茫黑暗之中,別說是人,就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她站在原地凝神靜聽片刻,四野依舊是呼嘯的風聲。
嗚嗚……
嗚……嗚嗚……
像是女人的哭泣。
但是,除此之外,再就沒有別的響動了。
秦韶華重新張開眼,帶着護衛緩緩走回火堆邊的宿營地。
另外兩個休息的護衛也醒了,提着刀劍,盡皆等她示下。
“繼續睡,養好精神最重要。”秦韶華命令。
對方既然不現身,她沒必要自亂陣腳。
況且能在她的敏銳五感之中消失蹤影的傢伙,功夫一定不弱,普通防禦是防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