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賭局
恨?朱鄞祁錯了。他早就不恨了,或者說從來就沒恨過。以前不恨,是因爲寬容。現在不恨,卻是因爲無所謂!
“朱鄞祁,你別太高估自己!我很忙,沒空聽你嘰嘰歪歪。你要是覺得在這太無聊,麻煩你滾回你的宗人府,過你閒雲野鶴的日子去,不要拖着一張死氣沉沉的臉到處亂跑,免得丟人現眼!”一想到朱鄞褶有可能會將朱鄞祁吸食玄草的事,也抖到大街上去,朱鄞禎只覺得頭更痛了,語氣也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你吸玄草不覺得丟臉,我和父皇卻還要臉!”
朱鄞祁的臉色有些發白,“老四,我……”這是朱鄞禎第一次毫不掩飾地表達他對朱鄞祁吸食玄草的反感和厭惡。
之前每一次提到玄草的事,朱鄞禎也一直沒給過朱鄞祁好臉色,可是朱鄞祁卻總能從朱鄞禎那些聽似冷漠惡毒的話語中,聽出幾分隱藏的關懷。朱鄞禎甚至對朱鄞祁說過,會想辦法請來閻翀翊,讓他幫朱鄞祁戒玄草。
可是現在,朱鄞禎卻如此直白地道出了朱鄞祁被關宗人府的真正原因,只是因爲被玄草纏身的朱鄞祁已然成了皇室的一大丑聞,爲了遮掩此事,纔將他軟禁在了宗人府。
就在朱鄞祁被朱鄞禎打擊得臉色慘白,說不出話來的時候,閻翀翊出來了。
朱鄞禎當即撇開大受打擊的朱鄞祁,焦急地迎了上去。“閻公子,我父皇他,怎麼樣了?”
“沐王爺,不出意外,兩天之內,皇上必然會醒過來的。”閻翀翊的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
“閻公子,多謝你了!”聽到這話,朱鄞禎心中一喜,閻翀翊出了名的聖子口,他說兩天,那必然不會有錯!朱鄞禎正想要鬆一口氣的時候,閻翀翊接下來的話,卻再次讓朱鄞禎的心變得沉重起來。
“沐王爺,有件事情,在下不知當講不當講。”閻翀翊的臉色很凝重,眼神有些爲難。
“閻公子但說無妨!”朱鄞禎的心再次懸到了半空。
“沐王爺,恐怕你們要有心理準備。若在下沒有看錯,只怕皇上活不過新春了。”閻翀翊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不忍心地瞥開了眼睛。
說活不過新春,這還是最保守的說法,事實上,就明德宗目前的身體狀況而言,隨時都有駕崩的風險。倘若用心照料,或許還有機會看到明年迎春花開。如若不然,能不能活到新年,都是個問題。
朱鄞禎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閻公子,此話當真?”
朱鄞祁也走上前來,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話,焦急地詢問。“閻公子,我父皇到底得的什麼病?”
閻翀翊看了他們兄弟二人一眼,坦白到。“太子殿下,沐王爺,不瞞二位,皇上除了心疾嚴重之外,更要緊的是他的兩邊腎臟都已經衰竭了。”
是藥三分毒!閻翀翊在爲明德宗做診查的時候,也檢查了一下明德宗日常服用的藥物,劉太醫爲明德宗煉製的救心丸等藥物,雖然救心效果雖然不錯,但是反過來,它的副作用同樣很強,而其中對腎臟的危害最大。
明德宗長年累月靠這類藥物維繫生命安全,他的腎臟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而今比起心疾,明德宗的腎疾纔是更加嚴重的!雙側腎臟衰竭,想必明德宗近兩年受的痛苦也不在少數。
聽完閻翀翊這番話,朱鄞禎和朱鄞祁臉上同時浮現出一抹自責的神情。他們真是枉爲人子,父親飽受病痛折磨,他們天天陪伴身側,卻對此毫無知覺。如今得知父親病入膏肓,他們卻毫無辦法……
朱鄞禎回到沈夢璐身邊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固執的景軒,已經被凝霜點了睡穴,送到隔壁的寢殿休息。
儘管朱鄞禎已經放輕了動作,可是他一踏進寢殿,沈夢璐還是警覺地睜開了眼眸。“四郎,你回來了。”
“吵醒你了嗎?”朱鄞禎側身躺下,伸手環住了沈夢璐,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沈夢璐輕輕搖了搖頭,老實回答。“不是,我睡不着。”沈夢璐很努力想讓自己入睡,可卻是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肚子還疼嗎?”朱鄞禎小心翼翼地覆上沈夢璐的小腹,很是擔憂。差一點,差一點他們的寶寶就……
沈夢璐輕輕拍了拍朱鄞禎的手背。“不疼了。四郎要相信閻公子的醫術,更要相信我們的寶寶是非常堅強的!”
閻翀翊提煉的藥丸效果非常顯著,沈夢璐躺了一會兒就感覺小腹已經恢復平靜了。她幾乎能想象,她腹中胎兒相互依偎着甜甜入睡的模樣。
“那就好!”朱鄞禎送了口氣,低頭在沈夢璐額頭印了一吻。“娘子,能不能答應爲夫,下次不要再這樣奮不顧身了。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娘子能先保護好自己和我們的孩子。”
朱鄞禎不是傻子,他也猜到沈夢璐此次動胎氣,都是爲了搶救明德宗和保護他們。加上她後來與朱鄞褶那一番對峙……想起沈夢璐拿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幕,朱鄞禎到現在都有些後怕。萬一朱鄞褶還手,那後果可真是不敢想象。
“娘子,下回不要再搶爲夫的工作了,好嗎?下回需要舞刀弄槍的時候,娘子動口就行,讓爲夫來動手好嗎?”朱鄞禎認真得望着沈夢璐。這樣危險的場面,朱鄞禎希望不會再有下一次。
沈夢璐輕笑一聲,捧住朱鄞禎的臉,溫馴地應了一聲。“好!”
話雖如此,可是下回遇到同樣的場面,沈夢璐卻還是一樣會奮不顧身衝上前去的。因爲明德宗也好,景軒也好,他們都是朱鄞禎珍惜的家人,而在朱鄞禎努力想要保護他們的時候,沈夢璐同樣想盡她的努力去保護他們。因爲他們是一家人!
“娘子乖!”朱鄞禎眼眸一彎,在沈夢璐的紅脣上深深地印了一吻。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父皇怎麼樣了?醒了嗎?”短暫的溫馨過後,沈夢璐打探起了明德宗的狀況,她一樣很惦記明德宗的安危。
“沒有,閻公子說,兩天內會醒。”提到明德宗,朱鄞禎的眼眸暗淡了下來,悶悶地回了一句,想到明德宗命不久矣,他的心裡總歸難受得緊。
聽到這話,沈夢璐鬆了口氣,閻翀翊這麼說,就表示明德宗不會有事。可是看着朱鄞禎含着憂愁的眼眸,沈夢璐又隱隱有些不安。“四郎,閻公子是不是還說了什麼?”
朱鄞禎用力抿了抿脣,好半響才輕輕點了點頭。
“閻公子說了什麼?是父皇的病,很嚴重嗎?”沈夢璐一語中的。
朱鄞禎的眼眸有些泛紅,他用力抱緊了沈夢璐,沉聲開口。“娘子,父皇他,怕是活不過新春了!”
什麼?!沈夢璐十分震驚。她猜到了明德宗的病情有些棘手,可卻沒想到他的生命竟已走到了盡頭。
“我一直以爲……父皇是可以長命百歲的!”沈夢璐的嗓音有些哽咽。就明德宗那麼硬朗健碩的模樣,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竟然已經是油竭燈枯了。“閻公子難道也沒有辦法嗎?”
朱鄞禎眼底淚花氾濫。“娘子,人各有命,不能強求!”
朱鄞禎也問過閻翀翊,有沒有辦法能醫治明德宗的腎疾,讓他頤養天年。當時閻翀翊給他的回答,就是這樣一句。
“四郎,這些該如何跟母后述說?”沈夢璐憂傷不已,該怎麼辦纔好?他們尚且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其他人恐怕更加不行,尤其是姬皇后。今日面對這一系列變故,姬皇后就已經經受不住打擊昏了過去,再讓她知道明德宗命不久矣的事實,只怕,姬皇后更加會承受不住。
朱鄞禎沉默了一會兒。“我與朱鄞祁商量過了,父皇的病情暫且對外隱瞞。明日早朝,我會對大臣們說父皇是一時氣急攻心暈過去而已。只要父皇病重一事,除了你,我,朱鄞祁三人,不會有第四人知道,娘子,懂嗎?”
懂!沈夢璐自然是懂的。明德宗在此時突然倒下,已經足夠引起衆人的恐慌。倘若明德宗病危一事走漏風聲,朝政動盪那是必然的。
而最要緊是,朱鄞褶恐怕會更加肆無忌憚。在明德宗面前,朱鄞褶都已經如此不知收斂了,一旦明德宗倒下,那有恃無恐的朱鄞褶只怕立馬就會舉兵造反!
“父皇暈倒,朱鄞褶都看在眼裡,想要隱瞞他只怕不會太容易。”那些頭腦簡單的大臣好糊弄,朱鄞褶卻未必這麼容易糊弄過去。沈夢璐嘆了口氣。
對此,朱鄞禎反而倒不擔心。“娘子放心,朱鄞褶眼下忙着散播景軒和朱鄞祁的謠言,一時之間不會想到這麼多的!”明德宗身患心疾一事,本就是秘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腎疾一事,更是無人知曉,倘若今日不是閻翀翊出手,只怕還不會有人發現。
對於明德宗昏倒一事,朱鄞禎和朱鄞祁也已經統一了口徑。明德宗是被朱鄞褶氣得昏倒的,而救醒明德宗最大的功臣則是沈夢璐。這些都是朱鄞褶和姬皇后都看在眼裡的,所以不會有人懷疑。
沈夢璐嘆了口氣,苦中作樂。“我這樣算不算佔了閻公子的便宜?”明明閻翀翊纔是明德宗真正的救命恩人。
朱鄞禎明白沈夢璐的意思,他緊了緊手臂,“娘子放心,欠閻公子的,有朝一日,我一定會雙倍報答!”
沈夢璐默默嘆了口氣,沒有再做聲。眼下他們就有一個回報閻翀翊的機會,就是救出他的母親完顏漱玉!
爲避免閻翀翊的身份被人發現,第二天一大早,朱鄞禎便派人將沈夢璐,閻翀翊和景軒送回了沐王府,自己則留在宮中應付那些大臣。
朱鄞禎和沈夢璐的猜測都是對的,不到天亮,景軒是朱鄞祁和姬文華的私生子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景軒同時和朱鄞禎與朱鄞祁做滴血驗親的事,更是被衆人傳成了各種比驗親結果更加啼笑皆非的版本。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不管是市井小民還是達官顯貴,都在議論這個事情。最搞笑的是,因爲景軒撲朔迷離的身世,京城之中竟自動萌生了兩派人馬。一派相信景軒是朱鄞禎的兒子,另一派則認爲景軒是朱鄞祁的兒子。
更有趁火打劫之人,竟以猜景軒到底是誰的兒子,而開起了賭局。並且短短一個上午,參與賭局的人就已多達上萬人了。一賠二,一賠三,一賠五,一賠十,隨着籌碼不斷加高,賠率也越發驚人起來。
莫語將打探來回來的消息告訴沈夢璐的時候,沈夢璐只有一個扶額的動作。她能不能嘆一句,這些人可真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幹了!
“押景軒是王爺的兒子,賠率是多少?”拿景軒開賭局,這個做法雖然十分不道德,不過通過這種方式,倒是能輕易讓人知道大衆對朱鄞禎和朱鄞祁的支持率如何。
“回娘娘,一賠五居多!”莫語回答得有點小聲,甚至還有開一賠十的,真是太驚悚了。
一賠五?聽起來還不錯。沈夢璐喝了口茶,“那押太子呢?”
“這……”莫語有些遲疑,“一賠三居多!”
沈夢璐皺起了眉頭,押朱鄞祁的一賠三,押朱鄞禎的一賠五,相差這麼多!這些個賭坊老闆膽兒倒是夠肥的!難道就不怕一夜回到解放前嗎?還是說存心就是來做善事,造福百姓的?這要是大家都押朱鄞禎,他豈不是要虧得連內庫都輸光?
“押王爺的人多嗎?”賠率相差這麼大,支持朱鄞禎的人應該不少吧!沈夢璐表示樂觀。
莫語卻是一點樂觀不起來。“娘娘,押王爺的確實不少,但是押太子殿下的卻更多!”莫語去各大賭坊遛了一圈,聽到的大多是押朱鄞祁的。這個着實讓莫語覺得有些面子掛不住,而更讓莫語難以接受的是,她竟然發現沐王府的下人也有偷偷參與賭局,押朱鄞祁的。
沈夢璐放下手中的茶杯,冷笑一聲。“這個倒是有意思了!”沒想到大家竟然都在等着看朱鄞禎的笑話,恐怕這一次卻是要讓大家失望了!
“莫語,你去替本宮押注!”沈夢璐露出微妙的笑容。
“屬下不明白娘娘的意思……”莫語有些不解。
“找三五家押王爺賠率高的大賭坊,每家押個十萬兩!”沈夢璐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莫語驚愕,三五家,每家十萬兩,這這這……“娘娘,您再怎麼支持王爺,也不能這麼揮金如土啊!”三五十萬兩雪花銀啊,都能堆滿一間屋子了!“娘娘,您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難道你對王爺沒信心嗎?”沈夢璐似笑非笑地望着莫語。用一屋子的白銀換一房子的銀子,這樣穩賺不賠的好買賣,她爲何要考慮?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莫語略微有些心虛。這滴血驗親的結果這麼奇葩,朱鄞禎和朱鄞祁的概率都是一半一半,不過從市面上各種版本來看,這朱鄞祁的勝算顯然更大啊!
“是這個意思,本宮也不怪你!”沈夢璐揚了揚眉,“本宮自然是要支持自己的夫君的,莫說五十萬兩白銀,就算五十萬兩黃金,本宮也捨得砸。當然,本宮是相信景軒是王爺的親生兒子的!莫語,你要是有興趣,也可以替自己押一些!”
這樣的賺錢機會,真正不賺白不賺啊!敢拿景軒和朱鄞禎賺錢,我倒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胃口!沈夢璐冷笑一聲。
“娘娘,您不在意我們參與嗎?”莫語聽到沈夢璐這話有些意外。
“介意什麼?有錢大家賺嘛!你們爲自己置辦一些嫁妝也是應該的。”沈夢璐毫不在意,當然能不能賺到,就看莫語的本事了,這小妮子,顯然心中支持的是朱鄞祁。哼,不支持朱鄞禎的人,都要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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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沉默不語的凝霜,聽完這話,默默從身上掏出一張銀票,“莫語,勞煩你,代我押王爺!”
莫語定睛一看,乖乖,兩萬兩,這凝霜出手很闊綽啊!這是表忠心的意思嗎?
“你確定?”莫語卻是有些遲疑。
“嗯!”凝霜應了一聲。跟着沈夢璐有飯吃,這一點凝霜從未懷疑過。更何況,自家的主子,砸鍋賣鐵,血本無歸也是該支持的!
沈夢璐滿意地望了一眼凝霜。“莫語,你傳令下去,府上有願意支持王爺的,都可以由你代爲押注!”
莫語眨了眨眼睛,沈夢璐這是什麼意思?逼着整個沐王府的下人表忠心嗎?可她帶着一車本金去押注,這作秀造勢的嫌疑是不是也太明顯了點?
沈夢璐在吆喝着爲朱鄞禎拉票求支持的時候,朱鄞禎卻正在努力和朝中臣子們周旋。國不可一日無君,明德宗突然倒下,無法早朝,朱鄞禎代爲主持早朝,卻是引起了十分強烈的反響。
不少大臣紛紛義正言辭責備朱鄞禎越俎代庖。由此可見,朱鄞褶的目標已經達成了。因爲景軒的身世之謎,朱鄞禎的太子之位已經被動搖了。
朝堂之上,景軒的身世一樣成爲討論的重點,而由此延伸出來的,還有太子人選到底該如何選擇。相對的,明德宗病倒的內幕,倒是被衆人給忽略掉了。而那個罪魁禍首朱鄞褶,索性連早朝都沒來!
站在龍椅面前的朱鄞禎,冷漠地望着面前那羣爭議不休的大臣,一言不發。鬧吧!鬧吧!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還能鬧出個什麼花來!
朱鄞禎回到沐王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得知沈夢璐花重金給自己拉選票的事情,朱鄞禎有些感動,但更多的卻是啞然失笑。“娘子,你這是何必呢?”
景軒成爲衆矢之的,那些流言蜚語已經足夠讓朱鄞禎頭痛了,沒想到沈夢璐竟然還這麼一反常態地去添亂。
“四郎,我這是爲咱們賺錢。”順便教訓教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賭坊老闆!沈夢璐笑。
“娘子,景軒的身世成了未解之謎,娘子那些錢何時能收回來還是個未知數。”朱鄞禎頭痛地揉揉太陽穴。其實他更想說的是,沈夢璐哪裡來的信心,認定自己一定能賺到哪些錢。
“這個不用擔心!答案總會有的,錢也總會賺回來的!”沈夢璐體貼地伸手爲朱鄞禎按摩太陽穴。“四郎,今日在宮中很辛苦吧!”