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玲瓏只抹了一半便站了起來,讓開位置,讓衆人都能看得清楚,這下週圍頓時炸開了鍋。
“怎麼會這樣,真的擦沒了!”
“這青紫色難不成真是畫上去的?他們是騙人的?”
謝玲瓏冷冷望向那個表哥,誰知他卻忽然跳起來,指着謝玲瓏叫起來:“妖法!你們這是妖法!你們,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們,不知道什麼東西塗在我表弟臉上,把臉塗成這樣,你這無賴騙子!欺負一個死人,你不得好死!”
他罵的歡,跟着的那幾個人也一起罵起來,把謝玲瓏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最後連圍觀的人都聽不下去了,紛紛開口指責。
而這邊,白露已氣的滿臉通紅,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罵,就被謝玲瓏揮揮手擋住了。謝玲瓏此刻的神情與蕭今來尋常的樣子有些相似,她板着一張臉,毫無表情,似乎完全聽不到他們在罵什麼,只是拿眼睛從跳罵的幾人臉上掃過去,目光要多冷有多冷。
正在裡裡外外都鬧哄哄的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謝玲瓏忽然擡手,向地上的屍體一指:“他動了!”
輕飄飄的三個字,卻把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拉了過來。
現場一時寂靜無聲,所有人都朝那“屍體”看過去,跳罵的人都猛地一愣,半晌,那表哥才反應過來:“你放屁,你……”
然而不等他說完,謝玲瓏忽然快步走了過去,她的手心裡藏着她常用的鍼灸用的細針,只見走到屍體身前,忽然俯身,猛地朝那屍體的人中扎去!
“噗!”
力道之大,連四周的人都聽到了響聲,隨之而起的是一聲慘叫——
“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本來已經死了僵了的屍體被針一紮,竟然就這麼蹦了起來,捂着嘴巴開始滿街亂竄。
“疼,疼!疼死我了!誰,到底是誰扎的我?!”
人中是人體很重要的穴位,一般昏厥的人都可以掐人中來急救,何況是一個裝死的人,並且被謝玲瓏下了這麼重的狠手?那人痛的又叫又蹦,謝玲瓏這邊幾人當先笑出聲來。
白露往前一站:“是我們家姑娘。要不是我家姑娘這一針,你就死透了,怎麼,我家姑娘救了你的命,你還不說聲謝謝?”
那人騰出一隻手,指着謝玲瓏,想罵卻罵不出來,一張嘴只顧着喊疼,惹得衆人哈哈大笑。
“原來是裝的!”
“騙子!看人家東家是個女的,想來訛錢是不是?”
“哼,一羣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要不是人家聰明,今天還不得被他們坑慘了!”
輿論瞬間轉向,圍觀百姓紛紛開始指責他們,那表哥知道再也賴不下去,只好一把拽住那個“屍體”,帶着衆人頭也不回地奪路而逃。
一見找茬的人跑了,周圍圍觀的羣衆們也頓時都做鳥獸散,臨走還都竊竊私語,議論着這個開醫館的小丫頭如何如何的有本事,蒹葭聽了這話,不禁笑道:“姑娘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倒是白讓他們幫咱們醫館打出了招牌。”
謝玲瓏道:“說的也是,只怕這種忙,他們後面還要幫,咱們就疲於應
付了。”
看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三人這纔打開醫館大門,收拾一下,準備今天開張的東西。
也許是因爲剛鬧了一場,整個中午都沒有一個人上門,謝玲瓏乾脆坐在那裡,把今天這事好好分析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
這些無賴顯然是收了錢來找茬的,那麼背後出錢搗亂的人是誰?不用想,這麼低級的伎倆,必定是出自謝三嬸的手無疑,她到底是閒得發慌要來找點麻煩打發時間,還是看不得謝玲瓏好,必定要斷了她的路才高興?
雖然這一次讓謝三嬸無功而返了,但是謝玲瓏此刻卻很不高興,看來,謝三嬸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等有時間了,謝玲瓏還得回去好好問候問候她才行。
※※※
回到王府,謝玲瓏並沒有把中午發生的事告訴美人王爺,晚上下工之後,蕭今來又帶着她去重霄樓吃飯,寂然飯畢,蕭今來從懷裡掏出一隻盒子,遞給了她。
“給……我的?”謝玲瓏連忙打開盒子,只見一對晶瑩華潤的白玉鐲靜靜躺在裡面,只這一看,她的心便立時砰砰不住地跳了起來。
謝玲瓏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隻玉鐲,用手指慢慢拂過上面精雕細刻的紋路,那桃花花枝雕刻地如此栩栩如生,讓人忍不住心生愛憐。那瑩亮剔透的玉質,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倘若戴在腕子上,想必一定是美極了的。
“這,這真是給我的?”
“嗯。”蕭今來點點頭,“試試看合不合適。”
他嘴上雖這麼說,但目中沒有絲毫懷疑的神色,因爲那天他已經專門騙她用自己的腕子比對過一次了。這件事,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更不會告訴她,在聽聞了醫館出事之後,他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趕工,終於把這對鐲子刻好了。
謝玲瓏自然也還記得那天的事,那天因爲他說那鐲子是送給別人的,還把她鬱悶了好一陣,怎麼沒過幾天,他就要專門送自己鐲子了?還是這樣精美貴重的鐲子?那天的鐲子,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要送給別人的,或者,其實是爲了她?
謝玲瓏被這一對鐲子感動的一塌糊塗,頓時不能控制地胡思亂想起來。蕭今來卻不會給她任何答案,只自然地拉過了她的手,講那一對鐲子輕柔地套在了她的腕子上。
“我的貼身丫鬟,自然要有與衆不同的東西。”他低聲道。
老實說,這話謝玲瓏不信。直覺告訴她,美人王爺心深似海,他的話七八成都是不能信的,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帶着更深層次的意思,不多猜幾遍是不行的。
倘若真是這個原因送她鐲子,那她剛搬到王府的時候怎麼不送,偏偏這時候送?倘若因爲這鐲子雕工精美來之不易,那她倒更要懷疑一下這對鐲子的來歷了。
見她面露懷疑之色,蕭今來忽然哼笑一聲:“怎麼,不信?”
謝玲瓏咬咬嘴脣:“王爺猜我信不信?”
“越發伶牙俐齒了,怪不得獨自一人就能將那些無賴趕跑。”蕭今來笑意更深,盯着她的眸子道,“這對鐲子,就當是與你壓驚的吧。”
謝玲瓏這才恍然,原來美人王爺什麼都知道了,不用想,定是白露和蒹葭出賣了她,她原
本並不想把這事拿來打擾他的。但聽他這話的語氣,倒好似很欣賞她那天的表現,她聽了這話,此刻心裡倒還有些甜津津的。
“那奴婢就不客氣,收下了。”爲了防止他反悔似的,謝玲瓏連忙把鐲子褪下來,仔細收進盒子裡,揣進懷中。
“怎麼不戴在腕子上?”蕭今來問。
謝玲瓏一笑:“怕幹活時磕碰壞了,這麼貴重的鐲子。”
蕭今來目中似有什麼東西一閃,隨機眼眸垂了垂,低聲道:“壞了本王再送你一對。”
“那也得愛惜東西呀。”謝玲瓏嘴上雖這麼說,嘴角還是掩藏不住甜甜的笑意盪漾開來。
接下來兩人便忽然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中,氣氛一時尷尬起來。窗外桃花初綻,碧葉紅花,夭夭灼灼,枝上鳥鳴啾啾,分外撩人,兩人就這麼相對而坐着,時光彷彿在此刻停駐。
不知過了多久,蕭今來忽然朱脣輕啓,低低吐出一句:“第五條規矩,無論什麼事,都要及時告訴本王。”
“嗯?”謝玲瓏一愣,擡眼看他。
他漆黑深邃的眸子裡閃動着某種說不出的光亮,不知道爲何,在這一刻,謝玲瓏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懂了面前的這個人。
從前她只覺得他神秘,冷漠,高高在上,心思不可捉摸,但這一刻,他好像忽然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對她敞開了心扉。她能確確實實地察覺到,他是在擔心她。
那個又冷又美的唐王殿下,此刻忽然就和她這麼近了。
她的心幾乎要不知道怎麼跳了。
“可記住了?”見她不說話,他又開口道。
謝玲瓏也看着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是,奴婢,奴婢記住了。”
蕭今來目光流轉,彷彿一隻輕柔地手,拂過她的臉頰:“說‘我’。今後,在本王面前,都說‘我’。”
謝玲瓏又愣了。
叫她自稱屬下的是他,叫她自稱奴婢的也是他,如今卻又改了稱呼,要稱“我”,這是爲什麼?
但此刻她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去想爲什麼了,在他的注視下,她不由自主地就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
一頓飯吃過,她和他之間,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同了,但又叫人說不清楚,謝玲瓏仔細琢磨,又覺得不必深究,如今的這種感覺,她覺得十分舒適,倘若能跟他就這麼長長久久下去,想來也是不錯的。
然而她卻忘記了,現實總是比想象要坎坷得多的,只過了幾天,讓人意想不到的麻煩就又找上了門。
四月初十這一天,蕭今來照例到衙門去工作,謝玲瓏留在王府裡整理他的東西,午飯過後,她就到醫館去開診,今天不知怎的,來的病人特別多,就在她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外面忽然起了一陣騷動。
幾個身着公服的捕快快步跑進門來,立時把鋪子裡的人統統驅散,然後,美人王爺那熟悉又俊朗的身姿出現在了面前。
“謝玲瓏?”
謝玲瓏一愣:“嗯?”
“順天府衙捕頭前來辦案。”他的臉色是她從未見過的冰冷,那口氣,明明就是在審問一個嫌犯,而這個嫌犯,正是對面的她。“昨夜你在何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