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衣伸出白嫩嫩的指頭,指着魏清狂笑:“哈哈哈,他們可真不給你面子,你剛說完哎!”
魏清狂也不由失笑。
賀蘭馨卻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會笑得出來。
幹掉了一個柳方,外面的騷動聽起來似乎是很多人來襲,笑什麼啊。不擔心嗎?
沒想到魏清狂等人不但不擔心,還迎難而上,一個個直接跳出窗外去查看了。
魏清狂走時還順手拎了一把雨傘,阿衣和婆婆根本就連傘也不打,貼着屋檐底下飛身而去。
把賀蘭馨留在了屋子裡。
賀蘭馨嚇壞了。
她可不想跟柳方同處一室,雖然對方已經半身不遂。
她急匆匆抓起另一把傘追了出去,“魏公子,等等我!”
卻又不敢大聲喊叫,怕被黑暗中可能存在的敵人聽到,再來害她。驚弓之鳥似的追着魏清狂往驛館門口去。
那邊再危險,總之跟着魏清狂就不會錯。
驚慌失措地終於追到魏清狂的時候,賀蘭馨驚訝地發現,魏清狂和阿衣幾人沒有動手,正站在驛館門口往外看,姿態頗爲悠閒。
阿衣還指指點點,蹦蹦跳跳的,跟看戲一樣。
賀蘭馨趕過去,“魏公子?”
她朝外定睛一看,也是訝然。
原來門口的喊殺聲和火光,並不是衝着他們來的。
而是外頭有兩支隊伍正在廝殺。
哦,不,與其說是廝殺,不如說是剿殺。
因爲其中一支隊伍分明勢單力薄,萎靡不振,人數又少戰鬥力又不行,正一路逃竄潰散。
路過驛館門前看到驛館外頭有兵甲守衛,他們甚至都不敢靠近,遠遠地繞着走,好像生怕這邊的兵甲也加入圍捕他們的行列似的。
可是要知道,驛館門口的兵甲分明只有十幾個人嘛,就是衛兵而已。
有什麼可怕的?
賀蘭馨張大的眼睛,真想不出外頭那敗走的是誰的軍隊。可真弱啊!
可是進行剿殺的隊伍她卻認得,是楚國宮廷的禁軍。
賀蘭馨不知道,魏清狂卻心中略略有數。
他手下的探子查知,楚國有軍隊在異動,似乎是要偷偷潛入京城行事。連他都能查知的事情,齊王那邊想必也是知道的,所以眼下,一定是異動的軍隊被齊王那邊痛擊呢。
禁軍出來圍捕敵軍,看來宮廷那邊局面已定啊!
“魏公子,那是……怎麼回事?”賀蘭馨覷着門外的戰鬥,小聲悄悄問魏清狂。
魏清狂把自己的推測告訴她。
賀蘭馨聽罷沉默半晌,最終幽幽地嘆息感慨:“楚國的攝政王,真是難惹。”
魏清狂笑道:“新登基的皇上也不錯,看行事是個厲害的。”
“是啊,攝政王挑的人嘛。”賀蘭馨附和。
“所以知道了夏侯夜不好惹,你以後少招惹秦姑娘吧。”魏清狂掃了她一眼,“那日的事不要再發生了,否則我也不會答應。”
賀蘭馨沒想到魏清狂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那日的事,沒有別的,就是她暗中派人通過玥昭儀的婆子給秦韶華帶話。
魏清狂是在警告她!
賀蘭馨被魏清狂淡淡的一眼掃得心頭一顫。
她本以爲自己和魏清狂平等,就算俯首稱臣託庇於他,說什麼主子云雲,也不過是借他的勢,兩人總還可以朋友論交。可剛纔被阿衣的武力值震撼到,她心裡不由自主就弱了下去。
此時一被警告立刻就表態:“絕對不會再有那種情況!魏公子放心,我發誓。”
魏清狂沒做聲,算是默認了她的保證。
兩人之間的地位,瞬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從平等的合作,變成了有主次從屬。
賀蘭馨卻必須接受這種變化。
她迅速調整好心情,轉移了話題,“魏公子,我們都在這裡,那柳方……獨自留在屋中行嗎?他雖然動不了了,可是萬一有他的同黨去救,偷偷帶了他走……”
阿衣不屑地撇撇嘴,“喂,你以爲這裡只有我和婆婆幫忙守着嗎,你看不見的地方,幾十號身手還不錯的人藏着呢,豈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其中還有你的人啊。”
“可是剛纔……”賀蘭馨不明白。
既然那麼多高手在暗中防護,爲什麼柳方悄無聲息就摸進了屋裡去。她還以爲柳方把暗衛都幹掉了呢。
“剛纔是我故意放他過去啦!”阿衣喊道。
賀蘭馨頓時涌起深深的無力感。
連柳方都被玩弄於股掌之上……
所以,跟齊王魏清狂這些人作對,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幸虧自己提前和魏清狂合作上了!
……
雨幕籠罩大楚京城。
每一個角落都飄散着水汽,和潮溼的花木泥土芳香。
齊王府的附近,卻不只是水汽,還有淡淡的血腥味道在空氣裡飄散。
就算是瓢潑大雨也未曾將這股味道衝散。
從府外看不出什麼,好像一切都很平靜。
整座王府籠罩在夜色和大雨之中,府裡燈火零星,彷彿裡頭的人正在安然沉睡。
可是循着那淡淡的血腥氣往府裡走,走到深處的內宅之中,屍體隨處可見。
不只是地上,房上樹上都有,屋裡屋外都有打鬥的痕跡留存。
這裡的花牆倒了,那邊的門窗破了,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這裡發生過多麼激烈的戰鬥。
不過現在,三更鼓敲響的時候,一切都歸於平靜了。
戰鬥已經結束。
府中的下人們,正在井然有序地來來回回,悄無聲息清理着各處的戰場。
一個侍從在戰鬥最激烈的內宅正房院落裡,撐傘站着,指揮善後。
他眼前,整座正屋都在激烈的戰鬥之中塌掉了。
有暗衛頭領飛身來報:“咱們弟兄的遺體都已收斂完畢,一共亡了三十七人,其中包括奇門二十人。”
“傷者呢?”
“重傷十六人,輕傷四十八。”
傷亡慘重。
齊王府的人手,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大的傷亡了。
但是這些數字,和敵人百餘名頂尖刺客全軍覆沒相比,依然是一場巨大的勝利。
要知道對方也不是普通貨色,每一個放到江湖上去都是一流的殺手。
侍從點點頭:“仔細照顧重傷員。另外派人速去給王爺報信。”
“是!敵人的屍體如何處置?”
“先歸攏到一處,天一亮就拉出城外亂葬崗,燒乾淨。”
“是。”
又有下人來報:“噠噠公主來求見王妃。”
侍從皺眉:“誰?”
“噠噠公主。”
她來做什麼。
侍從略一思忖,“直接帶進來。”
噠噠渾身溼淋淋地被帶進了齊王府中。
她好不容易纔摸黑走到了這裡,路上跌了幾個跟頭,衣服撕破了,腿上也磕了兩個大包,疼得一瘸一拐。
跨進齊王府的大門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想着見到王妃之後一定先求她賜自己沐浴,洗個熱水澡舒服一下,不然肯定會生病的。
然而她一路走進府中,卻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血腥味道漸濃就不說了,來往穿梭的下人們是怎麼回事?
大半夜的他們不睡覺嗎,還有什麼事需要半夜做的?
而且一個個全都悄無聲息,真嚇人啊。
噠噠放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當路上出現一具殘破的屍體……
她終於忍不住尖叫出聲。
“啊……”
這裡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有死人!
她驚慌地四下看。
王府夜裡平時是處處有燈火的,然而因爲今夜風大雨大,燈籠就點的很少,只有固定的琉璃風燈在某處零星亮着,四周黑漆漆一片,本來就瘮得慌。
然後藉着零星的燈火,她隱約看見了更多的屍首。
牆上地上,哪裡都有。
她崩潰地哭喊,轉身就往外跑。
但是現在已經由不得她了。
領路的下人堵了她的嘴巴,一路把她拖進了內宅,丟到侍從跟前。
噠噠嚇個半死。
待看到內宅正房的屋宇都塌了,驚得尖叫都顧不得了。
只能愣愣坐在地上發呆。
“你來做什麼,察勿左派你來的嗎?”
噠噠茫然一會,反映了半天,纔想起察勿左三字的意思來。
“啊,不是!我是偷偷揹着他來的,我來給王妃送藥!”她驚跳起來。
“什麼藥?”
“治眼睛的神藥,就是上次我說的那個。我讓你們去偷,你們怎麼不理我呢,一直都沒派人跟我聯絡,我只好找機會把它偷出來了!”
噠噠手忙腳亂從懷裡往出掏瓷瓶。
因爲太害怕,手抖得不聽使喚,好半天才掏成功。
侍從接過了藥瓶,轉手交給一名暗衛,讓給白先生送去檢查。
噠噠說:“這種神藥白城子也沒見過,他恐怕檢查不出來。山神那裡得來的,讓王妃看看說不定能認出來,畢竟王妃見過山神大人。”
侍從不理她的解釋。
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怎麼會直接交給王妃呢。
問她,“你對王妃心懷怨恨,爲何深夜來給她送藥?”
“我……我沒有懷恨王妃啊!”噠噠反駁的底氣不足。
侍從只是冷笑。
別的時候也就罷了,偏偏今夜送藥,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恰在此時,有暗衛過來附耳報告:“她身後墜着尾巴,正在王府外面徘徊,看輕功身法是樑國那邊的人。”
侍從思忖片刻,吩咐下人:“把她丟出府門去,就說是她冒犯了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