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了好久,才慢慢伸出手來,顫抖的手指在皇貴妃臉上輕輕撫過,大掌摩擦着細嫩的臉頰,冰冰的,涼涼的。
貴妃下意識的瑟縮了下,秀眉輕蹙,水漉漉的眼睛裡含着單純,疑惑又畏懼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牧悠……”
莫斯年脣瓣微抖,嘶啞的聲音破碎而凌亂,“你……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他已經記不得,究竟多少年沒自稱“我”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受萬人景仰跪拜,他是至高尊貴的“朕”,唯獨在皇貴妃牧悠面前,他纔會放下一切身份,猶如人世間最平常的夫妻一樣,相濡以沫。
莫斯年今天是便裝出行,他穿着一身黑緞鑲銀的九龍暗紋袍,頭上簪了五爪狂龍黑玉冠,出宮之前,他特意拾綴了儀容,颳去蓄了許久的鬍子,這麼一看,也算是成熟低斂的帥大叔一枚,如今忐忑的站在牧悠面前,莫斯年猶如等待審判的囚犯,心跳如鼓,侷促不安。
牧悠眼珠子轉啊轉,上下打量了他許久,突然一臉嫌棄的往牀角縮,撇嘴,“我知道。”
“悠兒,你記得?”
她不瘋了?她都記起來了?
莫斯年幽暗的眼睛瞬間涌出狂喜,忍不住上前一步,大手一撈,就想將牧悠攬入懷裡,嚇得牧悠大叫起來,拼了命的往角落裡縮,“壞果子,黑色的,你是壞果子,別碰我,我是好果子,你會把我悶壞的!”
他是黑色的,黑色都是壞果子!
莫斯年呼吸一滯,手上的動作也跟着停了下來,“什麼壞果子,你在說什麼?”
“黑色的壞果子,不能和壞果子說話,會變壞……”
牧悠哆哆嗦嗦的發着抖,緊緊抱着自己的膝蓋,眼神戒備,再也不說一句話。
莫斯年嘆了口氣,沒再強求,只是坐在了牀榻邊。
葉珞拿着炎凰玄鐵的飛鏢和毛筆來找他,告訴他炎凰玄鐵一事有了眉目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這麼久了,終於有藉口來皇家瘋人院,看一眼他最心愛的女人!
可剛一碰面,牧悠才瞧見他,就下意識拉緊衣服,用一副看採花賊的眼神防着他。
他一靠近,牧悠就嚇得往房間跑。
現在,牧悠還說他是壞果子……
“唉,”莫斯年一臉憋屈,垂頭喪氣,“你還是那麼怕我。”
沒有牧悠的皇宮,就像他的囚牢,他鬱悶,在宮裡很鬱悶,好不容易出宮見到牧悠,人家又不鳥他,這下他更鬱悶了。
莫斯年表示,他的心裡苦,他很不開心!
“當初都是我沒用,沒能阻止那個女人,把你害到了瘋人院。”
莫斯年嘆氣,不敢看着牧悠的眼睛,手指緊緊掰着牀角,幾乎要把木頭摳下來,“我知道,你哥哥是無辜的,可那個時候我沒辦法,皇后一脈勢大,朝廷也需要一個交代。”
牧悠水漉漉的眼睛眨啊眨,沒說話,只是臉上的表情多了些懵懂。
“不過現在,葉家的珞丫頭找到了線索,那個女人得意不了多久了,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把你接回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