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宣政殿內——
趙公公看着宮漏,再看了一眼依然在批閱奏摺的周軒昶,暗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白天在鳳棲殿裡,姌卿對周軒昶說了什麼,總之回來後,周軒昶就一直這麼愣着神。
往常這會兒周軒昶已經把該批閱的奏摺都處理完了,可這次呢?瞧着依然堆積如山的奏摺,趙公公無奈搖搖頭。看來今兒皇上是要熬夜了。
餘光瞟向探頭探腦的小安子,趙公公張了張嘴,無聲地問着:“什麼事?”
小安子看清了趙公公的嘴型,便馬上端出一個托盤,向他示意,上面的放得東西自然是各宮妃嬪的牌子。
趙公公了然,這時候也確實是該周軒昶翻牌子的時候了,可是趙公公看着周軒昶現在的樣子,估摸着今晚怕是不會臨幸任何妃嬪吧?
可饒是如此,他還是不能自作主張,於是便出聲問道:“皇上,皇上?”
“嗯?”周軒昶眼睛一眨,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了神,轉頭看向趙公公,“何事?”
趙公公回道:“回稟皇上,時辰不早了,您看……”說着眼睛便瞟向門口。
周軒昶順着他的眼神望去,就看到小安子躬身站在門口,手上端着托盤,那上面放着是什麼,他再熟悉不過。
劍眉輕蹙,那好看的脣微微抿着,眉宇間難得出現一絲不耐煩。
這倒是讓趙公公大吃一驚,這倒不是周軒昶不會不耐煩,而是很少見他有情緒外露的時候,伺候周軒昶那麼多年,即便是在他很是氣惱的時候,臉上也是不漏分毫的,可這會兒呢,居然是會顯出不耐,雖然只是淡淡的,但是也是極爲罕見的了。
不過瞧着周軒昶這不耐煩的樣子,看來今晚是真的不會翻任何妃嬪的牌子了,想到這裡,趙公公便試探地問道:“皇上,是不是撤下?”
周軒昶聞言眉間溝壑更深,想着白天和姌卿的談話,嘴角彎起一抹苦澀的笑意,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頭,嘆了一口氣,道:“今晚宿在欣婕妤那,你去派人傳話吧。”
趙公公聞言一愣,似乎沒想到周軒昶會這麼說,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忙道:“諾,奴才遵旨。”
懷着疑惑心情,趙公公走到小安子面前,低聲道:“你去欣婕妤那傳旨吧,說今晚皇上宣她侍寢。”
小安子應道:“諾,奴才這就去。”說罷便端着托盤離去。
而趙公公也重新走了回去,剛站定,就聽到周軒昶低聲問道:“趙全,你說一個女人若是不會因爲長時間見不到你而感到失落,那是不是說明她並不將你放在心上?”
趙公公一張臉瞬間皺成了一朵菊花,這皇上還真會問他問題,他一個十幾歲就被淨身當了太監的人,你問他男女之情,不是難爲他嘛?
可是皇上問他,他不能不回答啊,而且還不能表現得像糊弄人的,這可是難爲他了。想了半晌,最後才支支吾吾道:“回皇上,奴才覺得,人心難測,而男女之事便是講心的,所以這種事,卻也不能一概而論,很多事情都會對人心有影響的。”
“人心難測?”周軒昶咀嚼着這幾個字,眼中含着迷茫看着趙公公,但在看見趙公公苦着一張臉,周軒昶這纔回過神來,自嘲一笑,他是怎麼了?居然問趙全這種事情?
當真是關己則亂嗎?思緒飄到白天在鳳棲殿裡和姌卿說得那些話。
“你是說,在你生產之前,孤都用這種理由將你軟禁在鳳棲殿裡,並不允許任何人前來探望?”
“沒錯,臣妾想的辦法就是這個,想來這個決定便是太后也不會反對,她不是正想着辦法要然別人來分臣妾的權嗎?”
“當真是不要任何人來探望?”
“除了王太醫可以如往常般來給臣妾請脈,其他的人自然是不來,這樣臣妾才能安心養胎。”
“……那孤呢,也不能來?”
“那是自然,在外人看來,皇上您正在惱着臣妾,這才下令禁足臣妾,若是您來看臣妾,那這個理由就說不通了呀!”
他還記得當時姌卿確實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臉上眼中沒有絲毫的不捨,難道在她看來,接下來可能會有大半年的時間見不到她他,對她來說並無什麼嗎?若是這大半年裡他當真有了新寵,對她來說,也是可有可無的嗎?
“若是那麼容易就被勾走了,本宮反倒不稀罕呢!”
這句話突然在周軒昶耳邊響起,這就是原因嗎?對啊,他怎麼沒想到,他的姌卿一向就是驕傲的,這樣的驕傲讓她如夜空中的繁星般閃爍奪目,可有時候,他還真是恨死了她這樣的驕傲!
罷了,誰讓她讓他動心了呢?
“呵,看來真是上輩子欠她的。”周軒昶喃喃自語道。
趙公公聽到周軒昶說了什麼話,但是聲音太小,沒讓他聽清,疑問是周軒昶又有什麼吩咐,便問道:“皇上,您方纔說什麼?”
周軒昶眼睛一閃,輕咳了一下,道:“哦,沒什麼。”說着就拿起另一本奏摺翻開看了起來。
趙公公看到這裡,鬱悶了,皇上方纔不是說要宣欣婕妤侍寢嗎?怎麼又開始批閱奏摺了?看着那麼一大摞還未批閱的奏摺,趙公公不禁猜測周軒昶是打算將這些全部批閱完,若是如此的話,怕是要到天亮才能弄完吧?
“皇上,時辰不早了,不如……”
還沒等趙公公說完,便被周軒昶淡聲打斷,道:“無妨,總之她也是要準備一番的,更何況,現在時辰尚早,不急。”
還早?這都已經亥時三刻了!
趙公公看着周軒昶這副打定主意的樣子,便將到嘴的勸說給嚥了下去,罷了,皇上說怎麼着就怎麼着吧,對欣婕妤皇上是怎麼樣的打算,他是知道的。故而見周軒昶那麼不上心,趙公公倒也不驚奇,更何況,即便是白天他是守在鳳棲殿門口的,也知道能讓他家皇上那麼心不在焉的除了鳳棲殿那位,便沒有第二個人了。這倆小祖宗的事,他還是少摻和爲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